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欲》一号去听经

75、32

　　这样的自己，会为别人的死亡有所触动的自己。
　　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了。
　　安冉这样想着。

　　沉默的空气中，突兀地响起滴的一声，安冉警觉地绷紧身体，然后意识到，这是她收到了私信。
　　点开了控制板面，安冉就看到了来自B1的一条讯息。

　　【恭喜你解锁第一段死亡影像，请再接再厉^_^】

　　这只是单面通讯，安冉试了一下，发现无法联络上B1就放弃了追问。

　　她回忆起游戏最开始给她的任务。
　　——找出“自己”的死亡真相。

　　B1他们设计这么多，到底是想要自己做什么？
　　这样引导着自己去发现过去，又有什么必要？

　　安冉轻轻点着柜门，即使看到了自己可怜的惨烈的死亡，她也没有多少情绪的波动。
　　就像是看了一场别人的电影，虽然主角是自己。

　　正常人应该怎么做？
　　是应该在想起来的一瞬间，就愤怒，怨恨，然后一个个报复回去吗？
　　可是她已经报复回去了，三年前的那个时候。

　　安冉静静站了一会，推开柜门走了出去，这里遗留的，浓烈的怨念证明留下的关于过去的影像并不止这一个。
　　她打开了第二个柜子。

　　“她把死亡带给了我们！”
　　“魔女！她是魔女！”

　　和第一个上吊自杀的女生一样，剩下的说着要揭露安冉的四个人，在直面同伴的死亡和事实真相以后，也承受不住这种正面的冲击。

　　四个里，精神崩溃了三个。
　　其中两个突然疯癫地挂着安冉照片和侮辱话语的纸板，在每个班级外面大喊大叫。
　　在躲开去抓他们的保安时，他们站上了栏杆，然后对着人群里远远看着他们的安冉发出恐惧的解脱的诅咒，“你也会死的。”

　　未尽的话语戛然而止，他们就一起从四楼摔了下去，当场肝脑涂地。

　　也许过去的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切，但是正在观看这段记忆的安冉意识到了，她所传达出来的浓浓的厌恶被他们的身体接收到了。
　　或许摔下楼，并不是他们的本意。

　　剩下两个，一个缩在寝室里面不再出来，还有一个，开始更加激烈的攻击安冉。
　　在大庭广众之下，从人群里冲出来，直接把安冉扑倒，然后举起手里的叉子就狠狠刺向安冉。

　　“我一定要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还没死？为什么还没死？！”
　　他疯魔一样把卡在安冉抵挡的手掌里的叉子拔出来，再次刺向她的心脏。

　　“哈，哈，”
　　他喘的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剧烈，嘴里碎碎念着：“证明，必须要证明！”

　　“疯了，杀人啦！”
　　“天哪！快救人！”
　　“快住手！住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还不停下来！疯了吗？！”

　　四周爆发出激烈的惊呼，本就才死了三个人，这么快就出现了第四个不对劲的攻击他人的人。
　　老师还没赶来，被攻击对象又是所有事件中心的那个人，学生们窃窃私语地围在安全距离外，不舍得离去，于是都迟疑着，困惑着，好奇着，恐惧着睁着一双双眼睛看着。

　　有人想上前帮忙，又被周围的声音拉了回去，于是圈子的中心一直只有安冉和攻击她的那个人。

　　没有谁要上来帮忙吗？
　　帮帮我啊？

　　安冉第一次想对除沈柯意以外的人发出求救，那是她学到的第二个人类的情绪“无助”。
　　但是那天，被攻击的那几分钟，始终没有人上前来。

　　半边身体无法动弹，像是摔倒的时候把肩膀摔伤了。
　　安冉维持着躺着的姿势，转动眼珠，看向那个男生，他赤红着双眼像见了肉的恶犬一样毫无理智地贪婪地扑上来，他的手上，正拿着那把银光闪闪的叉子。

　　“你今天必须要死，必须要死！”

　　围观的人们像是被瞬间定格一样滑稽，脸上的表情也从担忧惊恐变成了更加惊恐和不可置信。

　　“不是吧，他真的要杀人吗？”
　　“别沙币了，叉子能干嘛呀？”

　　“看看得了，别上去做傻事呀？和你又没关系？”
　　“没事，已经有人喊老师了！”
　　“那个女的我认识，那个男的你们认识吗？”

　　“是感情纠纷吗？前天也是两男的喊着她的名字跳楼了呢？”
　　“这么劲爆？我当时不在现场，快给我讲讲！”
　　“我知道我知道，是这样的，我跟你说啊……”

　　安冉再次被海浪所淹没，她捂着被扎了一下的脖子，抢过了那把叉子，比男生更快更准地，狠狠刺进了他的眼窝。
　　叉子的三根分叉全部没入其中，安冉轻轻旋转叉柄，把叉子从那胶装物里拔出来。

　　男生立刻从原本气势汹汹的胜利者姿态转换成捂着眼睛哀嚎着的弱者，他用剩下一只眼睛怨毒地看着她，带着示弱者凶狠的祈求。
　　“……”安冉看了一眼叉子，开始考虑要不要第二下刺进他的颈动脉。

