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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五章 ...

  •   梁不逶自去了南边办事,家书比往常寄得少了好几封,每封都言简意赅,只问董玉臻身体好不好,是不是开始害喜了,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办完差了就给她从南边带回去。又或者说江南的锦缎好,扯来做妻子孩子的新衣裳最好。

      董玉臻拿着家书虽是感动,但心下却很不安,几次拉着董玉翎的手说道:“我发梦好几次,梦见了怪事儿,只怕是不好的兆头。可不逶什么也不肯说,越发跟悬头顶的刀刃一般了。”

      董玉翎只当她是孕中忧思,每每好言安慰罢了。谁知一个多月后,竟真的出事了。

      ·

      “诸位爱卿还有何事启奏?”文惠帝屈指敲了敲龙椅扶手,沉沉道:“若无有他事,不如就先退……”

      在列有一人持笏而出:“陛下,臣有事启奏。”

      文惠帝自上定睛一瞧,认出人来,说道:“是周大夫啊,卿有何事?”

      御史大夫周清欠身说道:“陛下,兵部有军情压下不报,已经三日了。”

      文惠帝本是懒懒坐着的,乍听了这话,浑身猛然一震,随即惊怒道:“胡说八道!兵部岂敢如此!”

      周清肃容沉色说道:“臣是三朝老人了,岂敢拿这样的大事来在大殿上胡说?安南都护府与南蛮流寇起火,云麾将军帐下的一员小将被擒,投敌叛变了。这事儿,兵部竟不报与陛下知晓,岂不是大逆不道?”

      文惠帝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大司马呢?怎么没看见他?”

      宰相卢世铎道:“回陛下,袁大司马为着身患时疾,正告假在家。”

      文惠帝连连拍案道:“兵部现是谁在管着呢?胆大包天了!敢瞒着朕!他们仗的是谁的势!”

      这乃是聚召文官的小朝,除了守卫宫殿的金吾卫将军在,满殿站着的都是文职。

      因此御史中丞刘知温上前道:“陛下息怒。据微臣所知,袁大司马告病,现在兵部是左侍郎史炜棣掌管。这史炜棣原是董大将军部下,因有战功,被调回长安当值,陛下曾令他在东宫保卫,后来擢拔为兵部侍郎的。”

      文惠帝忽然噤了声,长长久久的没有声响。只有离得近的,才依稀听得见皇帝口中吐露出“董家”、“东宫”的字眼。

      高进心中狠狠一揪,抬眼往卢相处使了个眼色。卢相会意,沉声道:“陛下,兵部绝无这样的胆子欺瞒,或是有什么内情,不妨叫了左侍郎来问话,也好知道原委。”他说完,顿了一顿,侧目道:“只是臣不知道,周大夫是如何知道兵部的这些事情的?”

      周清冷冷道:“卢相也是在御史台做过的人,如何不知道御史台监察百官的要责?”

      卢世铎恍若不闻,继续冷声问道:“可是周大夫闯入了兵部,偷看了兵部的文书卷宗?”

      周清亦是针锋麦芒不肯相让,逼近道:“卢相问来问去,莫非是要庇护遮掩什么人?”

      卢世铎冷哼一声,说道:“兹事体大,周大夫又是检举揭发的人,此刻言行应当慎之又慎才是!”

      周清还要拨话回去,就听见上头文惠帝忽然道:“够了。”

      二人都住了声,抬头望向文惠帝。

      谁知文惠帝竟已然息了雷霆盛怒,抬起手揉着脑袋,沉沉叹了口气,说道:“朕这些日子甚是不康健,镇日的头疼得厉害,你们吵来吵去的,朕只觉得脑仁儿处针扎似的!朕老了,精力跟不上,还是叫太子来管吧!”

      说着,起身扶了高进的手就要往殿外走。

      刘知温急忙往前两步,想要唤住文惠帝:“陛下,可太子乃是董——”

      他那个“董”字还未完全说出口,已被文惠帝截住话道:“朕忘了太子如今躲懒去了。窦御书,替朕下诏,复太子为监国皇太子,代朕理事。”他看见诸官一脸不赞同,连声呻/吟起来,哀叹道:“哎呀,朕头疼,朕头疼得厉害啊!”

