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风长远》辞卿

3、02.不识

　　他穿着一件熨贴整齐的白衬衫，黑色西装长裤，和记忆中总是春风和煦的双眼不同，如今里面一片冰凉，楚绾几乎有些认不出了。
　　在他身后一辆车缓缓停下，一个女人走下来扬声说道：“陆声扬，你真是长本事了，我只是让你见见周小姐，又没怎么样，你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
　　楚绾如雷击般站在原地，思绪在一瞬间被拉回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女孩揪着衣角站在梧桐树下，抬头看向面前皱眉凝视她的女人：“秦阿姨，您要跟我说什么吗？”
　　秦媛审视着眼前的女孩，皮肤白皙，齐刘海下一双大眼睛，稚气未脱的模样。
　　她缓缓开口：“我把陆声扬带到上海读书，他绝食抗议，趁我不注意跳窗跑，我没收了他的手机和银行卡，他偷偷跟保洁阿姨借了只够坐硬座的钱下着大雨往火车站跑，楚绾同学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为什么非要留在平阳这个小城市。”
　　楚绾的白色围巾上落了雪，吸了吸被冻红的鼻尖：“阿姨，我不知道陆声扬为什么一定要回到平阳，我读过的书告诉我，人生而自由，他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
　　秦媛眉头微簇：“只有有能力的人才配拥有自由，陆声扬和你不一样，我的儿子注定也必须做苍穹上的鹰，我希望你能明白，也希望你能做个好孩子，替我劝劝他。”
　　楚绾沉默良久，终是缓缓抬起了头，看向秦媛的目光逐渐坚定：“阿姨，在我看来，陆声扬是栖息在高山上的白鹤，而不是您口中的孤独的鹰，他有温度也有能力，我知道不卑不亢有礼有节的就是好孩子，也不会为了逢迎您的心思就去说违心的话伤害我的朋友，您是他最亲的人，不该拿情义要挟他。”
　　秦媛不屑的笑了：“李老师总夸你读书多口齿也伶俐，如今看来也真算得上伶牙俐齿，只是书读太多脑子迂腐了，不明白少年人仅有一腔孤勇是多可笑的事，你留不住他。”
　　楚绾点点头：“对错自有时间来证明，您想用强权控制他又怎么能保证有一天您不会被他用强权控制？时间不早了，阿姨，我先走了。”
　　汽笛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楚绾移开目光，就像没有认出眼前两人似的侧身向前走去。
　　有过不愉快回忆的故人相见，也许装作不识对彼此来说才是最体面的。
　　身后，陆声扬站定许久，终是转头向着车的方向走去，身旁的秦媛愣了愣，忽然开口问道：“刚刚那个女孩看着怎么那么眼熟？”
　　陆声扬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说道：“您要真的是很闲，不如去欧洲住一段时间。”
　　楚绾到家后坐在窗边发了很久的呆，目光所及是北京的璀璨灯火，自十六岁一个人坐着火车去看了天安门之后，她更坚定了对这座城市的喜欢，如今真的在这里生活后，她反而怀念起了平阳的那条河，还有河上皎洁的月光。
　　她在心里默想，希望别再遇到陆声扬了。
　　第二天楚绾上班的时候险些迟到，前一天她有点失眠睡的晚，今天闹钟响了之后磨磨蹭蹭的不想起，路上急匆匆买了一杯豆浆和一个鸡蛋灌饼吃着，好在没错过打卡时间。
　　上午她正在对着电脑仔细的检查意见书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那头一个明媚的女声传了过来：“嘿宝贝，你在干嘛呢？”
　　楚绾轻笑一声：“搬砖呢公主，怎么？你要赏老奴黄金万两？”
　　孟栖宁在那头晃着手里的墨镜哈哈一笑：“黄金万两得去银行取，现在只有一个无价之宝即将回到你身边。”
