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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范妹妹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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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范闲低下头去,摸了摸范迷糊的小脑袋,笑着说:“你到底要不要你爹亲亲?”
范迷糊仰着小脑袋,呜么着小嘴一直叫着:“要!要!”
范闲把他放下来,说:“那你自己和你爹说去。”
范迷糊看了看李承泽,却又往范闲怀里一缩,说:“我怕……他骂我……”说着他又抽泣着掉下了眼泪,紧紧地低着小脑袋不敢过去。
范闲道:“哪个他?谁敢骂你?”
范迷糊指了指一旁的李承泽。
范闲又道:“他是你谁?怎么能他他他的?你该怎么叫他,这会儿都忘了?去,到你爹那边儿,该怎么叫就怎么叫。”然后范闲就跟赶鸭子似的硬生生把范小鸭赶到了李承泽面前。
李承泽立刻放下了范跟斗,向范迷糊伸出双手,叫着:“宝贝,让爹亲亲你。”
范闲又盯着范迷糊,问他:“该怎么叫呀?”
范迷糊看看范闲,又看看李承泽,实在架不住李承泽亲亲的诱惑,委委屈屈地、勉勉强强地叫了声:“爹……”
范闲就把范迷糊抱到榻上,塞进李承泽怀里,奇道:“叫声爹你怎么还委屈上了?平时不是叫得可甜了吗?快,先亲亲你爹。”
范迷糊瘪着小嘴,麻利地转过身来,套路熟练地撩起李承泽的头发,在他的左脸颊上轻轻地亲了一口,然后低着小脑袋、小手揪着自己的衣角,说:“爹,你别骂我。我怕。”
李承泽哪里还敢骂他,把范迷糊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亲了亲他的额头,说:“爹以后再也不骂你了。”
范闲急道:“那可不成。该骂的还是得骂。”吓得范迷糊往李承泽怀里直躲。
第二日早晨,天竟然下起了濛濛的小雨。李承泽昨日经历了一次假性的阵痛,今日便觉着身上格外没有力气,借着雨天懒洋洋地躺到了中午,午后雨也停了。他便在范闲的搀扶下,托着他那就快生产的宝贝肚子,躺进了早就铺好了四五层绒毯的马车里。
范闲也跟着进了马车,顿时像扑进了棉花堆里,这些绒毯全都由兔毛所制,故而不会有狐毛的骚气。铺上之后,是雪白莹润的一片,映衬着李承泽白皙的皮肤,差点亮瞎了范闲的眼。
范闲看见李承泽把鞋子一踢,光着的脚丫子缩进了两层雪白绒毯之内,范闲不由叹道:“陛下,您这真的有点‘骄奢淫逸’的味道了。”
李承泽把手里的书放下,揉着胎动不止的肚腹,挑了挑眉,说:“这都是做皇子时常年来往积攒之物,这家送个一床,那家又送个一床。从前我从财库捞了些油水,的确是骄奢淫逸了些,那也是为了拉拢人心的必需花费。这出门走访,结交权臣,总不能穿得过分寒酸。可如今做了皇帝,想到这上上下下都是我的钱,可点勤俭节约着些。细水还需长流。从前的东西,也不能丢了不是,你觉着呢?”
李承泽又冲着他扬了扬下巴。
范闲忙揉着他的小腿,道:“陛下说的是。正所谓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陛下如今家大业大,也不需拉拢谁了不是。正如男女恋爱之时,鲜花礼物一应俱全,成了亲后,就能省则省嘛。”
李承泽把书一丢,笑着望着他,道:“你的意思,说我是凉薄负心汉?从前为了追你,在街边搭亭子,现在娶了你,就把你给忘了?”
范闲嘿嘿笑着:“我哪儿敢这么想?所以陛下那几回都是故意在城门口守株待我的吧?”
李承泽见他目露得意,这才明白他把套儿下在这儿呢,于是立马捡起书来遮在脸前,道:“那本是我的地盘,你前来打扰罢了。话说起来……”
他把书往下一放,露出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睛盯着范闲,“我还没治你的罪。”
范闲笑道:“陛下,我何罪之有啊?难不成,”他伸手拍了拍李承泽的肚子,一脸正经,“陛下要治我‘随意放置皇子’罪?”