      ·

      “怎么会这样?”董玉翎跌坐在榻脚上,茫然道,“兵部为什么知情不报?便是二叔父吃了败仗,胜败乃兵家常事,为什么他们不上报?倒成了、倒成了我家的罪过了?”

      皇甫令瑛双手扶起她,叹道:“史将军原是想禀的,但又有急先锋赶来,说消息恐是传差了,递上去徒惹陛下不快,恳请史将军暂缓一两日,谁知竟被御史台知道了。这都是、都是阴错阳差罢了!”

      董玉翎勉力撑起自己,在榻上坐了,缓了缓神问道:“父亲和大哥呢?”

      皇甫令瑛道:“师父即刻就进宫领罪了,大师哥也跟着去了。”

      董玉翎连连点头,道:“这就好这就好,去说清楚就没事了。”

      皇甫令瑛面有难色,迟疑道:“只是……只是陛下推脱说头风发作,不能起身,叫太子殿下去问罪了。”

      董玉翎惊愕道:“殿下去?一个是岳丈,一个是舅兄,他如何问得清?”

      “殿下你糊涂啊!”皇甫令瑛叹道,“事到如今,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脱不了干系了!那史将军是师父的旧部,又是东宫的旧臣,太子殿下与师父如何能够辩得清楚!”

      董玉翎闻言便知道是有人故意栽赃东宫与董家了,不知从哪里攒起的一股火气,猛地站了起来,还没及开口,卢笠已在内宦的通报声中刮疾风似的进来了,也顾不上行礼,只急急央告道:“殿下,快快入宫吧!”

      皇甫令瑛忙代问道:“是陛下召见?”

      卢笠摇了摇头,喘着粗气道:“是太子殿下,此刻正在紫宸殿侧殿,同殿下的父亲干瞪眼呢!”

      原来文惠帝叫太子去问话,太子先找去了兵部,谁知四处找不到史侍郎。等派人到家里去寻,史炜棣竟已经在家中自尽了,只留下血书一封,声称是受了昔日恩师的拜托,不得不压下了军情,只是国法难违,便只能一死了之。

      这昔日恩师自然便是从前帐下教导过的董继戎大将军了。

      太子自然不信这回事,但是血书和尸首俱在眼前,逼得太子在紫宸殿传召泰岳过来问话。只是这事,董继戎压根不知道,太子照例询问,根本问不出一二来。翁婿两个不好交差,只能在紫宸殿侧殿,一个坐着一个跪着,久久地沉默。

      董玉翎暗暗掐了一把自己定神,问道:“父皇呢?”

      卢笠道:“陛下本来是在紫宸殿内殿小憩的,后来说太子和董大将军要问好一会儿的话,他头疼得厉害,不想听,所以去南薰殿了。”

      董玉翎恨文惠帝猜疑太子,一心装病,恨得咬牙,忙忙地唤了凝露与轻云进来屏风后同她换宫装。因问在外头立候着的卢笠道:“父皇既然头疼,是哪位太医在跟前服侍?”

      卢笠道:“仿佛是章太医。”

      章弗兰,这是最常给文惠帝看病的老太医了,口风最是严实,等闲也请不到他来给人看病,若是要问他,却是不可能了。

      董玉翎急急穿戴好宫装,转出屏风来道:“赶紧走吧。”

      “殿下进了宫,记得面上不要显露出来,也不要去管师父。” 皇甫令瑛急忙上前给她整理好衣摆,叮嘱道,“您只是去给陛下侍疾的。”

      董玉翎点点头:“瑛哥放心,我省得的。”

      于是带了卢笠匆匆要进宫,只是还没入宫门,又被她兄弟董兴灏截住了,使劲拉到一旁,压低声道:“姐姐,姐夫不让你进宫去!”

      董玉翎道:“好没道理!我不去,他怎么办?”

      董兴灏挠了挠头,他只是个传话的,不懂其中的厉害,只能把太子的话囫囵地说给他阿姐听:“姐夫一转头见不见了卢老六,就知道他是来给姐姐通风报信了。可姐夫说了,这事明摆着有人要害咱们,姐姐这会子去陛下跟前,只能被训斥,也做不了什么。此刻只姐夫一人在宫里,可姐姐要是也去了,若是大家都被困在宫里,外头就没人打点了。”

      董玉翎道:“挨父皇训一顿也没什么,难道就叫太子和父亲就在紫宸殿里关着么?”

