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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谩淄尘万种(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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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97”算是整个A市比较专业的私人滑板场地。巨型的U型池材质上等,价格昂贵,无论是街滑道还是平地,都是国外请来的专家精密测量,细致打造。
场地旁挤满了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大家都在仰头看着U池上飞速跃起的身影,脚下翻腾的滑板让人眼花缭乱,引得旁人连连惊呼。
女孩下了U池,走到教练跟前:“老师,您看我的水平,在TD排得上号吗?”
这教练叫李元亨,也算是TD的开国功臣,以前是职业选手,二十七岁退役后就一直跟叶城一起做滑板俱乐部,TD每年的选拔都要先过他这关。
李元亨瞧她半天,偏头和身边的助理说:“叫下一个。”
女孩脸色一变,抬手“啪”地按在助理将要打叉的本子上:“老师。”
李元亨不妨女孩无礼举动,一时要发怒。
“你踩着85A的轮子溜大街?”
那低沉倨傲的声线太过标志性,众人甚至不用抬眼细看,就各自收敛了神色。
江祁双手插着兜站在门口,这时候缓步走进来。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江祁身后居然跟了一个短发女孩。
他今日没有穿黑,白衬衫牛仔裤熨帖合体,很合他二十出头的年纪。那短发女孩穿得极为随意,清汤挂面,神情淡淡,似乎没感觉到四周的眼光。两人走得很慢。场子里熟悉江祁步速的人一眼就看出来,江祁是在放慢速度等身后的人跟上。
李元亨看了一眼女孩,才朝门口迎上去。
“祁少,咱们借您的地方选新人,没有打搅吧?”
这滑板场的地皮原也是江家还没开发的废地,地段有些偏,傍在一处不出名的景区山脚边,离了商圈十万八千里,因此一直搁置着。江祁19岁拿了全国滑板腾跃冠军,奖金都砸在滑板场上头,还好说歹说问姐姐借了不少。
因此TD这样的大俱乐部,有时场地不够,也要厚着脸皮来借。
江祁抬手和李元亨击掌,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走到那来考试的女孩跟前,劈手夺过女孩手里的滑板,翻过来,指尖弹了弹轮子,面无表情。
“外行犯的错误。”
女孩之前敢对着教练无礼,这时候反倒面红耳赤起来。
江祁瞧着她半笑不笑道:“技巧不错。事先没测板,倒能踩出几个花儿来。”
“学长。”女孩垂着头嗫嚅道,“我是A大一年级的新生,我高中的时候就……”
“就喜欢我?”
江祁话一出口,周围正噤声看热闹的人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许轶川无语地在旁围观,心里在和自己默默道歉:“我错了,他不是中二病,是癌。”
女孩被当场戳破心思,手足无措,持续脸红。
江祁面不改色道:“进了TD以后,轮子别乱安,话也别乱说。”手上一抛,那滑板在空中翻了个个儿,女孩手忙脚乱接住。
围观的候选人脸色各异,女孩一声惊呼没敢喊出来,但大家都听懂了江祁的意思。
这位TD大神,三言两语间就钦点了一位新人。
然而这位大神,泡过的新人也不在少数……
李元亨脸色不太好看,拿着本子要说什么,江祁一句话又把他堵回去了。
“告诉叶老板,下个月我忙,没时间来看着,要是再不打招呼就来白蹭地方,我一定收钱。”
这回李元亨就不好说什么了,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待江祁和许轶川完完全全走出去,李元亨才转过头来正眼瞧那被钦点的新人女孩,上下打量一番后,发出一声冷笑。
“叫什么?”
“顾珊。”
教练转头向助手道:“给她记上。”说完甩手便走。
顾珊急忙跟了两步:“老师,我真的可以进TD了吗?”
