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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结束 ...

  •   “然后呢?”
      秦川彬彬有礼问道,“你说小饕餮会被千年的记忆扯成碎片,然后呢,会发生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了?我还等着听之后你要给我出怎样的两难抉择呢。”

      慕流深的脸色有一瞬极端难看,狰狞低语:“岑家……”
      “他们已经灭族了,你不如直接咬牙切齿‘岑如溪’来得好听些。”秦川淡淡道,“那个与岑家有仇的冤魂,是你引去的灾难吧?后来也是你把它藏进了朔都遗物里,又兜转到我这里,你总是弄这类借刀杀人的把戏,我都快腻了。怎么,如溪坏了你的好事?我猜猜,他打碎了那颗承载记忆的黑水晶?”
      慕流深沉着脸,不说话。

      “那我便继续说了。”秦川道,“妖兽将饕餮的记忆收进了朔都遗物,然后出乎你意料地……他开始吞噬那些记忆。饕餮的天赋便是吞食,一切都是养料,记忆也不例外……虽然他不能吃太多,而能吃下的部分,又不足以带着一个人从你那里逃跑。”

      秦川轻轻笑了一下:“可是他也不是要逃的。他是去杀你的。”
      他体贴地为慕流深解惑:“但是他怎么可能杀掉你呢?他要吃什么,才能获得足够的力量呢?”
      慕流深脸色变了。

      秦川笑道:“吃我啊。”

      慕流深在一瞬间似乎想要冲过来,但迈出去一步就停下了——他看着秦川的身躯闪烁了一下,变得透明了一些。

      黑色的丝线爬上了秦川的脸,他背后出现影影绰绰的、漆黑大门的纹路,秦川似乎毫无所觉,仍旧笑着,轻声细语,宛如吟唱:“自从百年前我献祭于迷津,我就不再是人。我是迷津的阵眼,被冤魂日日侵蚀,早已被同化为一种东西。我的血管里流淌的都是怨恨、暴戾、痛苦和绝望……这些浓烈的负面情感,对饕餮而言是无上的美味。我是献祭的羔羊,是苦涩的饱腹果实,我是剧毒,也是烈药。”

      他每多说一个字,身躯就消散一分,但始终微微笑着。
      慕流深从他的冷静里看出一种疯狂来:“你已经死了?”
      秦川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权当作答。他的半面已经消失了,裂痕遍布他还算完好的半张脸,连这轻轻一个动作的震颤都无力承担,几片莹莹的光点从他的眼睫落下。他背后漆黑的门影愈发凝实,无数怨毒的人面要从其上脱离,挣扎嘶吼着要离开束缚。
      慕流深不敢置信般道:“你个疯子——那妖兽也知道?他怎么能认同你,你让他吃掉你,不就是让他亲手杀了你?”
      “我要为他活,我得先舍了这躯壳。”秦川的嘴唇张合,却已经发不出声音,“我要从这宿命里摆脱……我要破了这迷津。”
      “你一死,迷津门就开了。”多年执念就要这么轻描淡写地达成,惊喜来得实在太突然,慕流深退了两步,更加不敢置信地喃喃,“你不是一直在阻止这件事情吗?迷津门开,百万冤魂现世,这不是秦舒羽一直不想看到的事情吗?”
      闻言秦川很是疲惫地笑了笑,不出声道:
      “老师,我太累了。”

      留下这句话,秦川的身形化作白光一闪,彻底消散在了床榻上,轻盈的被角飘飘然落在床面,上面毫无热度。
      而他身后,漆黑的大门轰然洞开,吞没了整个地面,无数魂魄从漆黑的另一篇空间冲入人间,它们是累世的仇恨,是怨毒的旧日,所过之处万物枯死,床铺轰然倒塌,慕流深的身影眨眼被撕裂!
      而就在它们冲出房间的瞬间,倒塌的床铺间有光芒一闪,素白的玉佩被庞然恶气碾碎,释放出其中黑红色的兽形——

      那是只饕餮!

