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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怒海 ...

  •   二月廿八,天朗气清,风高云阔。又到了垂钓的日子。
      廿八是个好日子,别人的好日子都适合庆祝,和对于严诤来说,好日子适合垂钓。今日他早早地起床,拎了个箩筐,捡了条鱼竿,便只身前往聆风江。
      一个人垂钓无不无聊?不无聊。那一个人钓那么多鱼,吃不吃得完?吃不完,所以他叫了戚雁翎来。
      今日艳阳高照,既是个适合垂钓的日子,也是个合适睡觉的日子。严诤用食指抬高了一点斗笠,看到那个身着红衣的少女的身影,笑一笑,从容地走过去。
      戚雁翎从不失约,也从不迟到,只不过她早早地来了就躺在舒服柔软的草地上睡觉,因怕蚊虫叮咬,还特别认真地自己的脑袋裹了层白布,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她死在了这里。
      严诤放置好渔具,轻轻弹了她的额头,温声道:“师妹啊,醒醒。”
      戚雁翎翻了翻身,挣扎了片刻,道:“我不行……我再睡会……”
      严诤打趣道:“那看来有人是不想吃鱼了。”
      戚雁翎掀开白布,睡眼惺忪道:“鱼,什么鱼,哪里有鱼?”
      严诤道:“不干活就没有鱼吃,你想不想吃鱼?”
      戚雁翎索性捞了严诤一条脚抱着睡,呢喃道:“我真的好困,我想睡觉,你钓,钓好了叫我。”
      严诤问道:“你昨天是做贼了吗?今天这么困。”语罢,他把杆子轻轻一甩甩到江边去。
      戚雁翎抱怨道:“你不知道啊,进了点事堂之后,什么活儿都要我干,那些什么文案卷宗要我归纳整理,昨夜子时我才回去睡觉。”
      严诤笑了笑,道:“那今天放你一天假呗,明天继续干活。”
      戚雁翎厚着脸皮道:“还有吗?还有吗?就不能奖励我点什么吗?”
      严诤道:“赏你两条鱼,没了。”
      戚雁翎眯眼笑了笑,道:“这还不错。”
      严诤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道:“昨晚整理卷宗的时候,有什么心得?”
      戚雁翎懒散道:“我们来逐鹿谷五年了,一直风平浪静,仿佛曾经的江湖已经把我们忘记了,但是我看息影师姐的反馈,外面的江湖,却好像不怎么风平浪静。”
      严诤道:“算了,这些你不要管了,整理完把东西上交就好了。”
      不过须臾,严诤又收获一条冰下肥鱼,原来空荡荡的一箩筐,现在已经满载了。戚雁翎每次跟着严诤去钓鱼,其实什么都不用做,她只需坐在那儿坐收其果便好。
      吃饱喝足之后,严诤领着戚雁翎去到聆风江的另一侧,观风谷。
      不论春夏秋冬,拂过聆风江的风都是微风,都是经过了观风谷的阻挡之后才缓缓吹过的微风,而导致聆风江江面一直都很平静,即便人在这里坐上十天半个月,它也不会拍你多少个浪。但观风谷则不一样了。
      严诤领着戚雁翎穿过一片竹海,再跃上了观风谷的最高处。只要从此处俯瞰,就可以看见观风谷怪石嶙峋之多堪比九幽玄冥之地。
      这里得石壁陡峭而不可攀,沟壑崎岖而不可渡,鸷鸟凶猛而不可犯,俨然是一处怪石乱林之景。无风过时,观风谷看似平静,但是越是安静的地方,它藏着的杀机往往越大!
      它能作为逐鹿的第一道防线,必然有它的诡秘之处。
      戚雁翎探头去瞧了瞧,想施展轻功下去一探,不料竟被严诤拉回来,她刚好撞进严诤的怀里,她一下子给撞懵了,“哎哟!”
      严诤严肃道:“千万不要随意下去探险啊!”
      戚雁翎扯了扯嘴角道:“那我们来这里干嘛,看风景吗?”
      严诤道:“多嘴,我们等风来。”
      戚雁翎呢喃道:“等风来?莫非这观风谷御敌的奇效还要风来辅助吗?”
      严诤点了点头,道:“你且看好。”
      风渐渐起了,不过须臾,那风狂得竟然跟海风一样,汹涌澎湃地刮来,呼啸声不断!种在谷底的那片竹海也被这怒号的狂风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波涛”!而当有狂风穿过谷底奇异的怪石孔时,那狰狞恐怖的怪石便会发出嘶声裂肺般的鬼叫。
      这风来得诡异,又狂得出奇,实在有威吓之感。如若不是戚雁翎练了一点功夫,下盘稳,恐怕都要被吹走了。
      严诤道:“你把耳朵捂紧了,还有,抓紧我。”
      戚雁翎一边用手给脸挡风,一边面目狰狞地吼道:“这……这风……妈啊!没事我顶得住!”
