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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1.
      二皇子李承泽被贬为庶人两年多后离开了京都,随着范闲去了澹州。
      这一日繁华京都的夜里,陈萍萍奉庆帝的旨意,将五竹带入皇宫。
      庆帝看着五竹的面庞,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朕已老了。而你却始终不变。朕始终不明白,你这布带之后藏着怎样一双眼睛。”
      于是庆帝伸出手去,借着微醺的酒劲,解下了五竹眼前的布带。
      距离京都数千里的平静澹州,已经怀孕快十个月的二皇子正坐在范闲身上微红着脸颊,而范闲正小心扶住二皇子那巨大高隆的肚子。
      这时范闲感到了一阵不寻常,那并不是二皇子即将登入快乐之境的不寻常,而是面前二皇子高高隆起的肚子。
      那高隆的肚皮忽然发出一阵颤动后,范闲立即失口大叫起来,而李承泽也猛然倒吸一口冷气,捂住肚子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范闲急声叫着:“老婆!你松一些!松一些!”
      李承泽捧着猛然发硬的腹底冷汗连连,哀声叫着:“范闲……我的肚子!”
      皇宫的夜里,比平日更多添了一些急速摇晃的灯火。在睡梦中被临时叫醒的太子急匆匆地在火把的围绕下沿着宫殿的曲折回廊一路奔波。
      终于,他跑到庆帝的寝宫前,一向衣衫平整、步伐有序的太子此刻已顾不得喘息。一直在外守候的宫典和侯公公一同扶住太子,对太子说道:“太子进去之后,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发出声音。”
      范奶奶的宅院里,也忽然亮起了许多灯火。两个奴仆在院门口一左一右地分散开来,一个朝着门口跑去,一个朝着范奶奶的卧室跑去。
      奴仆的腿脚很是利索,而听到动静的范奶奶早已点起灯抱着范迷糊走出屋来。那奴仆还没奔进院来,就朝着范奶奶大叫道:“老夫人!少奶奶要生了!”
      太子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和一旁安静坐着的五竹,太子的双手失控地发着抖,他后退一步,脚下忽然响起一声刺耳尖锐的磨砺之声。
      太子低下头去,发现自己正站在由庆帝的鲜血汇聚而成的血泊之中。
      范闲拿着巾帕紧张地替李承泽擦拭汗水。听见李承泽咬着巾帕的口中发出压抑的痛呼声,范闲连忙去帮忙揉抚着二皇子发硬收缩的肚腹。
      又一阵阵痛来临之时,李承泽咬着口中的帕子,发出一阵闷闷的叫声,用力地往下推挤,整个身体都随着用力向着腹部蜷去。
      第二日清晨的京都天清气朗,太阳早早地升起照亮了这巍峨的殿宇。整个京都只有庆帝的寝殿内安安静静,已经冰凉的庆帝躺在床上,一夜未合眼的太子跪在榻边哭肿了眼睛。
      侯公公进来叫了声殿下,给太子递上一杯茶水。太子伸手挡去,只说了句:“东西备好了吗?”
      侯公公将太子请到寝殿旁的书房里,那桌上正静静铺着一份圣旨。
      太子将圣旨的内容反复读了五遍,接过一旁等候已久的侯公公手中的大印,规规整整地盖了上去。
      那圣旨上写的是庆帝的旨意:庆帝突发重疾,时日无多,故传位太子,命太子两日后登基。
      澹州的早晨时常被薄雾笼罩,今天也是如此。而一向安静的范宅今日却格外热闹,一大帮奴仆早早地起床打扫、做饭,之后就围在范闲少爷的院子外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范奶奶在门外焦急地踱着步子,还不时念叨着:“这都一夜了,怎么还没生下来?”一个时辰前她就在念叨着:“这都天亮了,怎么还没生下来?”
      这时屋里传来范闲的尖叫之声——“啊!!!”
      范奶奶顿时喜上眉梢,叫道:“生了!生了!”一旁的婢女又是一惊又是一喜又是一愣,道:“老夫人,是少爷在叫!不是少夫人!”
      屋内的范闲正在不停倒吸冷气,正是李承泽刚刚忽然把五指抠进他的胳膊里,范闲猝不及防地和李承泽一起大叫,完全淹没了已经痛叫了一夜的李承泽的声音,也倒没发现李承泽的肚子忽然瘪下去了些许。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小少爷!”接生婆捧起李承泽腿间的、在他娘肚子里翻了十个月跟斗的范跟斗,小心翼翼抱到范闲面前。
      范闲还没来得及接过儿子,就听李承泽忽然叫了声:“范闲?”
      范闲把滑溜溜的范跟斗捧在怀里,一时顾不上去看李承泽,满脸笑容道:“咋了老婆?”
      “老婆?”
      范闲转过头来,看着李承泽笑得合不拢嘴,点头道:“是啊老婆!你瞧,你又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范、跟、斗!”
      “我又?”李承泽忽然睁大了眼睛瞪着范闲怀里这个血糊糊的小家伙,但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他忽然大叫道,“不、不可以!”
