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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家仆 ...

  •   赶着一大早,戚雁翎就拎着刀,拉着邹行匆匆忙忙地往北边赶。江南多小山,这初春的天气仍是乍暖还寒时候,山顶的小雪初融。
      天气这般阴冷,何况她身边还带着一个负伤的邹行,戚雁翎想着:“没理由带他翻山越岭吧!”
      于是,他们雇了一辆车。
      在山道山行走可比在坦荡大道上行走难得多,赶车的车夫十分焦虑,夜色将近了,这山道上也难免会出现个土匪什么的。
      况且这一对人的来路着实有点让他感觉有些不对劲,他们说自己是要去开封探亲的,可是这大过年的早就过了,还探什么亲啊!要不是有丰厚的酬金,谁愿意做这门生意。
      日暮晚阳照耀着山间小路,马夫一脸忧色地赶着车,车轱辘在山道上不停地转着,只是山路崎岖,这车也开得颠簸。
      这马车不算是崭新,甚至散发着一股霉味,可是邹行却好像躺在高床软枕上一样舒服。
      邹行慵懒地侧躺在马车上,悠悠地叹了一句:“阿翎,他们来了。”
      戚雁翎马上警惕地用手按着刀柄,仔细洞察周遭的环境。
      “什么来了?!谁来了?他娘的,我就知道不是什么轻易的活儿……”车厢外传来了一阵车夫的骂骂咧咧的声音,随后车就猛然停下了。
      戚雁翎用刀撩开帘子,外面什么都没有,车夫跑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古道,西风,马还挺肥。
      戚雁翎低眼沉思了片刻,对邹行说:“邹行,我学艺不精,还日常偷懒,一会他们杀过来了,我护不护得住你完全靠运气。”
      邹行摆了摆手,道:“你能赢的,去吧。”
      戚雁翎撩开了车帘子出去之后,邹行才换了个坐姿,他动了动耳朵,听着着周遭的环境有否发出什么异样的声音。他很谨慎,因为他知道,想他死的人也许比想戚雁翎死的人更多!

