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二姐姐怀了小范大人的娃》风鉴

36、范妹妹22.

　　22.
　　范闲刚刚蹲下身来，想要去看李承泽的脸色，李承泽忽然抬起头来，发出一声哽咽之声，喉间一阵滚动。
　　范闲见他似乎想呕出什么，他刚刚唤了声承泽，李承泽竟当面喷出一大口黑血！
　　正在他面前的范闲满脸满身全是黑血，他睁开眼睛，看到李承泽惨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滴，还能感到李承泽尚是温热的血流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下。
　　范闲全然愣住了，他的四周似乎一片寂静，令他听不到半点动静，他的面前也一片白茫，只有眨动双眼时那红色的眼睫毛在眼前扇动。
　　他在侍卫的呼唤之下清醒过来，而此时李承泽已倒在侍卫怀中昏迷不醒。范闲猛然惊醒，他忽然想到什么，抓起李承泽受伤的手心打开，就见那伤口已然发黑。
　　是毒！那竹片上沾了毒！
　　他既然不想死，为何要连累李承泽！
　　他不是不想死吗？他不是不敢吗？可他为什么……
　　范闲的心底陡然升起一阵能掐住他喉咙的窒息感，他强行平复着心绪，舔了舔嘴边的血。看着李承泽微微起伏的肚腹，范闲忍住满眼的心酸，先凭着对这毒的初步了解，给李承泽喂下了一颗丹药。然后他冲进屋去，太子的屋内也猛然爆发了一阵尖叫。
　　举着竹片对准自己喉间的太子正欲自尽，却被满身是血的范闲按倒在地。那血似乎将范闲的双眼也染得血红，他着了魔一般，睁着猩红的眼睛，一把折断了太子握着竹片的手腕，将竹片丢在一旁。
　　“啊——”
　　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之声，前太子哑声尖叫起来，颤抖着已然弧度诡异、了无生气地外翻着的右手，喉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呼吸之声。
　　范闲抓起他脱了骨的右手，又握住他一根手指，血流顺着范闲的脸颊滴答流下，有几滴甚至流进了范闲口中。可范闲丝毫不惧，他啐了一声，将口中的血滴吐出，握着李承乾细长的食指，声音仿若死亡的审判一般冰冷：“解药，交出来。否则你的手指，我一根一根掰断。我范闲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会不清楚。”
　　太子在满头大汗之中笑了出来，他发颤着说：“我既然要杀他，就不会有解药……到头来，还是我赢了他。我一个人，要了二哥两条命，就算去见父皇，我也不必惧怕……哈哈、我也不必惧怕……”
　　范闲脸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满脸的血滴使他渐渐生出阴沉可怖之色，他虽然对太子不甚了解，可李承泽方才对他说的那一番话他犹记在心。
　　他若是要死，早在京都城破之日便死了……
　　范闲毫不犹豫地折断了李承乾的右手食指，在李承乾的浑身颤抖和无力挣扎之中，范闲无比冷静地说：“你磨这东西，就不怕等不到李承泽来便误伤了你自己？你既要害他，又怎肯死在他前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李承泽的解药，交出来。”
　　太子只是闭着眼睛低头喘息，范闲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只要他听到李承泽死的消息，哪怕让自己下一步折断他的脖子这人也在所不惜。就在这时，范闲忽然看到李承乾的脖颈处露出了一条黑色细线。
　　范闲微微垂眸，立即伸手一扯，就见那细线挂在李承乾的脖子上，而其上挂着一个极小的药瓶。
　　这定是解药！
　　范闲用力一扯，将药瓶扯下，丢下太子就要向外走去，却听太子笑着说：“你怎就知道那是解药。如果、那是我用来自尽的药……哈哈哈……你给二哥喂下，就是你亲手让他一尸两命！”