李承泽轻瞪了他一眼,在书后闷闷地说:“胡闹。”
范闲扑上前来,拿过李承泽的书丢到一旁,又端过茶杯喝了一口,面露轻佻地说:“那陛下是治我何罪?”
李承泽伸手拂去他肩上的发丝,微微含笑地望着他,忽然说了句:“你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般地不正经。”
范闲顿时把眉一挑,对着李承泽就愣愣地道:“你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地好看……”
李承泽瞪圆了眼睛盯着他,范闲也瞪着不大的眼睛盯着李承泽。两人对视许久,最终是李承泽先忍不住笑着转过头去,拍了拍范闲的肩膀,可他嘴角的弧度许久许久都没有缓下。李承泽笑了许久,还能感觉到范闲那紧紧盯着的目光,他转过头来,范闲果然还在盯着自己。
李承泽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范闲的发,温柔而又轻声地问他:“怎么了?”
范闲凑到他脸旁,在他耳边低低地说着:“陛下,你治了我的罪,罚我这一世都不许你离开你吧。”说罢,他就趁机在李承泽脸颊上吻了吻。
李承泽羞羞地把脸躲开,道:“好啊,那朕就治你偷窃之罪。”他轻抚着范闲的脸颊,紧紧盯着那双炽热的眸子,说,“治你偷了朕的圣心,如今还不肯还朕……”
李承泽说着,嗓子便低哑了起来,而范闲的喉结也明显地滚动了一下。范闲的脸贴到他面前,吻了吻李承泽的额头、鼻尖,他也嗓音低沉地说:“那我,何时何地偷了陛下的心?”
李承泽微凉的手指轻轻滑过范闲的喉间,引得范闲的喉结不住轻颤。范闲立即低下头来,轻轻地吻着李承泽的喉结,听着李承泽忍不住发出了颤抖的呼吸声。
“四年前,你刚入京都……呃、范闲……”
此时范闲正在李承泽喉结轻轻咬了咬,惹得李承泽猛然一阵吞咽。范闲又低下头去,舔过李承泽的喉结,顺着那弧度一路舔到了李承泽的下巴,最后微微一勾,抖得李承泽发出一阵细碎的笑声。
“那又是在何地?”
范闲问着,又到了李承泽的锁骨与喉咙连接之处,他刚要吻住,便听李承泽道:“靖王世子府。”
范闲顿时僵住动作,愣愣地抬头看他,便见李承泽微微歪过头,嘴角勾笑,伸出那微凉的指尖轻轻抚摸着范闲的耳朵,说:“范闲,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还未曾回答。上一回你昏过去了,我给你一次机会,再问一次。”
范闲的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忽然问道:“什么问题?”
李承泽肉眼可见地不悦起来,皱着眉瞪着范闲,就见范闲疑惑的表情渐渐变成抿唇偷笑。李承泽顿时明白过来,范闲也立即靠上前来捧住他的肩膀,连声叫道:“承泽、承泽!”
李承泽别过头去,不肯看他,冷冷地道:“做什么?”
范闲笑嘻嘻地问他:“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信!”
毫不意外是这个回答。
范闲又道:“承泽,我再问一次。”
“不要!”
“承泽~你再回答一次,就一次!”
“不行!不听!”
奶凶三件套全员到齐。
李承泽被范闲扶下马车时,脸蛋还有些气鼓鼓的,虽然中途遇到了一次颠簸,导致李承泽的脸被迫和范闲的脸来了个零距离接触,但还是不能抵消李承泽被范闲戏耍的怒气。范闲还和他说别把孩子气出来,李承泽还说气出来更好,他怀着心烦。
就这么别别扭扭地下了车,范闲扶着李承泽转头一看,却是愣住了。他们走了这大半日,去的不是别处,正是太平别院。
还未走进去,范闲的好奇心便按捺不住了,急着问道:“承泽,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李承泽冷冷地说:“看望故人。”
“故人?”范闲开始快速回忆故人名单,最后,他把名字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前太子?”