　　她的话音刚落，那头传来了英文的广播声，楚绾好奇：“你在机场？”
　　孟栖宁端起咖啡喝了几口：“今晚到上海，明天上午十点到北京，你来接我吗？”
　　楚绾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今天已经周五了：“把航班号发给我吧，不过你这次回来又是暂住？”
　　孟栖宁放咖啡的手一顿，语气淡淡的：“回去了，布莱顿海滩的太阳晒着还没平阳的舒服，东西又贵又难吃，还不如东北早市有烟火气，不过我爸妈都不在家我也懒得回，就去北京陪你吧。”
　　楚绾笑了，像是没听出她说这些话时语气中淡淡的悲伤：“难得初中就搬去东北的死忠粉不回家来陪我呀，不过我的小公寓肯定比不上你的大别墅，公主殿下如果嫌弃也可以在北京买一套，我愿意陪公主殿下一起住。”
　　孟栖宁被她逗乐了，一边骂她没良心一边说：“看上哪了尽管说，这点经济实力我们还是有的。”
　　她们闲聊许久才挂断电话，她们从小就认识，虽然回来孟栖宁因为搬家去了东北，两个人这些年聚少离多，孟栖宁和楚绾不同，她的家境很好，高中时就去了国外，受到西方氛围的影响，她的性格越来越活泼，两个人打电话时从没听过她语气有什么不对。
　　楚绾有些担心，但想到明天就能见面了，心里还是很开心。
　　下班的时候她特意去超市买了很多孟栖宁爱吃的小零食，虽然公寓里很整齐干净，但还是做了大扫除，忙完又洗了个澡，这才懒洋洋的躺在了沙发上。
　　她也懒得再起来折腾着做饭了，索性点了份麻辣烫和一杯奶茶，找了个电视剧边吃边看着。
　　第二天楚绾化了淡妆按时到了机场，站在接机口百无聊赖的发着呆，孟栖宁拉着白色的小行李箱走了出来，红唇卷发，扑过来抱着楚绾时浓烈的香水味一下把她拉回了现实。
　　楚绾诧异的看着那个小行李箱：“你的行李就这么点？”
　　孟栖宁甩了甩长发，不以为意的拉着她往外走：“有什么可带的，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包我托朋友卖了，衣服都送人了，大老远背回来非把我沉死不可。”
　　楚绾无奈摇头，孟栖宁凑过来问她：“你的车停在哪个区？”
　　楚绾不好意思的眨眨眼：“既然你没什么行李，那也不用打车了，我们坐地铁回去吧，你应该很久没坐过国内的地铁了吧。”
　　孟栖宁诧异的停住脚步：“不是吧楚律师，你现在年薪百万不会还坐地铁上下班吧？”
　　楚绾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比起您还是差远了啊，您要是不愿意体察民间疾苦我这就打车？”
　　孟栖宁被她理不直气也壮的表情气笑了：“走吧走吧，真拿你没办法。”
　　简单的吃完早饭之后孟栖宁就拉着她去了4s店，财大气粗的买下一辆银色敞篷，又打电话搞定了车牌的问题，楚绾对汽车实在没什么研究，只跟在一旁看了看购车合同之类的。
　　乱七八糟的事情办完已经下午了，两个人饥肠辘辘的找了一家餐厅吃了一顿就回去补觉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楚绾拨了拨额前的乱发迷迷糊糊的问道：“我们吃点什么？我做饭还是点外卖？”
　　孟栖宁打着哈欠坐起来：“外卖吧外卖吧，我们等会去楼下便利店买两瓶酒简单凑合一下得了。”
　　楚绾从枕头下翻出手机点了孟栖宁喜欢吃的炸鸡和烧烤，换了一套家居服跟她下楼买喝的。
　　买完东西正好外卖也到了，两个人再窗边坐下，楚绾正准备把手伸向鸡尾酒的罐子，就被孟栖宁轻轻的拍了一下，随即递给她一盒热牛奶：“还敢喝酒呢？你的胃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啊？”
　　楚绾惭愧的缩回手：“不喝就不喝，你倒是说说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