　　范闲停下脚步，将药瓶打开，倒出了两颗小药丸。他取出一颗，蛮横地捏开太子的嘴，迫使他咽下。
　　太子还癫狂地笑着说：“小范大人，果然厉害……”
　　范闲冷冷道：“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斗不过他？”不待李承乾回答，他便答道：“因为你不够狠，我也不够。”
　　太子终于停下笑，斜过一只眼睛看着范闲，“这样可怕的人，你为何要留在他身旁？你不怕终有一日，引火烧身？”
　　范闲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死人，他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满身冷意地说道：“他是因为你和庆帝才变成这副模样。他为何要杀你啊承乾？可杀了大皇子的又是谁？害死我娘的又是谁？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害过你们。他比我们任何一个都想活下去。”
　　范闲拍了拍李承乾冰凉的脸颊，带着一脸嘲讽的可怜望着他，“你的确是庆帝看中的儿子。你也不愧是他的儿子。”说罢，范闲抓过一旁地上的竹片，高高举起，猛然插入李承乾的右手手掌。
　　太子剧痛之下，立即昏厥过去，可范闲按住他的人中，迫使他清醒过来。他将李承乾的手掌按在地面，一手抓住竹片的尾端，他盯着李承乾的眼睛，慢慢地、缓缓地将竹片从他掌心一点一寸地拔出。
　　太子痛不欲生，气息之快已分不出间隙，可他却无法昏迷过去，范闲整个人压在他身上，使他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活生生地感受着钻心之痛。太子手上的血和汗掺杂在一起，流到地面，很快汇成一个小血泊。
　　范闲从太子身上站起，手中握着那根满是鲜血、抹着毒药的竹片。他听得出李承乾还有意识，于是他说：“如果承泽熬不过这一关……这个东西，我会让人送到李云睿面前。还有，”他弯腰下来，看着李承乾微微眯开的眼睛，道，“今日，是我废了你的右手。如果你要讨债，只管向我来讨。如果你要怪承泽，我会再来废了你的左手。”
　　范闲转身离去之时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李承乾道：“如果你死了，下去告诉庆帝。若是他在下面依旧阴魂不散，要对李承泽做些什么，就不怪范闲翻脸无情！皇陵所在，我来去自如。”
　　范闲拿着解药跑出屋来时，李承泽已经苏醒过来，但是他只能躺在侍卫怀中，双手紧紧地托着他阵阵发坠的肚腹。范闲转过身去慌乱地擦掉自己脸上的血，扑到李承泽面前，给他喂下了解药。
　　范闲握着李承泽冰冷的手，不停呼唤着他的名字，李承泽却无法回答，虽然他黑紫的唇色正快速恢复了血色，但李承泽的意识还十分模糊。这时，范闲忽然听到了一阵滴答滴答的水滴声。他停下呼唤，朝四周张望了一下，感到那水滴声从台阶下传来。
　　范闲低头看去，正见李承泽坐着的衣摆处溢出了一滩鲜血，范闲发颤地伸出手去，将李承泽被血浸湿的衣摆掀起，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大滩血流沿着李承泽的大腿溢出，而那血流正滴答滴答地砸在地面的青砖地上。
　　李承泽躺了两日，身下还偶尔有断断续续的血流痕迹，他的肚腹这两日也一直在轻微的坠痛之中，虽是不甚强烈，但总是坠坠发疼，并且即便用药也毫无改善的迹象。
　　太医说李承泽中毒不深，并未伤及胎儿，但此毒大大削弱了李承泽的体力，并且他失血过多，这几日很可能就会临盆。一旦胎水破裂，就要尽快将胎儿娩出，不然以他的身体状况，后期无力分娩不说，更可能引发心疾。故有太医进言，让李承泽喝下催产药，早日催发产程，这样也不至于消耗过多体力。越是拖延则越是危险。
　　而李承泽休养了两日，身体也算恢复了许多，虽然无法起身，但起码人是清醒了不少。范闲搓着他冰冷的手，苦笑着和他说：“太医说可以让你生了。你不是早就盼着生了吗？生完孩子，太医方便用药，你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李承泽微微地笑了笑，心里却很通透，他知道这个孩子不能再保下去了。到时要么是孩子，要么就是他自己。他忽然自私地想着，他还不想生这孩子，只要多熬一天，他就能和范闲多相处一日。