      虽然李承泽这时没什么力气,但推门进来的范奶奶还是听到了这声“不可以”,她老人家忙道:“可以可以!孙子孙女都可以!”
      一个多月后,范闲看着陈萍萍刚刚传来的书信,双手颤抖不停。他拿着这封信,脚步踉跄地朝着李承泽的房间走去,刚刚推开门,就见谢必安站在李承泽面前正在对他报告何事。
      看到了谢必安后,范闲反而露出了一阵笑容。他微笑着看着谢必安一步一步走出屋子,笑容渐渐僵硬,可这时他还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李承泽。
      李承泽直接给了他一个选择,他静静地对范闲说:“范闲,京都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们要回京都去。”
      “我们?”范闲吃惊地转过头来。
      李承泽放下茶杯,微低着头,道:“不错。”他抬起头来望着范闲,朝他露出温柔的一笑,“我需要你的帮助,范闲。”
      李承泽被谢必安扶上马车时,他又返身回来,走到范奶奶面前,想要温柔微笑却忍不住带上一丝凄凉:“奶奶,帮我照顾好小迷糊和小跟斗,还有范闲。我很快就会回来接你们去京都。”
      范奶奶轻轻托着李承泽的手,哀声说道:“泽儿,京都是个折磨人的地方,奶奶不想去。奶奶知道范闲也不想去,你不如再好好想一想。”
      李承泽轻轻叹了口气,道:“奶奶,我知道那儿不是个好地方。可有太多的事情堆在我心里,我一定要去解决。既然范闲不肯帮我,就让他留在这儿陪您。他迟早有一日会想通的。您一定要照顾好他们爷儿仨。我很快就会回来。”
      李承泽的马车远去之时,范闲正坐在屋顶望着那马车渐行渐远。他抬起酒壶,不再看那马车,苦酒倾泻而下,直灌入他的喉中。之后他仰身倒下,望着澹州那阴沉的天空,久久无法合上双眼。
      十日后,二皇子李承泽起兵造反,大肆散布太子暗杀庆帝、伪造圣旨的消息,打的是诛反贼、杀逆子的旗号。而二皇子之所以有此等兵力,便是由一直在外为庆帝打仗的大皇子提供。
      已经登基的太子亦不逊色,直指二皇子有夺位之心,还公布了当年李承泽意图刺杀太子而被庆帝逐出京都的消息。
      双方对峙不下,这一战,在庆国内打了足足半年也未见分晓。
      李承泽这几日病了。不仅因为战事胶着,太子那头倾尽全力来应战,并且大皇子那边心思有些动摇,与李承泽发生了几次争执,更是因为他在生下孩子后便恢复了记忆,在月子之中得到了庆帝已死的消息,之后一直在秘密筹谋,故而落下了病根。
      可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躺下,尽管此刻他已经头晕眼花,看着面前的书信在自己眼前自动地旋转着,可李承泽还坐在案后紧紧地盯着这封信。
      周围的将领们一直在大声讨论着什么,李承泽也听不清楚,直到后来声音变得越来越大,李承泽才恍惚意识到大概是吵起来了。
      他听着这阵掀开屋顶的争吵,心口一直在怦怦直跳,过了没一会儿,他便觉得周围越来越静,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李承泽觉得有些奇怪,他抬起头来,正看见范闲从门外进来。
      那些正在激烈争吵的将领们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范闲,以致于李承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以为自己梦见范闲来了,可他还是那样地高兴,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范闲,即使是在自己的梦中。
      李承泽知道,范闲生他的气,气得连他的梦也不肯来入。
      李承泽不由在心底说了声:小气。可他就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在看到范闲的刹那他便露出了许久未有的笑脸。
      李承泽没有力气起身去迎接范闲,直到范闲走到他面前,他才冲着范闲伸出了双手。范闲见他神情恍惚、面色憔悴,便绕过那堆叠了无数书信的桌案,走到李承泽身旁,听他低声说道:“扶我一把,咱们出去说。”
      在范闲扶起李承泽的刹那,一屋子的人都转头看来,屋内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在或好奇、或惊讶地看着范闲。
      而范闲也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李承泽挺直了腰身,不敢在众人显出脆弱,可李承泽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臂,似乎就凭着那点支撑才不至于倒下。
      接着,他见李承泽微微含羞地笑了笑,中气十足地对众人道:“各位,这位是小范大人。”
      众人忙着行礼道:“见过小范大人。”
      范闲对着众人做出一个标准的官方假笑,道:“各位大人辛苦了。前方战事吃紧,天气又这般炎热,我命人准备了一些润口的凉茶,还请各位大人不要嫌弃,先饮茶歇息一番。来人!”
