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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岑家之事 ...

  •   梁逆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地上。
      他有些想不起发生过什么,只觉得血液锣鼓喧嚣地敲击着太阳穴,不疼,但很吵。

      他闭着眼睛又缓了一阵子,翻了个身,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他向来是饥饿的,但此刻躺在地上,却感到餍足的感觉浸着他,像是刚有人喂了他一大勺温柔与关怀的冰淇淋。等脑子里不再一团浆糊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揉了揉额角。

      岑如溪恰在此时走回到后厨,看见他从地上爬起来,冷冷一扬眉:“你醒得倒快。”

      梁逆竟没与他呛声,甚至向他笑了笑。岑如溪惊疑不定地后退一步,手下意识按在了失去银色的腰带上,看神态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给他一枪。

      但他的枪还插在后厨中央的法阵里,岑如溪摸到腰带的瞬间记起了这一点,目光一凝,绕过梁逆看向黑雾,寒声说:“你为何能控制岑家的枪?”

      “知道你还用这枪捅她,”笑完梁逆就恢复了常态,扬眉抱肩,横跨一步挡住了后厨的门,“想放她跑你也不要用这么没脑子的办法。”

      岑如溪当然没有那么没脑子,稳稳插在黑雾里的银枪末端缠着一道黄纸,黄纸上是鲜血草书的符咒——岑如溪防着她再次控制银枪,早就用符多加了层保险。
      黑雾蠕动,岑如溪也没耐心等她组织语言,握住枪身,狠狠一拧。

      女人爆发出一声惨叫,梁逆堵着耳朵,岑如溪冷声道:“不说话?好,我可以自己看。”
      捉妖师自有搜魂的秘术,梁逆却在岑如溪动手之前叫住他:“不用费劲,我看见了。”

      岑如溪望向他,梁逆下巴向女人一扬:“我刚刚不是撕了她一块肉下来嘛。魂体里蕴着记忆和情感,我大概感觉到了是怎么回事——”

      “大概是一百年前,她是个妙龄姑娘,会些蛊术,与你们家族的青年才俊相爱,她叫他‘三郎’。那人和你有点像,你想想是哪位?”
      岑如溪皱眉思考片刻:“是我三哥?他名岑如玉,是我们那一辈最负盛名的天才。”

      “那我哪知道是不是你三哥,假装是吧。您三哥表面看着风度翩翩,私下里是位变态,将这姑娘锁在一处地下,凌迟三日,活活折磨致死,死后的冤魂被您三哥抓起来炼枪……”
      梁逆说得轻描淡写,却把岑如溪说愣了,那片黑雾更是被挑起了什么不堪的回忆一般震颤起来。

      “……结果一不小心玩脱了,枪生了杀意噬主,变态丢了小命,而姑娘留住了一条怨气浓郁的魂儿。”梁逆继续说,“我只看到这些,但后续大概也能猜得到。你们家八十年前族灭,是吗?应该是她气不过,韬光养晦二十年,杀上了你们家族,弄死了那么多条无辜的人命来。”
      女人哀哀地笑起来:“气不过?你只用这三个字,就想概括我的痛苦吗?”

      梁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说爱我。”女人道,“三日凌迟,不到时辰不让我死——他就是这么爱我的。”

      “他被反噬,我怎能让他这么便宜地死去?我拼命保住了他的魂魄,将它锁在那已经失去生机的躯壳里……既然都不得超生,那就永远和我在一起。我用一半的魂魄作火,把他的躯体炼成了尸傀,只听我的命令。”女人低声说,声音里充满了扭曲的快意,“我要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杀尽他的血亲,我要他永远痛苦!”

      她的声音毛骨悚然地温柔下去:“三郎本就是极其优秀的人。死前他就超出你们许多,我饲养了他二十年,我的一切都与他融合。我终于觉得是时候了,召集了无数的孤魂野鬼,藏在我的尸傀里,登上你们的山头。我本已经做好一路杀上去的准备,可竟然没人拦着他,我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岑家的大门……你们这些伪善者!一个失踪二十年的人,竟然没人去怀疑、没人去拦!这不是活该灭亡吗,岑如溪!”

