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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事实 ...

  •   怀澈睁开了干涩的眼睛。
      眼前是素白的天花板,她大脑空白地躺了半分钟,缓缓地动了动手指。

      然后全身的疼痛得了信号似的排山倒海淹没了她,她咬紧了下唇没敢出声,艰难地转了转头,小心翼翼地四下去看。

      这里是她不曾来过的地方,她躺在沙发上,沙发对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夕阳的光赤澄澄地流进来,房间空旷而安静。

      她正愣神,忽然有开门声响起,然后是脚步声,再过几秒有个声音有些惊喜地响起来:“啊,你醒啦。”
      怀澈转了转眼珠,萧遥已经走到了她视线范围之内,长着张娃娃脸的青年有些拘谨地挠了挠头,体贴问道:“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怀澈看着他,眼里空洞洞的,半晌才点了点头。

      萧遥去接了杯温水,回来时正看见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萧遥急忙上前去扶她,然后坐到她不远处,小心地把水杯放到怀澈手里。

      怀澈双手裹着绷带,一直在轻微地颤抖,她木然地喝了一口水,然后低着头,愣愣地看着杯子。
      萧遥快被压抑的气氛憋窒息了,小声“咩”道:“那个……你还记得发生过什么吗?没事了,店主和梁大哥把你救回来了,那个坏人也被抓住了,这儿是店里的客厅,那个……嗯,你安全了。”

      怀澈还是不说话,萧遥不知所措地坐了一会,心想:她是不是不喜欢我在这?
      转念又想:可把她自己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好?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把自己僵成了一根木头。

      怀澈忽然全身颤抖起来。萧遥几乎是蹦起来到她面前,担忧说:“哪里不舒服吗?你伤得还挺重的,不过不用担心,秦川说不会留疤痕——”
      他止了声,看见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怀澈的水杯里。

      “对不起,”怀澈猛然抽了一口气,强忍着哭腔,她一边哽咽一边抬起脸看着萧遥,眼泪满脸,“对不起,我……”
      她没忍住泣出了声,然后哽咽变作嚎啕,她一边放声大哭一边松开手,萧遥眼疾手快把玻璃水杯接住。怀澈的手指抓紧了他的衣服,她哭得几乎上不来气,一边哭一边掏心掏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我好疼——”

      萧遥看着比她还要语无伦次,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又顾忌她一身伤,不敢用力:“没事没事,都没事了,别哭啊……”

      隔着门和走廊,在后厨坐冷凳的梁逆孤独地拆开一颗棒棒糖,萧瑟感叹:“哎哟这哭的,孟姜女都没她这威力——哎,年轻真好。”
      他把棒棒糖塞进嘴里,含糊地对着秦川抗议:“只有木头凳子!你在这里住,竟然懒人沙发都不买一个!”

      坐在桌子另一边的秦川支着额头神色倦怠,随口道:“我这儿就这条件,想坐自己买去。”
      梁逆嘎嘣嘎嘣地嚼着糖块,继续含糊说:“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直接抽出萧遥的魂。”

      “你也听见她说的了,在那个空间里她会很快地变强,”秦川可能是累,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或者说恢复成原有的鼎盛状态……她能影响现世,把一个大活人生拉入阴阳之间的夹缝里,若她所言非虚,她八十年前甚至能搞垮一个捉妖师家族的孤魂,定是偏执疯狂得很,实力很强。如果让她恢复,你一个只知蛮力的妖兽,我一个人类,一不小心就会让她伤到这小拖油瓶。越早解决掉越好。”

      “这方法多险呐,你要是一个没控制好,萧遥可就没命了。”
      “不会的。”秦川说,“我不会让他死的。”
      这话笃定得很,梁逆看了一眼他包扎好的手。既然秦川敢这么说,肯定是有依仗。

      “那你怎么不抽我的魂?”梁逆道。
      “第一不好控制,第二,想救人的是萧遥,把你放进去,你可能觉得杀了更省事。”秦川用力按着太阳穴,指尖压得发白,秦川一边解释一边皱起眉,很纠结的模样。
      “你既然说不能杀,我肯定不会杀她的,”梁逆讨好说,“你知道的,我可听你的话了。”

      秦川低低笑了一声,怼他:“你?不给我添麻烦我就得拜谢祖宗了。”
      “你在想什么?看你神色很纠结。”梁逆不甘示弱地回怼,“还是便秘了?”
      “我在想怎么处理这个女人,”秦川看向后厨中央,“直接杀了,还是通知如溪。他一直在找当年的凶手,让他亲自动手,或许能解恨一点。”

      梁逆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正中央。

      秦川用朱砂在地面画了个繁杂的阵,那一团黑雾被拘在正中央,勉强成个人形,浓稠得近乎是液态的。她只是静静地端在那里,不说话也不挣扎。
      被两个大男人盯着,她缓缓抬起头,却不看梁逆,只是对秦川笑。

