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风长远》辞卿

2、01.季末

　　夏末的北京越发燥热，窗外的烈日晒得人头晕眼花，办公楼里中央空调一刻不停的输送着冷风，楚绾今天刚换了独立的办公室，此刻正在收拾自己的东西，临近下班，她开始思考着人类共同的难题—今晚吃什么。
　　敲门声忽然响起，一道温和的女声传了过来：“楚绾，今晚boss请客吃火锅，青年组的都去，你可别再推了。”
　　楚绾抬起头无奈的叹了口气：“知道了，佩佩姐。”
　　不用思考吃什么的楚绾目送刘律离开的背影，把最后一份文件归好类，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难得的闲暇时光随着下班时间的到来画上了句号，她拎上小包按照群里约定好的地方打车过去，到了之后先在楼下买了杯热牛奶，又磨蹭了好久才坐电梯上去。
　　包间内已经坐满了人，锅底刚冒出热气就被空调的冷风吹散了。
　　刘律冲她招招手示意她过去，楚绾扯起嘴角走到她身边刚坐下，刑律就向她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刑原是所里的三位无限权益合伙人之一，也是刘律所说的boss，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口道：“昨天我遇到中院的季院长，他还跟我问起楚律师的情况呢。”
　　他的话一出，楚绾一下就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对面立刻有同事开口打趣：“是季院长家的季检察官惦记我们楚律师吧！”
　　楚绾一愣，随即无所谓的笑笑：“刑律贵人事忙，估计是忘了我说过不谈感情好好赚钱的话了。”
　　见她不想接话，刘佩佩立马换了个话题，把这事给圆了过去，一场饭局结束，众人一起走出大楼各自回家了，刑原开口叫住她：“楚绾，你准备怎么回去？”
　　楚绾愣了愣，刑原是她在研究生期间的导师，平时工作上都叫她楚律师，极少会叫她的名字，看来是有私人的事情要跟她聊了。
　　她回过头站好：“老师，我坐地铁回去。”
　　刑原点点头：“正好我的司机今天有事，我跟你一起坐地铁走吧。”
　　楚绾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向了地铁口。
　　过了安检后刑原问她：“你现在年薪不少了，怎么不考虑买辆车？”
　　楚绾笑了笑：“老师，开车多贵啊，现在都讲究低碳出行，平时坐地铁，有事打个车，挺好的。”
　　刑原无奈：“说到底你还是想着赚够钱回家呆着，北京留不住你啊。”
　　楚绾握着直梯扶手的手一顿：“那也得等我赚够了钱才会考虑回去呢，现在还差得远啊。”
　　刑原走向站台：“检察院的小季你是真不打算考虑了？他确实是个好孩子，年纪轻轻就拿下了十佳，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况且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你，不然也不会托季院长说到我这里来。”
　　楚绾叹了口气：“老师，我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的生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我承不起他的情，自然不能接受他的好。”
　　地铁就在这时到了站台，车厢内人很多，他们找了一个地方站好，刑原又苦口婆心的劝道：“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能走出来了，就算不考虑小季也该试着认识认识新朋友了。”
　　楚绾低下头看着脚尖，许久之后轻声说道：“开始美好结局潦倒，世间的感情大多如此，真的挺没意思的。”
　　刑原摇摇头：“有人说法律学久了会越来越理智，直到毫无人情味，我想，保有爱与被爱的能力能让我们在理性思考的同时还能记得自己为什么学法。”
　　两人一时无言，到换乘站之前，楚绾才抬头冲着老师笑了笑：“可能我还是年轻，等到了您这个岁数就想明白了。”
　　随着列车门打开，楚绾边往外走边回头说道：“您要是真心疼我就多给我涨涨工资，助力一下我回平阳晒太阳的梦想，我先走了，您路上慢点。”
　　刑原看着自己认识多年的学生的背影高声提醒道：“你也是，赶快回家吧！”
　　楚绾摆摆手，径直上了换乘的电梯。
　　回家的路上她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耳机里是每日推荐里按顺序播放的歌，一首歌忽然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拿起手机点开看，歌词是这样的：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样接受。
　　一首很多年前的歌，男声温柔的唱着，楚绾的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恍惚中她想起了很多旧事，五年前她考上研究生来到北京，也是在那一年她结束了长达三年最后还是失败了的感情，她送前任去高铁站的路上他说：“三年了，你还是这样固执。”
　　楚绾静默片刻终究没接着说些什么，只在到了目的地他准备开车门时才说道：“一路平安，此后别再联系了。”
　　后来好友孟栖宁问起他们分开的原因，楚绾苦涩一笑，声音里有些难以掩饰的悲伤：“他想用时间抵消物质上的承诺，可我需要有一个自己的家，所谓的爱在现实中不能遮风挡雨让我觉得心安。”
　　自此之后她一个人在北京生活了五年，从上学到工作，只回了两三次家，她的外公外婆住在她家，他们的性格实在是古怪，楚绾惹不起索性选择躲着，这么多年习惯了脱离情绪活着，天真烂漫这个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只是后来被沉默寡言取代了。
　　回家之后她又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找了个电影看着吃完了，接着就是日复一日的洗澡护肤最后睡觉，她总是失眠，睡的浅，不过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也不觉得有什么。
　　再有三年，她想，三十岁之前她就可以回平阳买一套小房子，再找个旱涝保收的工作，慢慢的过完后半生。
　　第二天仍旧是程式化的工作，下班前她发出了最后一封邮件，拎着小包走出了办公室，律所人人都知道，她不喜欢把工作带回家，忙的时候宁愿留在律所加班，也不愿带回家做。
　　出了地铁站之后楚绾看了看手机，今天时间还早，她走到公寓附近的超市买了些速食和菜，出来的时候在小吃街又买了份烤冷面，慢吞吞的边吃边走。
　　卖烤冷面的姐姐兴许太忙没听到她不吃葱，索性楚绾也不怎么饿，就拿着签子低头一点点的把葱挑出来放在盒子的一角，快到小区外时一会没注意就撞到了别人的身上。
　　她下意识的护住了手中的盒子，边说抱歉边抬头，偏头就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北京这么大，还能碰到吗。
　　楚绾想，就算这次能遇到，之后也不会再遇到了，他们两个，结局就该是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