      卢笠在旁道:“殿下,这可不是长久之计啊!”

      董兴灏只管拦着她姐:“姐夫说要护你周全的,我可不能辜负了他!”

      董玉翎徘徊了两步,道:“我知道了,我不去找父皇,我去见见母后,总是可以的吧?”

      董兴灏想了想,去找皇后娘娘,除了妨碍着她养胎,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于是便殷勤道:“姐姐请——”

      董玉翎径自去了立政殿,谁知竟扑了个空——昨天下午晋王府上的董孺人进宫来和皇后说,晋王府上的新桂开花了,请母后赏光前往府上观赏。此刻卢皇后就正在晋王府上。说起来,这桂花还是晋王开府时,太子与太子妃命人采办的。

      皇后不在宫里,她也不能亲自到晋王府上去请人——谁知道晋王是不是憋着坏,要看他胞兄的笑话呢?董玉翎急切中想到窦太后,谁知卢笠和董兴灏听了,都劝她道:“殿下好糊涂!太后怎么肯去说?不说太后平日与殿下素无往来,便是军国大事一条,太后是如何都不会过问的!”

      ——要问,也是间接地问。

      董玉翎急得秋日里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说道:“母后不在宫里,又不让我去求父皇,难道就让太子和我父亲被关在宫里不成?”

      卢笠在旁边道:“不怕太子殿下回头来骂臣,依着臣说,殿下就很该去陛下面前。一则殿下是伺候过陛下的人,二则这事总是要弄清楚的,哪有这样不明不白地悬着的呢?”

      董兴灏听了直接狠狠骂道:“老六!我就知道你巴不得我姐姐说去!你安的什么心!”

      眼看两个人又吵起来了,董玉翎不禁烦闷起来。这一对活宝几乎每日都要来来回回斗上几句嘴,平时闲着当戏看,可现在有事,看着他俩吵嘴,实在心里烦躁不安,又觉得来气,于是丢下二人大步走出立政殿去。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子,看见远远的有文惠帝身边的内宦迎上来,这才惊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南薰殿附近。董玉翎咬了咬牙,便准备进去好好地挨顿骂,再做份辩解,但那内宦一边摆手,一边快步走来,说道:“太子妃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董玉翎勉强一笑,道:“见父皇去。”

      内宦便笑道:“贵妃娘娘正陪着陛下歇觉呢!”

      董玉翎愣了一下,“哦”了一声。

      内宦打量她神色片刻,道:“说起来也是巧,怎么殿下也来了,宫里的良娣夫人也来了?”

      董玉翎闻言蹙眉道:“窦良娣进宫了?她来做什么?是太后娘娘的懿旨?”

      内宦失笑道:“凭谁不知道,如今正得恩宠的是贵妃娘娘一家,哪里有什么窦家、米家的事情!”

      话甫一出口,就觉失言,惴惴地去看眼色,谁知太子妃竟似松了口气般道:“是双蕊进宫了?也好,也好。”

      那内宦正要赶着补上一两句,一抬头看见窦御书正站在南薰殿侧殿的台阶上,忙示意董氏太子妃去看。

      四目相对,窦许孺多望了一会儿董玉翎,这才缓步走下台阶来,行礼道:“臣见过太子妃殿下,殿下千岁。”

      董玉翎抿紧嘴唇盯了她一会儿,见她穿着自己曾经穿过的官袍,不觉一阵莫名的气闷,却不好发作,只问道:“父皇可好?”

      窦许孺道:“朝事艰难,陛下龙体欠安。”她抬头睨一眼董玉翎,似在挖苦道:“这事事关董家和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怎么会不清楚呢?”

      董玉翎拢起双手冷冷睥着她,心知道她一朝得偿所愿,又看自己暂在下风,自然是要好好讽刺一番的,窦许孺现在顶着官职,若是跟她计较,对自己的名声和太子的名声都不好听。于是向内宦道:“父皇既在歇息,我就不进去了。替我嘱咐我们良娣几句,叫她好好服侍陛下和她姑母,不必急着回来。”

      窦许孺见她欲走,冷笑道:“殿下确实该走得好,不然陛下醒来看见殿下,又该生气头疼了!”

      董玉翎头也不回,只在心里狠狠记下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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