　　她厌烦了。
　　这些苍蝇一样的东西。

　　安冉开始转动叉子时，男生的眼眶里发出细微地恶心的咕叽咕叽声。
　　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瞬间安静地落针可闻，他们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大步，一个个像怕是吃到无头苍蝇一样紧紧地闭上了嘴巴。

　　叉子当然可以杀人啊，何况是这种提前打磨过，如此尖锐的叉子。
　　安冉想惯例的装可怜，又觉得没有必要，这里没有沈柯意啊。

　　她踩着男生的肩膀拔出叉子，然后一脚把他踹下楼梯。
　　看着男生滚落在楼梯平台上，安冉毫不留恋地踩在淤积在走廊地面上的黑色的粘液缓缓地前行。

　　人群往两边退去，给安冉留出一条宽阔的大道。

　　安冉再次来到那个装满了铁皮柜的房间，这次她没有躲进柜子，而是在柜子前面垂着头站了好一会，才把手里插着眼珠的叉子丢了进去。
　　“我没有错。”

　　过去的自己如是说。

　　安冉再次从过去的回忆里面脱离出来，都是毫无意义的记忆。
　　安冉不准备继续读取了，不知道沈柯意还有多久才回来，安冉干脆靠着柜壁坐下。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里还有第三段不同的记忆。
　　安冉一愣，因为她又看到沈柯意。

　　这段记忆里面终于没有了你死我活，而是和眼前一样的一片黑暗。
　　在黑暗里，安冉听见沈柯意的声音就在耳畔响起。

　　“安冉，我在。”

　　沈柯意似乎就在她隔壁柜子。
　　“我在，不要怕。”她说。

　　安冉看到更早之前的时间，是沈柯意亲手把她关进这里。
　　因为她写给沈柯意的书信被人偷去交给了沈柯意的养父，常藤的校长。

　　“你决定要做正确的事吗？沈柯意。”
　　那是校长一声不吭把她和沈柯意带到这个房间时，校长对沈柯意说的话。

　　“不要把一个人的错误，扩大成两个人的问题。”

　　校长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沈柯意，
　　“做你该做的事，而安同学，接受完反省也就可以出来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回到你们原本的位置上去，这对你们都好。”

　　“相信我，你们还年轻，这只是很小的问题，你们需要扭转思想。
　　我作为你们的师长，是不愿意看到你们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
　　校长循循善诱。“我是在帮助你们。”

　　“没事，我可以接受惩罚。”
　　安冉看着沈柯意，她总是不愿意叫沈柯意为难，如她所说，太过招摇被人知道，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安冉愿意就自己的鲁莽，给沈柯意道歉。
　　她在校长的视角盲区，冲沈柯意眨了眨眼睛。

　　校长眯起眼睛看着安冉，“安同学，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安冉摇摇头。
　　她看着转过身来，隐忍着，那样难过的沈柯意，小声道：
　　“没关系，只是半个小时，我一点也不怕黑。”

　　说着她主动走进了柜子，沈柯意的手把住柜子的边缘，从用力卡住它不让它移动，到泄力一样，任由柜子里面的安冉拉上了柜门。

　　“呆在里面是什么样的感觉？”
　　沈柯意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校长站在一边，惊讶地瞥向沈柯意。

　　“很安静，什么都没有。可以想很多事，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柜子里的安冉回答。

　　“说不定在这里才是真正的自由。”
　　安冉笑起来，为自己说了这么酷的话。

　　即使隔着柜门，她也能感受到沈柯意身上汹涌地涌向她的感情。
　　哪怕第一次被沈柯意发现自己用书上学到技巧在她面前表现时被吐槽很夸张，但是，总归，她们的感情还是一路顺顺利利。

　　安冉听到沈柯意的声音克制地低声道，
　　“关于您让我想的问题，我仔细思考过了，我也应该一起受罚不是吗？也请您处罚我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校长不可置信地暴怒，“怎么，我的话你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是吗！？就这么迫不及待共患难？”

　　“……”沈柯意一声不吭避开校长抓过来的手，背靠在安冉隔壁的柜子上，直面脸色铁青的校长。

　　“您自诩为教育家，却叫我亲手去对付喜欢我的人。
　　您不觉得这样的作为，对我，对她都太残忍了吗？这是对付敌人的手段。”

　　“请原谅我不能认同您。”
　　沈柯意钻进柜子里，“而且，我不觉得喜欢是一件需要被惩罚的事，如果勇敢告白的人要被毫无理由的关进小黑屋，那么被喜欢的人也该受到同样的惩罚。”

　　“你！你！”
　　校长被气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哇哇哇！我没听错吧？真的吗？真的吗？沈柯意，那你这算是正式接受我的告白了吗！”
　　也不管外面的校长还在不在，安冉故意大声欢呼起来。

　　“沈柯意，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嗯，我也是。”
　　沈柯意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低声回答。
　　“我也一样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