      岑如溪全身一震,女人癫狂大笑:“你真该看看我和他一起用那把枪杀你们父母的样子!我听见三郎的魂魄在我耳边痛哭嚎叫,你知道那有多快乐吗!我们杀遍了岑家的人,地上全都是血和尸体,他最后力竭而死,我也精疲力尽……”

      岑如溪握枪的手颤抖起来,女人的一番笑似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量,她蜷缩在地上,喃喃说:“岑如溪……我认得你。我搜遍他的魂魄,知道你是他最小的弟弟……他最喜欢的那个弟弟。”
      女人缓缓抬起头来,面向岑如溪,似哭似笑:“我为什么能控制住你的枪?——因为这是你三哥的枪啊,岑如溪。”

      岑如溪身上翻滚起狂暴的杀意,后厨里凭空起风,锅碗瓢盆被刀子一样的气流敲得叮当作响,几个碗瞬间爆裂,细闪闪的碎瓷遍地。
      他猛然举起枪,枪尖对准了女人的脸,风暴在那银色的尖端聚集,含着撕裂一切的怒。

      女人不闪不避地看着枪尖,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梁逆猛然抓住他举枪欲刺的手腕:“等等。”

      梁逆的手如铁钳扣着捉妖师的腕子,岑如溪竟挣不开他,暴怒回眸看他。
      “我有话要问她,她早晚都是要死的,不差你这迫不及待的几分钟。”梁逆将他向后一甩,捉妖师在之前对付大门的时候已经耗去了不少力气,此刻敌不过力大无穷的妖兽,被巨大的力道甩得连退三步,才避免了一屁股坐倒在地的尴尬场面。

      梁逆走上前去,俯下身,直视那片黑雾。他神色轻松,眼神却是冷的,深处的凶意像是隐藏在黑夜里捕猎者的目光,隐蔽而刺骨:“我不关心你和岑家的关系。你口口声声说岑家与你的恩怨,强调你想杀干净岑家的人,可萧遥只是你的幌子。你的目的是秦川——是守门人。更准确说,是那扇门。”

      冤魂不应,梁逆也没给她应答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下去:“守门人的存在在非人界不是秘密,连我都知道守门人守着‘迷津’的大门,而迷津在燕京。怀澈只是个普通人,既然你能蛊惑她,那没有理由蛊惑不了别人,你看上她哪一点了?她唯一的特殊之处,就是虽然身在郢城,却与燕京大学有关。”

      “守门人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伤秦川?你与岑家血海深仇,为何不去找岑如溪的麻烦?你在朔都遗物中藏身,应该早就知道岑如溪的存在。他的血脉可比萧遥更好辨认,你怎么只盯着萧遥呢?”梁逆轻声说,“我能想到的解释是,你根本就不关心岑家的血脉。你等到岑如溪走后再动手,只为了把秦川引出来——如果萧遥身上没有那个护身符,你也会想办法通知到秦川。”

      秦川很强,所以她用萧遥做幌子,为了麻痹在场的人。或许她发现在阴阳之间对付不了秦川,所以故意被捕,故意等着岑如溪出现,然后趁其不备控制了银枪,捅了秦川一枪。
      只是她是如何知晓秦川和岑如溪的关系,如何准确掌握秦川动向的?她又为何要开门?

      虽然梁逆不关心岑家和她之间的恩怨,但有一个问题他非常在意——她当年屠了岑家满门后必然元气大伤,朔都遗物那般重要,她是怎么躲过无数双眼睛,进了朔都遗物里的?
      梁逆正要问,女人却忽然开口:“你很聪明。”

      她展露了一个有点诡异的笑,几乎是故意说:“‘他’说守门人也很聪明。我不能说更多了,那就没有意思了。”

      梁逆一怔,还没从这信息量巨大的话里剖析出什么,眼前的黑雾忽然鼓胀起来!冤魂蕴藏的情感浓烈地糊了梁逆一脸,好在梁逆现在挺饱,很难失去理智,他心中一紧,下意识后退一步,岑如溪一把抓住他向后急退:“快走!”
      梁逆一头雾水脱口而出:“啥啊?她要自爆?”

      岑如溪冲出后厨反手甩上了门,几乎是同时,一个悠悠的女声响在二人耳边:“我诅咒你们——”
      话还没说完,漆黑的线猛然从空气中显出形,瞬间爬满了墙,犹如纠结的树藤。梁逆吓一跳向后退去,四下一望,发现长廊里墙面上都是这样的黑线,扭曲舞动着,繁杂的花纹闪现又消失。

      “这……”梁逆看了岑如溪一眼,见他没有退的意思,迟疑地没有拔腿就跑:“怎么回事?迷津门又要出现了?”

      岑如溪微微摇了摇头:“冤魂可以用最后的生命进行诅咒,这种诅咒……”一门之隔的女人发出尖锐的嚎叫,叫声飞快减弱,最后消失不见。岑如溪停了片刻,侧耳仔细听了听,才继续道:“是秦川跟我说的,他说,是‘门’最好的养料。”
      梁逆挠了挠下巴:“你这个形容让我觉得看门就像是在喂狗。”
      岑如溪面无表情强调道:“秦川说的。”

      惨叫声消失后,满墙的黑线也逐渐淡去,梁逆指了指门,用眼神询问要不要打开。岑如溪摇头表示不敢轻举妄动:“等秦川醒了再说吧。”
      他俩在门外站了一会,梁逆忽然问:“对了,那女人为什么说——那是你三哥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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