      千年的记忆和冤魂洪流对撞,宛如两颗核弹爆炸在房间里,墙面无声湮灭,记忆和魂魄相互撕扯,饕餮的本能令这团记忆本能地开始吞噬无穷尽的冤魂,冤魂的撕扯和饕餮的吞噬一时竟然形成了动态平衡!
      白金的法阵线条从地面亮起,笼罩整个燕京的大阵骤然收缩,化作金色的鸟笼倒扣住迷津的大门和千年饕餮的记忆,将它们封在了秦川的店中。

      与此同时,妖化的小妖兽刚刚把利爪刺入慕流深的胸膛,慕流深呛咳一口血,挣扎着想要说什么,梁逆却不给他机会,一口森然白牙咬穿了慕流深的喉咙,撕下一口淋漓的肉来。
      随后漆黑的气雾逐渐漫上来,笼罩了两人,饕餮开始进食,雾气散去后,连白骨都没留下一丛。
      短暂昏迷的岑如溪已经醒了过来,挣扎着坐起,问:“你把他吃了?”
      梁逆没说话,缓缓转向了岑如溪,赤红的双目里光华流动,像是两潭流动的血。
      岑如溪慢慢皱起了眉,攥紧了银枪:“梁逆。你还清醒吗?”
      梁逆木着脸看了他一会儿,侧过头去呸一口:“不好吃,塞牙。”
      他抬手要擦嘴角的血,动作忽地一顿,冷冽的眉目柔和起来,摊开手,看着手里的半块玉佩。

      他和秦川早在几天前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几日前秦川就发现,朔都遗物——这块玉佩,是可分割的。被分割的部分相互感应,并且能够互换位置。
      他们把玉佩分作了两块,一块交给梁逆,一块留在了秦川身边。秦川早就知道梁逆的身份与当年的饕餮有关,但他不在乎。他也推测慕流深与此脱不了干系,对慕流深对当年饕餮做了什么有所猜测,但此举确实有赌的成分。
      好在他赌赢了。

      秦川的一切都被迷津改造,他的记忆、灵魂和身体都和漆黑的怨气融作一体,他就是最好的食物。梁逆临离开时,秦川已经将自己“储存”进玉佩里,只留下一小块记忆碎片外,在迷津地等着两块玉佩互换。
      这独特的“储存”方式让守门人虽然已经“死了”,却还能远程地控制那一点留下的碎片,操纵力微薄地控制了迷津大门一小段时间。
      在把饕餮的记忆全部存进玉佩的同时,梁逆将两块玉佩对调,毫不犹豫地吞噬了秦川。

      破碎的半边玉佩里,放出千年前的饕餮记忆与迷津相互拉扯,维持住一个岌岌可危的平衡。秦川预设过许多结局,也做了很多手准备,这是最好的一个,只要整个燕京的大阵能锁住两相碰撞的力量,迷津就可以被终结。
      千年的时光能腐蚀一切。迷津里早就没有百万的冤魂,留下的只是怨恨的影子。力量虽然仍旧庞大,但已经不足以对抗一整个千年大妖性命构筑的牢笼,和一个饕餮千岁的记忆。燕京大阵的控制权在楚新侯手里,她其实没有离开燕京,才能如此及时地把燕京大阵化作牢笼。

      守门人本身作为迷津的阵眼,本就蕴含着足够强大的力量,而这些守门人所驯化的怨气,更是庞大而纯粹的毒。这些能量被饕餮眨眼消化,顿时把他的气息提拔了一个境界,令他能对战慕流深而不落下风。饕餮天赋让他愈战愈勇,最终成功吞噬了上一任守门人的阴暗面。