      在众人倒茶的间隙里,李承泽搀着范闲,而范闲扶着李承泽出了屋子。刚刚绕过两处回廊,李承泽便脚步一顿,范闲一愣,就见他旋身扑向自己,两只纤长的手臂挂住范闲肩膀,随即趴在了范闲颈边。
      范闲立即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声,感觉到了那股滚烫的气息阵阵冲撞着自己的寒毛。
      “有些晕……”不等范闲发问,李承泽便低低在他耳边叫着难受。
      范闲探出左手,摸索着按在李承泽额上,果然又是一阵滚烫。
      “又发热了!”范闲的声音低沉严肃,甚至透着不快。
      “嗯……有几天了。”李承泽趴在他肩上没心没肺地说出了这句话。
      范闲扶起他的身体,将李承泽打横抱起,紧紧皱着眉头,也不肯看他,只问他房间在哪儿。李承泽只叫他直走,一手食指轻轻勾住范闲的衣襟,疲惫地说道:“我的小迷糊和小跟斗在哪儿?”
      范闲大步流星,道:“都在马车里等着。陈萍萍说你病了,叫我来看看。我看完就走。”
      李承泽见他一眼都不肯看自己,余光里只有疏离和躲避。他明白范闲在气什么,可正也是让他生气之处,但他现在极为需要范闲的帮助。而陈萍萍将范闲送来,便是向他传递这个意思。
      李承泽收拾了一下心情,又朝着范闲怀里钻了钻,故意压着嗓子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更为有气无力,嘴上却说:“我没事了。你放我下来,你要走就走吧。”
      范闲忽然低头瞪了他一眼。
      李承泽赶紧装作没看到,继续在范闲怀里埋着头、压着嗓子说:“我不见两个小子。见了他们俩要哭,到时候又舍不得。也不知道小跟斗现在长多大了……”
      范闲的嘴角微微颤了颤,只说了句:“见到你就知道了。”
      可李承泽早已看见他的眼角有些发红,于是他伸手捧住范闲的脸颊,范闲也停下脚步,只是不肯看他。
      李承泽躺在他怀中,轻轻抚摸着范闲的右脸,满是虚弱地道:“你终于来找我了。我舍不得你和孩子。留下来好不好?”
      范闲努力地撇过脸,不愿让李承泽看见他伤心的神情,可他的喉间却清晰地哽咽了一下。李承泽的手便轻轻下滑到范闲颈边,滑出一路的鸡皮疙瘩与微微发颤来。
      范闲还是留下来了。他开始帮李承泽处理一些大大小小的杂事,安排了几次小规模的行动,意外都取得了胜利。之后他开始帮助李承泽谋划行军布阵,凭着他背得滚瓜烂熟的兵法攻略,给太子吃了好几次大亏。
      但他与李承泽的合作之中也有不少争执吵闹,有一次还在处理俘虏的事情上与李承泽吵到不可开交。范闲要留,而李承泽要杀。范闲一怒之下,抱起还在开开心心喝奶的范跟斗和玩玩具的范迷糊,一手一个,就要离开,最后还是被将领们劝下。
      最终这批俘虏以自愿选择的方式,降的降、杀的杀。
      李承泽和范闲整整三天没有说话,直到第四日早晨,李承泽很晚才从房里出来,而范闲早已将今日的事情处理好,并在与各位大人协商拦截太子粮草一事。
      正如庆帝所预料的,一个太子,根本不是范闲和李承泽的对手。眼看胜利在望,但大皇子阵前反水、带领大量精兵反出李承泽的阵营一事又给当前已鲜明的局势带来重大转折。
      虽然这早已在李承泽的预料之内,他也早已收服了大皇子的大量心腹,但加入了太子阵营的大皇子在行军作战方面到底具备了更强的实战经验,而这正是李承泽与太子双方最为欠缺的一点。
      战局似乎又回到了范闲来之前的那段时间,只是场面与气氛又升级了一层。庆国国内的战争范围比那时又扩大了数倍,动荡的局面使得一直在观望的小国们产生了伺机而入的想法。
      若是李承泽与太子的战争再分不出胜负,庆国恐怕就会陷入内忧外患的局面。
      可偏偏在这时,李承泽的身体又出现了异样。
      他时常感到呼吸困难、心绪烦躁,有时屋子里人多繁杂,他便忍不住要出去透一透气。不知是不是这天气愈发炎热的缘故,他还常常吃不下饭,扒拉几口便将筷著放下,只是偶尔对那酸辣土豆丝有所垂爱。因为总有忙不完的事情,他只能与范闲错开吃饭,故而范闲也不曾发现李承泽饮食不振的情况。
      直到一日清晨,范闲在沉睡之中忽然感到有人趴到自己身上,他睁开眼来,正见李承泽趴在他身上往外探着头不停干呕。范闲皱起眉头,伸手拨起二皇子的刘海绕到他耳后,又拽来帕子,擦去李承泽嘴边的涎水。
      范闲问他:“吃坏肚子了?”
      李承泽捂着嘴有气无力地摇着头,趴在范闲胸口闭着眼睛喘息不停。
      “那这是……”
      范闲看着他的模样,慢慢挑起眉头,神情渐渐变得惊讶,而二皇子也忽然明白过来,慢慢转头看向范闲。
      两人目光相接……
      范闲:我草!
      李承泽:妈的……
      二皇子感到自己压在范闲手臂上的小腹动了动,他赶忙低头去看,着急地摸着自己平平坦坦的小腹。
      还好,只是范闲的手臂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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