李承泽瞥了他一眼,面上的冷意这才融化,道:“你果然聪明。”
范闲奇道:“承泽,你来见他做什么?”
李承泽皱着眉托着胎动不停的肚子,边走边道:“看他死了没。”说罢他忽然停下脚步,吓了范闲一跳。李承泽面色不善地扶着他的肚子,盯着肚子一脸烦躁,口中嘟囔着:“今天怎么动个没完?”
范闲轻轻抚着他的肚子,说:“也许是路上颠簸吓着了。”
李承泽站着休息了一阵,又挺着肚子往里走去。范闲扶着他绕过这些楼阁水池,李承泽确实走得不快,走了几步又停下歇了一阵。
范闲看着四周鸟语花香,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承泽将前太子包养在这儿,他点了点头,道:“这儿地方僻静,又方便看守,确实是个关押的好地方。”
李承泽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由小太监擦着汗,听到范闲这话却勾了勾嘴角,道:“还有一点极佳。”
“什么?”
范闲回过头来,就见李承泽冷笑着道:“父皇最喜欢来这儿。”
范闲扶着李承泽来到太子居住的房间时,他们踏进屋去,屋子里静悄悄的,虽然前后通风,但总是透着股霉味和冷意。厅前并不见太子的身影,范闲找了一阵,回头冲着李承泽摇了摇头。
李承泽朝着太子的寝室望了一眼,径自走了进去,这时范闲忽听李承泽怒声喝道:“你在做什么!”
他立即转身跑上前去,刚刚掀开珠帘,就看见李承泽从太子手中抢过何物、重重抛在地上。随即李承泽干净利落地甩了一耳光,将太子打翻在地。
范闲走上前去,看到李承泽抛出那物是一根一端被磨得尖细的竹片,而看着那个长度,应当原先是一卷竹简之中的一片。
前太子李承乾趴在地上,长发散落如黑色深池。而李承泽站在他身旁,怒目而视,啐了声:“废物!”
这话似乎激怒了太子,他双肩一颤,忽然暴跳而起,扑向李承泽,掐住了李承泽的脖子。范闲立即上前扯开了太子的手,朝他胸口打了一掌。太子踉跄向后倒去,猛地向前一扑,喷出一口血来,软软倒在地上。
李承泽受了惊吓,感觉心口跳动得有些激烈,他伸手捂着心口,缓缓地喘着气,而范闲看到他的手心也被那竹片划伤。
范闲皱着眉,扶着李承泽的身子,轻声道:“人你也看过了,我们走吧。”
李承泽却摇了摇头,推开范闲的手,扶着肚子慢慢走上前去。见太子倒在地上,李承泽满头冷汗地轻轻叫了声:“承乾?”
太子抬起满是汗水的脸,如恶鬼般逼视着李承泽。他看到李承泽的肚子,又盯了范闲一眼。李承乾低下头,擦掉了嘴边的血迹,低沉着嗓子说:“二哥,你又要生了……你贵为陛下,还要为他以身犯险。你就不怕你辛苦夺来的皇位,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他人?”
太子已病了多日,嗓音早无了底气,这时他倒在地上,和李承泽说话的声音犹似从风中飘来,可偏偏透着股疯狂和执着,与冷冷的杀意。
李承泽却微微笑了笑,嘴角挂着嘲讽和冷意,“承乾,就是便宜了他人,也不会落在你的手上。”
太子抬起头看着他,忽然问道:“二哥你这是何苦?你即便不做这陛下,还是可以在澹州给他年复一年地生孩子。你想要多少都可以。你为何一定要当这反贼,篡本宫的皇位?使我庆国的皇权处于朝不保夕的危险之中?”
李承泽语气平静道:“我只是来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本宫是太子!我才是庆国命定的皇帝!”太子猛然拔高了音调,可无力的话音里只有可怖的嘶哑气流之声,“而你,已经被逐出京都、划出族谱,是反贼!逆子!”
