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契约》望廷

68、撤离地球3

　　伊岚像沐昕这么大的时候，也曾经有过一位动物朋友。一只黄白相间的虎猫。
　　那只猫一生都没有起名字，但它有两个称谓，“我的猫”和“伊岚的猫。”
　　伊岚所有的小伙伴都很爱它，除了可可。可可嫌伊岚的猫“脏”，尤其是到了换毛的季节，抱一下粘得衣服上到处都是猫毛。
　　彭心心倒是不嫌弃，但只要伊岚的猫一靠近，她就吓得“哇呀呀”地叫着，四处躲藏。
　　伊岚不止一次，在不经意间听到沐昕对着鱼缸里的尼莫说话。
　　“尼莫，你的爸爸找不到你，我的爸爸不能来找我；你的妈妈失忆了，我的妈妈也失忆了。我们俩个真像，都有一个不认识自己儿子的迷糊妈妈。”
　　“尼莫，尼莫，我给你带了好吃的玛萨仁，我掰碎了喂给你吃。”
　　“尼莫，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布鲁克的秘密。”
　　伊岚也曾经像沐昕对尼莫一样，和她的猫，分享她所有的心事。也会和沐昕一样，对着她的猫许愿。
　　“尼莫，我爸爸一定会回来！他会带着你的爸爸、妈妈一起回来。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就团圆了，我们一家三口也团圆了。”
　　沐昕又举起胳膊，用手背在防护面罩上蹭了一下。伊岚的心。突然抽着痛了一下。
　　失去爱宠的痛，她己经历过，不想再让沐昕小小年纪也经历这种生离死别。尤其是在发生了这么多悲惨的事情之后，大家的心情已经够沉重了。
　　“沐沐，我们走吧。”
　　“可是，尼莫......”
　　“带上吧！”
　　回到车上，伊岚给沐昕重新换了一个氧气瓶，风驰电掣般地往飞船基地赶去。离到达基地警戒线还有一些时间，她可以借机好好想想，该怎么替尼莫应付安检。
　　过去遇到这类的事，她还可以找彭心心出出主意，那是个点子王，古灵精怪的鬼主意最多了。
　　但是今天，伊岚是不敢给她打电话的，承诺她的事，自己终究是没能做到。

　　一路上，每看到一架开往空间站的飞船升空，就好像有一只手，在上紧琴的弦，把伊岚的心里的弦，越绷越紧。
　　虽然知道今天是最后一天，所有的飞船都将撤离，不会再回来，但是在家里的时候，伊岚并没有多么强烈的紧迫感。
　　当他们离警戒线越近，周围的人就越多，越疯狂，如潮水般向警戒线涌去。伊岚的情绪也被空气中弥漫的，像雾一般厚重的绝望所感染。
　　她尽力克制，保持镇定，怕会影响到沐昕。远远的己经能看到警戒线，车却被人流包裹得水泄不通，一步都挪动不了。
　　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响了一声，伊岚侧过头，看到亮起的屏幕上显示收到一封未读邮件。
　　伊岚拿起手机，却顾不得看，直接放进口袋里，对沐昕说：“沐沐，我们下车。”她放慢了语速，让声音显得平稳，淡定。
　　一开始，他们被人流裹挟着，尚能比较轻松的向前移动，再后来，每前行一步，都极为艰难。
　　前面的人被警卫驱赶着，往后退，后面的人不顾一切的，往前冲。伊岚时刻担心着，她和沐昕不要被拥挤的人群冲散了。

　　“你不知道失去理智的人有多么可怕。”沐昕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尚且没有能力把它具象化。
　　现如今，亲眼目睹陷入绝境，被迸发出的强烈求生欲所扭曲的人性，他吓得瑟瑟发抖。
　　他的脚下高低不平，衣服、鞋子、包、还有一些被血迹浸染得已经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
　　他身边的一个人被绊倒，立刻被后面的人踩踏，一个接一个的人踩着他的身体继续向前，就好像踩到一团垃圾般麻木无觉。
　　一开始沐昕还能听到他凄惨的叫声，渐浙地便被新的，各种嘶喊，怒吼声淹没了。
　　沐昕太矮，看不到前方的警戒线。他觉得这条路遥遥无期，既害怕踩到谁的尸体，又害怕自己会跌倒，被后的人踩踏。
　　他不敢看周围一张张面目狰狞的脸，又害怕闭上眼会再也找不到妈妈。
　　内疚，自责，如果不是三天前，自己任性从研究所跑回家，怎么会连累妈妈，与他一同陷入这绝境？
　　如果他没有把手机落在研究所，早点知道他已经上了飞船。
　　手机！沐昕猛然间想起，自己的手机还在研究所里，那可是，唯一，能和他保持联系的工具。

　　“妈妈......”沐昕一手紧抱便携鱼缸，一手抓住伊岚，难过地哭了起来。
　　他只说在飞船上等他，却没说是哪一架飞船，这些飞船开往不同的空间站，他以后，该去哪找他？
　　“沐沐，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伊岚并不知道儿子的心事。身处这种令人生怖的处境，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会恐惧，何况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孩子。
　　伊岚一边安慰沐昕，一边竭尽全力地向警戒线移动。她的心里也充满了恐慌，但她没有退路，也不敢去想象，万一他们没有登上飞船，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怎样的命运。
　　不能放弃，绝不！相比周围的其他人，他们终归还是有希望的，只要能赶在最后一架飞船升空之前到达警戒线，他们就能凭着通行证顺利登船。
　　无论如何，一定要赶上！

　　一股浓烟突然在伊岚身边爆裂、扩散，紧接着，一股接一股的浓烟相继升腾。伊岚感到紧紧压迫着她的拥挤有所松动了。
　　伴随着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她周围的人一个又一个地倒下，痛苦地捂着鼻子。
　　哪里来的□□？穿着防护服的伊岚闻不到空气中的味道，只是凭着周围人的反应来判断。
　　随即一队身穿防护服的警卫挤到伊岚边，包围了她和沐昕。他们的音频是加密的，不开扩音器，伊岚听不到他们讲话。
　　不过只需要看手势就够了，他们，是来护送她和儿子尽快登船的。没多久，烟雾散尽，人潮再次涌上来。
　　不断有人试图冲破警卫的包围，挤进属于伊岚和沐昕的，意味着生存的保护圈。□□在警卫们赶过来的路上就用完了，前行，又变得缓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