教练脚步顿住,跟到身侧的女孩正眼巴巴看着他,他不由叹了口气。
“我晓得你们这些十八九岁的女孩子心里都在打什么主意……”李元亨有点不忍似的奉劝,“但都没用!像你这样的,那位经手了没十个也有八个,人送外号,十日上垒,没看人家现在身边就跟着一个吗?要来,就好好练,别起什么不该起的念想。”
顾珊站在原地,脸上慢慢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过了半晌她说:“我知道了。”
7.
江祁在办公区占了不小的一块地方打造专属休息区。
从复古大铁门进去,里头简直是现实版的地下街区,砖块图案的墙壁,铁链吊床,还有棚顶上几可乱真的蜘蛛网。
江祁递给许轶川一份合同。
许轶川细细看了一番,表情有点奇怪。
“有什么问题?”
许轶川看着高得离谱的时薪:“我想一想。”
“不急,你考虑一下。”
江祁垂睫没有看他,手搁在桌上转一支笔,发出轻微的响声。过了好一会儿,江祁才抬头看着她补充:“不单是工作。”
许轶川偏头疑惑。
他露出一个极淡也极自负的笑来,却只一瞬就消失了。
江祁说:“连我一起,考虑仔细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她都听得懂,偏连在一起,字里行间都是心机。许轶川“哦”一声,转身告辞,手里捏着那薄薄的合同纸页,等出了门才轻声笑了一下。
她心里忽然觉得厌倦,居然想起小时候课本里读过的闰土抓鸟。
许轶川觉得自己现在就是那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犯糊涂自投罗网的雀儿,而江祁恰好是随时等在旁边拽线的闰土,按部就班地布好一个局,开始一段关系,娴熟老道,便连分寸冷暖都把握得恰到好处。
许轶川往出走的时候,还维持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冷寂神态,出大门的时候撞到了贺子楠身上,两人抬头打了个照面。
许轶川对这位一面之缘的男生颇有印象,那次在包房里打牌,他坐江祁下家,牌品坏得世间罕有,抖腿怪叫不说,时常站起来走一圈偷窥别人的牌,难为江祁居然一路忍着没说话,最重的责备不过是“别吵”,简直是迷之宽容。
她很是怔了一下,才艰难地回忆起他的名字:“贺子楠?”
贺子楠张大嘴巴拿手指她:“……新嫂子?”四下望了望:“怎么江祁没送你出来?”
许轶川心道,人家抻着抓鸟的绳要扯呢,冷一冷理所应当。这话自然没说出来。她只是缓和了有些索然的神情,打起精神,站在原地上下扫了他一眼,抿唇提醒。
“你鞋带松了。”
贺子楠下意识低头一看:“呦!我没注意……”蹲下身来去系,不妨听见许轶川在上头低声问:“有事找江祁?”
贺子楠系到一半狐疑地仰头看她:“是啊……你不知道下周三是江祁生日?”
许轶川眼神一闪,随即微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这个来找他?”
贺子楠站起身来,凑到许轶川跟前表忠心:“你不知道,江祁拿到外卡赛名额以后,满脑子练习,哪还记得要过生日,我呢,今天肩负重任来探探他的口风,看他最近喜欢上哪玩儿,哥几个好给他庆祝一下嘛。”说到这,贺子楠猛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地指着许轶川道:“要说江祁这几天……好像一直和你在一块啊!快快快!有什么好主意?”
许轶川推脱:“新官上任才三把火,我还没到任,哪有资格乱出主意?”
这话说得俏皮,贺子楠听了哈哈一笑,伸手想在许轶川肩头拍一把,拍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手不高不低顿在那,拐了个弯绕到自己衣领子上扯了扯。
“新嫂子你真会开玩笑,据我观察,江祁对你已经算是另眼相看了,上回见你一个人出了包厢,特别紧张你。要我看,到任迟早的事儿,说不准你给他个生日惊喜,他一高兴就试用变转正了呢?”
许轶川眼底没半点笑意,面色温和:“哦,这样啊。”
贺子楠没看懂她脸色:“是啊!”
许轶川沉默了一下,“我没什么创意。”
贺子楠“嗐”一声:“人多力量大,咱们聊一聊说不定就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