李承泽好不恼怒,却面露怜惜,他吃力地弯下腰来,望着太子道:“承乾,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朕才是庆国的皇帝,而你已经是废太子了。承乾啊,别再做傻事了。你可得好好活着。”
李承泽慢慢抬起身来,朝着范闲伸出手去,范闲却站在一旁一直望着地上的太子,没有立即走上前来。
李承泽发觉了范闲看太子那目光,忽然心中一冷。不顾走上前来的范闲,李承泽把手收回,挺直身躯微微扬着脸,对地上的太子冷声道:“李承乾,先皇说朕会弑弟戮兄,可你才是亲手赐了大皇兄死罪之人。朕不会杀你,朕会让你好好活着。从前你对朕做的事情,朕既往不咎。日后你下了地府,见到先皇,一定记着告诉先皇,谁才是真正弑弟戮兄、使骨肉相残之人!”
地上的太子不怒反笑,哑声笑道:“二哥,你真是虚伪。就像父皇一样……你如今之举,和父皇有何分别?你不杀我,就是为了在父皇面前图个名声,我成全你、我成全你……”
他话音刚落,范闲忽然看到太子紧紧盯着那木桌一角。范闲顿时反应过来,冲上前去,而太子也冲着木桌而去,正被范闲按住。
李承泽却叫道:“别拦着他!让他去撞!他若是有这胆魄,敢当着我的面就这般一头撞死,也不愧为我李家子孙!偷偷摸摸自尽算什么?李承乾,我倒要问你,你磨了那竹片这些日子,你真当敢去死吗!”
范闲这才明白,李承泽走进屋来时,太子并未在用竹片自尽,但李承泽却冲上前去抢了下来。
不待太子回答——太子自然也回答不出什么,李承泽便冷笑道:“你若要死,在京都城破那一日,你早就死了。范闲,放开他,他不会去死的。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想活着,因为他心里还有牵挂的人。”
闻言,太子忽然朝着李承泽脚边扑去,颤声叫道:“她怎么了?你别动她!”
李承泽睥睨着他,双唇抿得紧紧,他却不回答太子的问题,又朝着范闲伸出手。范闲将李承泽扶住,感觉他的气息有些发沉,可李承泽还是不顾太子的乞求,径直走了出去。
走到屋前时,李承泽命人进去照顾太子,他觉着腰腹疲累得厉害,方才太子的几下冲撞让他的心头也有些不适。李承泽感到身上有些发冷,额边的青筋也跳动得飞快,他又朝着范闲伸出手去,却看见范闲离他远远地站着。
他又一次看见范闲露出那种神情,那种绝望而又痛苦的神情,就如那时李承泽拒绝说出滕梓荆遗孤的下落,就如那时李承泽说要亲手打掉他们的孩子。
李承泽很是害怕这种神情,故而他极为厌恶、鄙视露出这样神情的人。可当这种神情出现在范闲身上时,李承泽只有深深的无力与恐惧,因为他无法明白,自己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让范闲这般痛苦绝望。
“范闲……”李承泽转过身来,扶着他再度频繁胎动的肚腹,挺着酸痛不已的后腰,朝着范闲伸出了一只手,希望他来扶住自己、抱住自己。
范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往日即便李承泽不转过身来,他也会立即上去扶住李承泽,因为他明白这是李承泽在请求他的帮助。可这一回,范闲再次犹豫了。
“我、一直不明白。我还是无法理解那个问题。”范闲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李承泽冲着他露出虚弱的微笑,说:“你想问什么?我什么都可以回答你。”
范闲微微地笑了笑,说:“我想知道,就像承乾说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个皇位?或者说,我明白,你并不是想要这个皇位,你只是想赢过太子、证明你自己。可你现在已经赢了,你已经证明了你可以抢到这个位置,可你为什么不能放过太子,他也是你的兄弟……仅仅就是因为,他与你相争吗?”
李承泽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侧过脸去,面容变得冷漠疏离、甚至带着一股怒气,他转过身去,无情而又冷然地说:“这些往事并无意义。我只能说,我不争,太子不会让我好过。”说着他又回过头来,对着范闲一笑,说,“我要走了,你不来吗?”