      秦川看了她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有说,拿出手机给岑如溪发信息。

      梁逆把糖块吞进肚,更饿了,把下巴搁在桌子上,斜斜地睨着黑雾,无聊地伸手去勾秦川手上没绑好的绷带。秦川抬了抬手,绷带的末尾向旁一扫,梁逆手指摸了个空,又慢吞吞抬起来去抓那溜走的尾巴。

      黑雾道:“守门人,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如此恨岑家之人吗?”
      “与我无关。”秦川眼也不抬,“这么有倾诉欲,不如与岑家家主当面对质。”
      她愣上一愣,激动地挣扎起来:“竟还有岑家人没死?!”

      秦川微微折了眉心,手指一挑,地上的阵法骤亮,黑雾被圆扁扁地按在了中央,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梁逆抓住了绷带尾巴的同时,秦川把消息发了出去,萧遥领着怀澈向后厨探头:“梁大哥,秦店主,怀澈说有事情想说。”

      姑娘哭过了一场,神色依旧恢复了正常,黑雾和法阵怀澈是看不见的,萧遥拉着她小心地绕过了正中央,站到两人面前。怀澈对着秦川和梁逆鞠了一躬,诚恳说:“谢谢你们救了我。对不起,我骗了你们。”
      秦川温温和和说:“没事儿。”

      后厨总共就两把椅子,秦川伸腿轻轻踹了梁逆一脚:“起来。”
      怀澈摇摇头:“我站着就好了。”

      梁逆懒懒散散地站了起来,把椅子搬了过去摆在怀澈眼前:“不用客气,坐吧,你身上还有伤呢。”
      口吻热络得很,仿佛在阴阳之间冷酷说要杀了怀澈的人不是他。

      怀澈也不多推辞,坐下了,开门见山说:“五天前我的确去了郢城的博物馆,进门就听见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是个女声,很好听,她让我带走白玉佩,就是你们说的朔都遗物。她说她被困在这里已经许多年了,希望得到一个解脱。我虽善于说谎,可当时我听见那个声音,受了蛊惑一般信了全部,不由自主地想要去同情她……我能感觉到她很痛苦。

      “我平时也做些小偷小摸的勾当,而郢城博物馆的确疏于看管,没人去防备我这个凡人,但当我触碰到白玉的瞬间,警报声响了起来。我很慌乱问她怎么办,她说她有办法,让我不用担心,放空心神就好。我照做,感到一股很寒冷的液体从玉佩流进了我的身体,在我胸口的位置汇聚,然后黑雾就把我裹了进去。再回神的时候,我已经不在博物馆里了。”

      梁逆道:“你第一次说到这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朔都遗物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在博物馆里、众人眼皮子底下?”

      秦川按着眉心,又气又无奈:“……楚新侯真是安稳惯了……我问过了,这丫头心血来潮办展览,这两天郢城博物馆向非人界开放,一些妖界有点名气的古物都放出来给人看。朔都遗物的确设了禁制,但那禁制不防凡人,郢城博物馆也有巡逻安保,楚新侯的确没想到会有普通人来偷它,跟我哭了半日,我想骂她都没找到机会。”
      梁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问:“楚新侯?”

      秦川歪头看他。
      “楚新侯,丫头?”梁逆摸了摸下巴,“这名字可真是相当雌雄莫辨。”
      秦川:“……这不重要。”他转向怀澈:“你继续说。”

      怀澈:“她问我去哪里,我考上了燕京大学,就跟她说燕京。那时就有些不对劲了——我能感觉到我的脑子有一点不清醒,时常有不属于我自己的念头闪现。后来那个捉妖师追我,我慌不择路,那声音告诉我想办法把白玉佩扔掉。我刚好遇到了萧遥,就把白玉佩给他了。”

      她再次跟萧遥道歉:“对不起。”
      站在她旁边的萧遥头要摇断了,以示自己真的不在意。

      “那天夜里我逃走了,但我胸口的凉气没有消失。它扩大了,扩散到我全身。我隐约觉得自己这件事做的很奇怪,不像我以往的风格,又昏昏沉沉的,只想赶紧睡一觉。我又饿又困,到了第二天早上,那凉意彻底消失了……那个女人住进了我的脑子里,会时不时操控我的思想。”

      “我怕。”怀澈轻声说,“我不敢违背她的话,她让我说谎我就只能说谎。我的身体一点一点不属于我自己了,我很害怕……可我没有办法求救。后来我意识很模糊,看不见听不见,一根手指都不能动,但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体在活动,那种感觉就像……就像我死在了我的身体里。”
      “再后来,你们就来救我了。”怀澈站起来,又鞠了一躬,声音有些哽咽了:“谢谢你们。真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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