　　李承泽知道范闲也明白这个事情，两个彼此理解到极致的人，却从来不会主动和对方说破心思。也许他们只是对自己周遭的事情有着理解的默契，但对于他们彼此的内心，却一无所知。
　　李承泽忽然笑着说，说他害怕，说他还未做好准备，他想再过一日，后天是个好记的日子。如果明天开生的话，恰好可以赶上那个日子，这样孩子的生日也会好记。
　　范闲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李承泽早早地醒了，他要求沐浴一番，换上了舒适的新衣，然后范闲抱着他的两个儿子来看他。
　　李承泽已经抱不动范跟斗了，却不是因为范跟斗长得太快。他只能侧躺在床上，看着范跟斗伸着小手小脚奋力地舞动踹动着，然后看着范闲教范迷糊给弟弟盖被子。范迷糊有样学样，也在范跟斗身边躺下，要求范闲给他盖被子。
　　不久两个孩子都睡着了，范闲也对李承泽轻声地说睡吧。可李承泽却摇了摇头，他要范闲扶他起来，扶他到窗边的小榻上去。
　　范闲将他抱到小榻上，和李承泽一起躺下，这时外面的日头晒进来，晒得李承泽的指尖透红发亮。李承泽将范闲同样透红的手握在手心，耐心地把玩着，而他突然发现，范闲的手心也有一道划破不久的伤痕。
　　范闲冲着他笑了笑，说没事，然后他甚是有趣地将自己的疤痕与李承泽右手掌心的疤痕对在一起。
　　李承泽问他太子如何了，范闲玩着李承泽的手，十分随意地说太子好着呢。
　　然后李承泽叹了口气，说：“我最近糊涂了。”
　　范闲低头好奇地看着他。
　　李承泽疲惫地笑了笑，说：“我最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回京都，承乾还会害我吗？毕竟是我先下的手。这斗来斗去，谁还不是被逼无奈。也许，他顾念兄弟之情，真的会留下我的性命……”
　　范闲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看来你真的糊涂了。”
　　李承泽回眸望着他，那漆黑的眸子被阳光晒得如琥珀一般透亮，“是啊，自从有了你和孩子，我越来越糊涂了……我甚至在想，从前的一切，是不是都是我想多了？是我太过害怕、过度反抗，才让太子生了猜忌。也许他只是……”
　　“承泽。”
　　范闲忽然叫了他，让李承泽有些发懵地回过神来。
　　范闲皱着眉说：“我看你不仅是糊涂，还有些是非不分。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太子也没有做错什么。大家的确都是为了生存，可人不能只为了自己一个人而活。你心里有我和孩子，我和孩子心里也有你；可你心里有太子，而太子心中，也有你的一席之地吗？”
　　范闲心道：有没有你，我不知道，可他心中必然是有李云睿的。
　　李承泽陷入了沉默，久久都只是握着范闲的手没有言语。
　　范闲吻了吻他的额头，又轻轻地说：“我知道你现在会心软了，可你也毋需对过去内疚。往者不可追。承泽，如果他们也会为对你所做的事情感到后悔内疚，到时你再对他们心软不迟。”
　　他微微笑了笑，忽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便说：“恨别人，你比我强；但爱一个人，你不如我。”说着他自己也觉好笑，便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李承泽也被他逗笑了，连连说着“无耻”。
　　范闲乐道：“毕竟爱我的人这么多呀，像奶奶、五竹叔、陈院长、老师，等等等等。就连你不也爱我？”范闲说完了，还冲着李承泽傻乐着。
　　李承泽却静静地望着他，看着范闲被光照得透亮白净的脸，还有那双闪动着幸福的眼睛。李承泽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并不是他喘不过气来，而是自然而然地加速起来，他甚至觉得脸颊和耳后也发热得厉害。