      严诤暗道:“等会你就顶不住了,唉……”
      此刻只见那风势愈发猛烈,而那穿石的声音也愈发尖锐,甚至谷底的竹林都快被给吹成地中海了,戚雁翎瞧着这阵势不对,这才拽紧严诤。
      严诤把插在腰间的笛子抽出,随后放在嘴边,他此刻神情肃穆,开始吹奏一曲《狂澜》。这首曲子乃是翟墨澜所写,意在赞颂沧水观澜之壮阔,曲风潇洒阔达而又磅礴大气。
      平时里翟墨澜吹奏这首曲子,则有一种令人仿佛置身于往常壮阔的沧海之上的感觉,而今天严诤吹奏的“狂澜”却令人感觉仿佛自己置身于怒海之上的感觉,那种癫疯,那种澎湃,直向心底袭卷而来。
      戚雁翎紧张地捂住耳朵,有些许痛苦地看着那个正在吹奏的人。原本严诤吹奏的这一曲狂澜,只是比翟墨澜寻常吹的多了一些雄壮的气概与山一般的威严,但笛声一旦传入谷中,再伴随着这呼啸的猛风肆意传播,就变得更为骇人了!
      戚雁翎站在这观风谷上仿佛置身于黑色的怒海之中一样,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猛烈地跳动,咽喉如同被人扼住一般,有点窒息。
      一曲《狂澜》吹奏完毕后,那竹海渐渐地恢复宁静,而谷底的嶙峋怪石也重新恢复了安静,如同刚来一般诡异。曲罢,戚雁翎已经跌坐在石头上了,只见她捂住耳朵的双手不断颤抖,鼻孔里已经流出血来了。
      严诤叹了叹气,待她缓过来时,道:“刚才我才用了一成内里去吹这曲子,你就已经顶不住了。一点都没学会用内力护体。”
      戚雁翎经过方才的一轮歇息之后才逐渐清醒,她怔怔道:“这等威力的曲子,怪不得逐鹿谷五年没人来犯。即便站在高处,再听你的这曲子,我都整成这幅人模狗样了,何况在谷底?”
      严诤把笛子插回腰间,道:“来吧,我背你回去。”语罢,一手拉起她背起来。
      戚雁翎的鼻血还没擦,于是悄咪咪地在严诤的肩膀上蹭了两下,便擦干净了。
      “嘿嘿嘿……”戚雁翎偷笑着。
      严诤道:“你笑什么?”
      戚雁翎摆摆手,道:“没……没有,诶!原来明轩你会吹曲子啊?”
      严诤道:“你以为只有老翟会吗?”
      戚雁翎俏皮道:“我还当真不知道!有空你教教我,我不会吹,我学了‘狂澜’之后也能在观风谷这么整吗?”
      严诤震惊道:“你学?要是真有人来犯,我怕是你功力不够。”
      戚雁翎道:“那你教我嘛!”
      严诤道:“教你是肯定教你的,本来想让你师哥教的,既然你这么诚恳,本大爷就将就将就教你了。诺,笛子给你,吹一曲‘狂澜’给我听听。”
      戚雁翎接过笛子,自信满满地将它放到嘴边,“哔”——的一声吹响了,几个鬼乐从笛子孔中断断续续地蹦出来,这简直就可以用“银瓶乍破”来形容,有如砧板上被杀的鸡发出的惨烈叫声一般。
      这一曲入耳,严诤有如遭受地狱般的折磨,连忙狂喊道:“停停停!妈耶……我死了,给你笛子真的是让我在劫难逃了。”
      ……
      半载时间很容易就过,戚雁翎几乎是每天都要缠着翟墨澜和严诤教她吹笛子。她的刀功虽然是了得,力道也是修炼得有一定的火候,但偏偏内功弱了点。就从前严诤带着去观风谷吹了吹笛子,竟然就被魔音震出了内伤了。
      翟墨澜寻思着她功力实在有限,于是传授她功法,教她如何在自己的体内养过一股真气,练好功法。但戚雁翎是个着实好动的人,片刻都不能静下来一会,也因为这样,她入定了之后非常容易走火入魔。
      有几次三番都在生死线上游走,若不是翟墨澜救了她几次,而云柯又照顾得好,戚雁翎怕是熬不过来了。
      每次遭完罪之后,她就又活蹦乱跳地去找严诤教她吹笛子。
      戚雁翎她这尊活佛,上辈子也不知道是一只大雁子还是一只大蝗虫,每逢去严诤家里都要把别人的粮仓掠夺一番,美其名曰去学习吹笛子,实则去蹭吃蹭喝。
      戚雁翎去严诤家里不带刀,她大步流星地往他家门口走去,严诤听到长廊那熟悉而粗暴的“嗒嗒嗒”声就知道她来了——知道她来琢磨自己的耳朵了。
      严诤气定神闲地靠在长椅上半眯着眼,见她来时喝口凉茶,定了定神,道:“哟,又来偷吃我家东西了?”
