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契约》望廷

69、撤离地球4

　　就在快到达警戒线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死死地抓住伊岚的胳膊，那是一只酱红色、浮肿变形的手，因为抓得太过用力，有浆果色的□□，从溃烂的指缝渗出，顺着伊岚的胳膊往下淌，看着十分瘆人。
　　依岚扭过头，看到比手更瘆人的，一张脸。
　　只看了一眼，伊岚就赶紧垂下眼睛，那己经不是算是一张人的脸。
　　浮肿导致皮肤已经是透明的，下眼睑外翻着，松弛、半液化的肌肉几乎全堆积在下巴处，额头和颧骨处，透过透明的皮肤隐隐可见白森森的骨骼，鼻子如凝胶状般，快耷拉到嘴唇上了，如果那还称得上是嘴唇的话。
　　“求求您，救救我女儿吧！”她的声音从破损的声带传出来，如鬼泣一般怪异。
　　伊岚把目光向上抬了一些，看到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被捂得严严实实，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物体。
　　她实在辨认不出，那会是个孩子。伊岚用力想挣脱，女人的手抓得更紧了。
　　“求您了，带我女儿一起走吧！她是健康的！”
　　伊岚根本不相信这个女人说的话。“拉菲”病毒的传染性极强，一个家庭里，只要有一个人被感染，不出二十四小时，共同生活的家人，无一能幸免。
　　看这女人的情形，至少己经发病四五个月。
　　作为一个要照顾孩子的母亲，和女儿朝夕相处，她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健康的。也是难为她，病得如此严重，竟然还能挤到警戒线边上来，这得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办得到。
　　但现实是残酷的，不是任何事情都可以用母爱解决得了。伊岚松开沐昕，好腾出另一只手，摆脱女人的纠缠。
　　“求您了，您也是一位母亲！雅萱真的是一个好孩子！”
　　那只手，仿佛长在伊岚的胳膊上一般，任凭两旁的警卫怎么努力都掰不开。
　　他们也不敢太用力，“拉菲”患者到了后期，骨骼非常脆弱。如果再大力，这个女人的手臂随时都有可能被硬生生的扯断。
　　尽管这些天，他们听过，看过，甚至不得已做过太多残忍的事。但今天，是坚守岗位，即将告别地球的最后一天，他们也想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的一丝善意。
　　女人说的“好孩子”有双重含义。可是其他那些被感染，和已经病逝的人，又有多少是罪大恶极，该死之人？
　　人类，自以为是地球的主宰，为所欲为，然而在面对灾难的时候，竟是那么的渺小卑微、无能为力。
　　如果可以的活，伊岚何尝不希望，把想带的人都带走，他们中，不仅有好人，还有伊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妈妈！我们带上她！”
　　沐昕突然间抱住了伊岚，小小的身体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有些微微发抖。透过耳麦，沐昕的声音很轻，语气却非常坚定。
　　伊岚拍拍儿子的肩，示意他放手。
　　“沐沐，她没有通行证。我们连尼莫能不能通过安检都没有把握，更别说她了。”
　　“妈妈！我求您了！”
　　伊岚一边要摆脱那个女人的拉扯，一边要挣脱儿子的束缚，还有来自内心的，一时间无法言喻的矛盾。
　　刚刚经历过绝望的伊岚，又怎能体会不到另外一位母亲，此时此刻的心情？
　　沐昕紧紧地抱着她，咬着嘴唇，眼神固执、倔犟，一副不达目的誓不休的样子。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平时很乖顺的性格，今天却莫名其妙，先是为了一条鱼，现在又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接连两次跟她杠上。
　　伊岚几乎抑制不住的想发火，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怎么还这么胡闹。
　　“如果带不了呢？”
　　“那我也不走了，妈妈！”
　　伊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向不远处，警戒线那边的基地里，还剩下最后一架飞船，一定是在等他们的。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时间一定还来得及。伊岚在心里默念。
　　然后，她平静地对沐听说:“沐沐，你先松开手，让妈妈先看看她。”
　　伊岚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沐昕亲眼看看那个女孩是什么样子，然后彻底死心。
　　“拉菲”病毒只要被感染，从面部就可以看得出来。如果到那时沐昕仍然坚持，那就是在无理取闹了，她相信儿子不会那么做。
　　沐昕听了伊岚的话，眼睛一亮，立刻松开了手。
　　那个女人也迅速的，打开一层层包裹物，露出一个戴着氧气面罩的，小女孩的脸。
　　伊岚有些震惊，这个小女孩，真的是，被她母亲保护得很好。
　　除了营养不均衡，面色略有些苍白，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被“拉菲”病毒感染的迹象。
　　海啸频繁爆发开始，全球渔业就已经中断，地球上的粮食早就紧缺。
　　自从“拉菲”病毒大面积爆发，火星人就禁止火星基地的飞船再往地球运输物资。
　　火星基地的农业物资和代餐胶囊再一停，人类的生存就更成了问题。
　　病毒最初就是由一些饮水和食物得不到保障的贫穷地区传播来开的。这个小女孩，能够活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
　　翻开小女孩的眼睑，没有血丝，没有变色，取下氧气面罩，伊岚又让她张开嘴，牙龈颜色也正常，没有出血，口腔黏膜组织没有溃烂，扁桃体也没有发炎肿大。
　　伊岚迅速把面罩给她戴好，又用手在她的耳朵边大力拍了几下，小孩子只是微微的躲闪，对声音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这个小女孩能撑到现在，真的是母爱创下的奇迹？伊岚还不太相信。
　　之前她和研究所里的同事们也曾经听说过，在印度一个偏僻村庄里有一个家庭，一家共五口人，其中四人全部死于“拉菲”病毒，只留下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
　　邻居见这个可怜，便抱回去抚养。没多久邻居一家也全部受到“拉菲”病毒的感染，但唯独这个孩子没事。
　　村子里的人把这个孩子视为毗湿奴的化身，用牛奶、椰子和鲜花供奉他，虔诚的亲吻他的脚，求他庇佑众人，远离病毒，远离灾难。
　　后来，附近村庄的人不断死去，但这个村子的人，全都神奇的幸存了下来。
　　然而所里并没有人相信，毕竟在印度，靠宗教做为敛财的手段层出不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