范闲并没有走上前来。
李承泽的脸上明显地出现了几下僵硬,他对着范闲露出的温柔笑意被尽数收起,他感到心底那团坚冰又在渐渐生出,渐渐包拢住他那颗已然变得温暖的心。
李承泽对自己说着:他不能再变成从前那样,他要努力做他自己。可他还是慢慢地转过身去,随着心底的温度越来越冷,李承泽的面色仿佛结上了一层冰霜。
“承泽!”范闲却忽然叫住他,让李承泽脚步一颤。
“可我在意!”范闲大声地说,“可我在意!你过去的一切我都错过了,所以我极其在意。我想要知道他们究竟对你做了什么。我想要知道是什么样的痛苦才会让一个人变得对自己的过往毫不在意。”
“承泽……”范闲望着李承泽的背影,温声地说着,“这些都很有意义。无论好的坏的,这都是你过去的一部分,这些事情成就了现在的你。承泽,告诉我好吗?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李承泽如坚冰般笔直僵硬的肩膀终于发出了一丝细微的颤抖。
范闲朝他温暖地笑着,又一次温柔呼唤着他的名字:“承泽,你告诉我好吗?”
在他呼唤之下,李承泽终于慢慢回过头来,令范闲惊讶的是,那双冷漠而又平静的眼睛此刻盛满了闪动着的泪水。
李承泽张了张嘴,没能立即说出话来,可他的眼中却滑落了一颗滚烫的泪珠。
范闲一直紧紧地望着他,对他安抚地点了点头。
李承泽脸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发颤了起来,而他也执着地望着范闲,坚定的目光没有一丝的动摇。
范闲听着他满是颤抖地说:“他十三岁时,就想杀我……”
之后,李承泽坐在范闲怀里说完了他和太子的往日恩怨,最后他又叹了口气,说道:“我说了,这……”但他注意到范闲的目光,便生生改了口,道,“这有些无趣。你不必放在心上,这些都过去了。”
范闲将他受伤的手握在手心,吻了吻李承泽的手背,道:“本该是我安慰你。”
李承泽笑了笑,说:“不必如此范闲,我本就不爱你可怜我。我只要你懂我。我有些累了,你扶我回去,好吗?”
范闲用力地点了点头,扶着李承泽起身。走到门口时,李承泽回头望了望,似在和太子、也似在和他的过往告别。
范闲小心扶着李承泽的肚腹,扶着他从阶上走下,可不知为何,李承泽的身子忽然一顿。然后这一切都超出了范闲的预料,李承泽竟在他的怀中,忽然脱离了他的搀扶,带着他的肚子直直往地上扑去。范闲急忙伸手托住李承泽两臂,可李承泽身子沉重,这一扑竟生生跪在了地上。
“呃——”
李承泽顿时痛呼出声,他巨大的胎腹在他跪地之时不仅重重一颤,并且受到了双腿的坚硬挤压。李承泽顿时弯腰不起,跪在地上犹是范闲着急搀扶,也一时无法站起。
范闲立即大叫来人,而这时李承泽却低声叫着:“是父皇、是父皇踹了我一脚……”
范闲顿时满身冷汗,看向那台阶之上空空荡荡,可他也不禁心下打颤,刚刚他的确好好地扶着李承泽,李承泽也并未扭到何处,却忽然从自己怀中脱出、扑到地上,确实像是被人从背后踹了一脚……
范闲只能说着:“承泽,你糊涂了!哪儿有什么父皇!你起来,你先起来!”
可他虽重伤刚愈,但行动却是自如,而此刻不知为何手脚莫名发虚,如何也无法扶起跪在地上的李承泽。直到太监和侍卫赶来,才合力将李承泽扶起。
而此时李承泽已浑身发颤,捂着肚腹急促地喘着气,口中还不停说着:“你还不肯放过我……你还不饶我……”
范闲见他中了魔障,捧着李承泽的脸不停呼唤他的名字,还不住抚摸李承泽的心口。在他的不停呼唤下,李承泽忽然大咳了一声,似乎有些清醒过来,低低地叫着:“范闲……”
范闲捧住他的脸颊,大声叫着:“我在这儿!承泽你看看我!”
李承泽双眼失神地转动着,过了许久才对上范闲的眼睛,可就在这时,范闲看到李承泽的嘴唇泛出了一阵奇怪的黑紫色,而李承泽也猛然咳嗽了起来,范闲急忙去拍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