      戚雁翎悄咪咪地把头一探,俏皮道:“也可以这么说!快来教我怎么通过笛声把内力捎在上面,我现在吹得可好了!师哥说,太好听了一定要把成果展示给你看。然后他就把我赶过来了。”
      严诤的眼皮跳了跳,心道:“老翟这个人厚道可真是一点都不厚道。”即便如此,但他还是坚持说出那句话:“你……你再把《狂澜》给我吹……吹一遍……”
      戚雁翎得到了他的允许,兴高采烈地抽出腰间的笛子,放到嘴边吹起了一曲简直是呕哑嘲哳难为听,丛林百兽皆惊飞的曲子,原本一首磅礴大气的曲子硬生生地给她吹得跟置身于地狱百鬼嘶叫的感觉。
      吹罢,她满脸期许地道:“明轩,你觉得我吹得怎么样?”
      严诤扶了扶额,道:“不错了,非常不错了。”
      戚雁翎惊喜道:“真的吗?!”
      严诤道:“我说我不错了,终于能撑到你吹完一首曲子,看来我功力又有进长了。”
      戚雁翎道:“我跟你说哦,哪天我们逐鹿要是真有人来犯,就凭我吹的曲子‘狂澜’,就算不能把敌人的经脉震断,也是把他们的耳膜难听穿。”
      严诤道:“那可我真的是福大命大,感谢小戚留我性命。厨房里热了莲子羹,去把它喝了吧。”
      听罢,戚雁翎就屁颠屁颠地跑去厨房了。严诤在厅里歇着,忽然就听到她大吼大叫,“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天呐,那么多!”
      严诤忍不住了,也吼道:“我他妈叫你吃旁边那一碗!不是那一整锅!给我也勺一碗出来!”
      碗是端好了,严诤看着这碗莲子羹不禁感慨道:“师妹,你说萧新种的这些个莲子,倒也挺好吃的,想不到他以前是‘铁手’呢?”
      戚雁翎叹道:“摘莲蓬的萧新大哥是‘铁手’,但谁又想到你以前就是‘怒海’呢?”
      严诤叹道:“哎,那老翟还是‘卿相’呢!难为你们了,跟我呆在这逐鹿谷里。”
      戚雁翎道:“你可别这么想,五年前我们跟你来这里,必然都是心甘情愿的,从来没有什么勉强之意。你们一朝在这里,我也一朝在这里守着,我们都守着。”
      严诤的眼里有感激之意,可是他的心绪仿佛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时光回溯到七年前。
      彼时中原的江湖势力势均力敌,互相井水不犯河水,其中势力最强的还是天狼一派,而当初,逐鹿的这些人悉数为天狼效力。当初的“天狼”还不叫“天狼”。
      “天狼”将军的本名肖义,江湖人称战神。在当时,战神肖义乃是一众江湖势力的为首者,当年他口口声声地说要为江湖各大势力共谋好处,大家和平相处。而后却因为自己的私心的膨胀而想要不断吞并周遭的势力,试图一统江湖。
      而战神有两个最为得意的麾下之将,一个是“怒海”严诤,一个是“不周山”周炀。
      曾经的战神不怎么器重“不周山”,但凡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任务都派给严诤去做。直到有一天,战神想要索取的东西失了踪,而他手下最得意的将领严诤连同他带领的一大半的部下全数消失在江湖之中。
      当年有传闻说,战神派遣严诤去寻找的乃是一张卷宗,至于是什么卷宗,就不得而知了。而严诤带领着部下消失的原因,除了失踪的人,也就只剩下肖义本人知道了。
      而严诤和他部下的失踪,对于想称霸江湖的肖义来说,简直是等同于削去了他的一双臂膀,天狼势力被大大的削弱。当初其它的江湖势力也未尝没有想趁火打劫的意思,但没有一个侵犯战神的人有好下场。
      严诤走后,战神的野心并没有消减半分,反而是膨胀得一发不可收拾。肖义在这五年之间不断吞并周遭势力,自成一派。他再也不是那个受江湖人尊敬的战神,他俨然是杀红了眼的破军星,世人都要忌惮。
      “天狼”肖义在“怒海”走后,提拔了三个人,与“不周山”并称“四绝”,分别是“朱雀”燕娇,“白虎”侯川,“青龙”邝竹延。
      有人说,天狼之所以没有让周炀改名,乃是因为他时刻都记着“怒海”,有人说他憎恨“怒海”,却又有人说,天狼时刻想着“怒海”能够重新回到他的麾下。曾有传言说,天狼在大醉时曾说,若是“怒海”愿意带着曾经的部下回归,即便是废去现在手底下这几个废物点心,他也愿意。
      这话流传到严诤的耳里,他也只不过是轻轻地笑了笑。
      但天狼对怒海的“惦记“,严诤很快就会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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