　　“范闲，”李承泽忽然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范闲“嗯”了一声，好奇地望着他，就见李承泽一脸平静地说：“我爱你。”
　　他实在表现得太过平静，口气也是那样地平淡，以致于在开始的几秒时间内，范闲以为李承泽在问他：“吃了吗？”
　　可李承泽又用这样的语调、一模一样的语调，再次说道：“我爱你。”然后他微微挺起身来，吻住了范闲的唇。
　　也许有时候，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么平平淡淡地发生了。这时候窗外的云一动不动地贴在天上，李承泽窗前的屋檐下还有一只蜘蛛地勤劳地织网，而范迷糊翻了个身，卷走了范跟斗的被子。范跟斗则敞开四肢，张开小嘴，一串口水涌了出来。
　　不用等太医的药，李承泽午睡之中便被一阵强烈的腹痛疼醒。他本就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痛了好久，后来肚腹猛然一阵紧紧地收缩，痛得李承泽“呜”地痛叫一声，伸手扯住了身旁睡着的范闲的衣领。
　　范闲以为自己被什么人提了起来，赶紧睁开了眼睛，便听到李承泽沉重的哈气声。他立刻伸手去摸李承泽的肚子，这时李承泽的阵痛还未停止，范闲便摸到李承泽的肚皮正在紧紧地绷成一团。而李承泽闭着眼睛，额边颈边已布满了汗水，双手托在腹侧轻轻地颤抖着。
　　范闲立即跳下榻去，让侍女来抱走两个孩子，让侯公公去叫王启年和太医。他返身将李承泽抱回大床上，脱下他的裹裤，见上面又沾着血迹。范闲将李承泽的裹裤丢到一旁，取来裁剪好的干净白布垫在李承泽身下。之后他就握住李承泽的手，为李承泽擦拭着额边的汗水。
　　李承泽这会儿疼得还不是厉害，并且疼痛的间隔较长，但他这回已是第三胎了。范闲虽然不懂，但料想这次的速度应当会比前两次快上一些。果然，等王启年跑来时，李承泽又开始了第二次阵痛，范闲算了算时间，估摸着是十分钟左右。
　　王启年一来，气氛又变得乐呵呵的，他先是问李承泽吃过了没。李承泽喘着气回答他说吃过午饭了。王启年又问李承泽想吃些什么吗？李承泽摇摇头说暂时不想。
　　范闲内心吐槽道：唠嗑式接生。
　　王启年又道：“没事，您啊这是第三胎了，很快就能下来。生第二胎的时候花了多久呀？还记得吗？”
　　范闲道：“五个时辰不到。”
　　王启年笑呵呵地道：“那您生完这一胎，正好能赶上吃晚饭。陛下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提前叫御膳房准备了。”
　　李承泽不由微笑道：“你果然有趣。”
　　王启年嘿嘿地笑着，又说：“陛下若有何处酸痛，小的可以为您揉一揉吗？”
　　他话音刚落，外头太医就要进来。这位太医就是上回和王启年讨论李承泽腹中究竟是否是双胎那位，并且也是后来和范闲提议提早生产那位。
　　这位太医是火急火燎、眉头深锁地赶来，先为李承泽诊了脉，之后又问李承泽是否出血。范闲见他面色凝重，心中不由地慌了，说李承泽确实出血了，但还是前几日那样并不多。
　　太医闻言便起身，眉头紧皱地看了看李承泽，对范闲道：“臣提议，还是让陛下服下催产药，尽快将胎儿娩出。陛下身体虚弱，并有心疾，这产程是越快越好，以免引发心疾。”
　　范闲顿时紧张起来，紧紧握着李承泽的手，点头说好。太医正要下去，王启年却道：“陛下，大人，小人不才，我有一个问题。”
　　范闲道：“你快说！别磨磨蹭蹭的！”
　　王启年道：“陛下身子虚弱，若是强用药物催产，强行加快产程，是否会引发心疾？”
　　范闲一听，顿时愣住，而那太医道：“我太医院几位太医都在外等候，就是来保证陛下的平安。你一个小小的官吏，在太医署尚无官衔，怎能在此大放厥词？”
　　王启年闻言却道：“小的不才，并不懂治病。可接生如同救人，与您也并无冲突呀。咱们都是为了陛下，不要伤了和气，呵呵呵……”
　　李承泽正是疼得心烦意乱，吃力喝道：“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