      庞杂的负面情绪在他的脑海里翻滚,有那么一瞬间,梁逆忽然忘记了自己是谁。

      但他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警告般刺痛了他一下,他蓦然回神,才勉强压制住满腔暴戾,飞快留住了即将消散在他强大消化系统里的那一缕属于慕流深的活气。
      梁逆像在抱怨,又好像撒娇:“我知道啦,我不会变成怪物的。”
      岑如溪莫名其妙看着他,只觉得他一脸荡漾怪吓人的。
      饕餮把他架起来:“还能走吗?我们去找楚新侯。把你送回家,把我的奸商人偶接回来……”
      岑如溪也不客气,几乎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妖兽肩上。他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被擦伤了,还在滴血,蹭在梁逆发梢上,梁逆嫌弃地“啧”了一声,却没有什么表示,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你就打算……把我架到……郢城去?”走了一阵儿,岑如溪气若游丝问。
      “你想得美,我先找个医院给你扔过去。”梁逆说,“然后补个高铁票……哎,我看你这脸也挺嫩,没有个大学生票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笑道:“听你这口吻,你还有学生票?”
      岑如溪条件反射地眉梢微微一动,看样子是想做一个惊讶的神色。
      梁逆倒是毫不意外,很遗憾说:“我刚毕业来着。”
      那声音轻飘飘道:“哦?学的是什么专业?”
      “兽医。”
      秦川轻轻笑了一声。

      岑如溪闭上了眼睛,不愿看这“妈的死gay”的场面,让双腿机械运动——他虽然贴在梁逆身上,却觉得自己和妖兽的距离格外得远。
      “我没想到你真的能完整地把我的意识剥离出来,”死gay之一的声音继续飘荡,飘荡得极其暧昧,“我现在算是活在你的身体里吗?”
      死gay之二干脆唱了起来:“躲进我的身体——进入温暖的你——”
      岑如溪:“……”

      岑如溪奄奄一息:“……如果我……犯了错,法律会……惩罚我。”

      秦川被梁逆吞噬,但饕餮把这位守门人的一切记忆完好地、小心翼翼地包裹了起来,没有消化掉。
      此时这一团温柔暖热的光芒在饕餮漆黑的神识里晃悠悠地飘着,饕餮向他开放了身体的一切,他借着饕餮的眼睛向外看,借着饕餮的耳朵听世界,有些新奇地叹道:“你挺高的。”
      一米九的妖兽得意洋洋地一扬双角。

      他们很快就到了郢城,楚新侯把岑如溪接走,然后从库房里找出了落灰的人偶。她蹦起来拍了拍人偶半长的头发,拍下来一层灰尘,随手擦了擦,把人偶往梁逆手里一塞:“给你了拿走吧,这玩意放在我库房里怪吓人的。”
      梁逆接过,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人偶和秦川长得无甚区别,秦川在梁逆的神识里看自己,道:“原来我长成这个样子。”
      梁逆小心地擦了擦人偶脸上的尘土。人偶闭着眼睛,皮肤是柔软的,入怀有些温热,鲜活得吓人,若非没有呼吸,它看上去只是睡着了。
      梁逆的手指轻轻摸过秦川的眼睫,落在眼角那一枚小痣上,用了些力,仿佛是为了检查那是不是真的点上去的一颗碎墨,见擦不掉才满意地收了手,把人偶的下巴抬起来,手指在下颌线上爱不释手地摸了摸,道:“咦惹,我觉得我即将要亲吻一具尸体诶。”
      他说着轻轻吻了上去,渡进一口虚无缥缈的活气和暖融融的金光。

      “你手上的动作可不像是很嫌弃。”人偶睁开了眼睛,鸦羽般漆黑的眼里盈着梁逆的面容,笑道。
      梁逆重新吻了上去,霸道而用力地啮咬秦川的下唇,含糊不清说:“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一点。”

      楚新侯适时地进来,打破了这不能再进行下去的氛围:“我打断一下二位,你们打算拿那两颗核|弹怎么办?就在大阵里关着也未尝不可,反正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自己消失掉,但你们的房子是别想住了。”
      难舍难分两人分开,秦川想了想,道:“关在阵里也好。房子可以再建,我也可以去别的地方看看了……我刚刚重获自由身,现在不大想处理这个问题,让它先这么放着吧。”
      楚新侯点点头:“得嘞,那我去抢救那棒槌了。”

      梁逆看她转身离去,摸了摸下巴问:“你说她和岑如溪到底什么时候能捅破窗户纸?”
      秦川想了想,真诚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等下有一个番外。是三天后的事情。
    本来打算写在正文里,但有着实没必要在结尾多扔个人物出来,而且故事至此也算完了。
    但我有私心,很想让那人露个脸。那就当个番外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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