      夕阳斜照,古道的风夹杂着雪,呼啸地拍打在戚雁翎身上。那把血色的长刃在夕阳的映照之下,显得更加鲜艳。
      此时,从古道的另一边走来了一位黑袍老人,他走得很慢,脚步好像也很沉重。黑袍老人得面容多多少少有些沧桑,他眼睛里带着一点血丝,仿佛是许久没有得到过很好的休息。
      老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与他同样的装着,只是他的眼睛没有光,是黯淡的。
      戚雁翎掀开帘子,跳了出来。她提起刀指向黑袍老人,问:“是你?”
      荀府道:“姑娘那次骗过了老朽的眼睛,难道这一次还想蒙混过关么?”
      戚雁翎道:“你是来取我性命的么?”
      荀府道:“我要取另一个人的性命,至于你,把逐鹿谷的方位告知我,我可以饶你不死。”
      戚雁翎道:“好笑了,我不知道你们说的什么逐鹿谷。不过,我和邹行的性命,如果你想要来取,还得问过我手上的这柄刀”
      语罢,“锵!——”的一声,戚雁翎将刀抽出,那血色的长刃被她挥动起来,在风中泛着凛凛寒光。
      戚雁翎挥动的刀并不快,但是却有横贯八方的气势,令人难以抵挡。令人奇怪的是,荀府好像从一开始就有不敌的迹象,一直后退,而戚雁翎见状也趁机发出猛烈的进攻。
      戚雁翎用刀,可是眼前的这个老头,他用的事一种很奇怪的武器,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套上了坚硬的护甲,格挡和进攻就全靠这一双铁手。
      戚雁翎砍下的每一刀都干脆利落,但是她渐渐地发现,她的对手就好像一团棉花一样,恶战了一轮之后荀府竟然毫发无伤。
      荀府勾了勾嘴,奸诈地说道:“小姑娘,你终究太年轻了。”
      这看似老弱病残的老人忽然发了狠,他的手指就像鹰爪一样,死死地扣住戚雁翎的手臂。戚雁翎只好将刀倒转,坎坎抵挡住了他的鹰爪。
      岂料荀府又反手夺刀,戚雁翎先前就见势不妙,死死地抓住刀柄。
      她紧皱着眉头,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她:“绝对不能被夺刀!”因为她深知被夺刀的后果是什么,除非她就此殒命,不然她可能一辈子都拿不起这把刀!
      豆大滴的汗水从她额头上留下来。随后荀府的出手招式简直让人眼花缭乱,戚雁翎接连不断地接下了十余招,最后还是没能格挡住,生生吃了荀府一掌。
      戚雁翎被这一掌逼退了十余步,当即突出了一口鲜血。她用刀勉强支撑着,尽可能让自己不倒地。
      她手里的血还是温热的,她用炽热的目光看着荀府,决心要战胜他。戚雁翎回忆一遍方才过招的情景,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些破绽。
      想到某处,戚雁翎忽然惊诧地抬起头,问他:“鹰爪功?你还会蛇拳?”
      荀府道:“小姑娘,看不出你年纪轻轻,眼光不错。”
      戚雁翎再道:“你……你是不是还会鹤拳?!”
      荀府冷哼一声,道:“你爷爷会的多呢!”
      语罢,荀府又开始新的一轮进攻,他那双手接连不断而来,他整个人就仿佛一只巨鹰一样,所到之处均能掀起一阵飓风。
      只因先前耗费太多力气,现在戚雁翎的刀越来越慢,面对经验老到的荀府,眼下她只有节节败退的份了。
      虽然在马车外的戚雁翎占了下风,但在马车内的邹行却是占了上风。
      荀坤动手能力着实差,车里的邹行三两下就把他牵制住了。
      邹行盯着荀坤,他道:“为什么杀我?
      荀坤双手被缚,但丝毫不软弱,他道:“邹景!你杀害周栎公子,你还在这里问为什么!”
      邹行道:“你怎么确定周栎已经死了?”
      荀坤道:“公子已经失联多日,你还狡辩什么?!”
      邹行道:“放你妈的屁!你知不知道杀我,你有什么罪?”
      荀坤扯了扯嘴角,道:“是你先勾结逐鹿,意图谋害大将军,不周山将军不过是为大将军除害。”
      邹行朗声笑道:“好笑!你敢说你不知道我已经上报大将军了?”
      荀坤难得挣开邹行的手,无名指轻轻动了动,一把袖剑弹了出来。寻常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是难逃一死的。但邹行不是寻常人,在荀坤挣脱他的手的一刻,他已经知道荀坤要做什么了。
      所以现在那柄细长的袖剑抵着的,是荀坤的喉咙。
      荀坤脸上尽是难言之色,他恼羞成怒道:“父亲效忠不周山将军三十多年,一心为了找回周栎公子,如今给你一个黄毛小子给毁了,你知道父亲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么?!”
      邹行激动地说道:“你也会说,你老爹效忠不周山三十余年!你认为不周山会动他吗?为什么荀府这么着急找周栎?我问你,是你是的他的儿子还是周栎是他的儿子?!蠢驴!”
      荀坤听了邹行的话后,整个人都呆滞了,他眼睛里仅存的一丝光芒,似乎也泯灭了。
      邹行索性放开了他的手,冷笑道:“这么多年来,你比得过你的周栎公子么?你活着是为什么?小时候做周栎的书童、剑童,长大了你只配给他提剑。呵,家仆就是家仆。”
      邹行没有对他动手,因为他深知,有时候杀人只需诛心即可!
      荀坤听了这番话后,激动地握紧了双拳,他一双眼睛通红,似乎锁着多年怨恨的那道门,已经被邹行的寥寥数语打开了。
      “砰!”的一声,荀坤一拳打碎了马车一壁,他一字一句地念着:“家仆,就是家仆!”
      邹行点了火,也不忘记扇扇风,他沉声道:“你知道杀了我的后果是什么?大将军不会放过你。”
      荀坤赤红着双眼,他盯着邹行,道:“可父亲是……”
      邹行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推进角落,恶狠狠地说:“你父亲跟随了不周山三十余年,所以被牺牲的只有你。因为即便在你父亲得眼里,你也还是什么都不算!”
      荀坤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可怕得多,他杀人可以不动手就已经可以诛心!
      荀坤喘着大气,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年来所努力都是白费的,他得不到他不周山的赞扬,更得不到他父亲的欣赏。
      邹行耐人寻味地说:“所以,周栎死了,不比活着好吗?”
      荀坤盯着邹行的眼睛,此番杀人诛心的话语在荀坤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仿佛起到了特殊的效果。他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对邹行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

      日薄西山,胧月将起。
      夜色朦胧,这山上的雪也是越下越大,风吹得劲猛,也寒得彻骨。
      经过一番恶战之后,戚雁翎身上已经有十余处伤口,她已经被打得快要散架了,而她却仍要坚持下去。
      因为,她忽然认出了这个人!
      鹰爪功、蛇拳、鹤拳!还会易容术,是不周山的家仆!
      往事的一幕幕涌上了戚雁翎的心头。
      七年前,怒海严诤为天狼出征,负重伤而归,周炀派了一个家仆前来慰问,这个家仆练习一身鹰抓功、蛇拳、鹤拳,连铁砂掌都会。戚雁翎对这个人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了,没有人会同时精通这么多种功夫。
      这个所谓前来慰问的家仆,将夜之时,向严诤的汤药里投毒,害严诤差点殒命。
      后来是翟墨澜、萧新舍了修为才将严诤救回来的,戚雁翎为此也守了他几个夜晚,生怕严诤下一刻就殒命。
      而事后这个家仆竟然抵赖不认,毫发无损地回到了周炀的身边,而苦了严诤差点折损了一条命。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戚雁翎多害怕失去严诤。
      这个方出江湖的少女认得他,不会有错,她心中的怨恨被唤起,谁也不知道一个人的怨恨一旦被唤起是多么恐怖。
      戚雁翎拿刀的手在颤抖,但是她很用力,她的怨恨无处发泄,她只有攥紧刀柄。
      想到这个人就是毒害明轩的人,她的心已经没有畏惧了,全然被愤怒所充斥着。她站立起来,右手持刀,指着荀府,咬牙切齿道:“是不是你!七年前毒害严诤的人是不是你!”
      荀府听到这句话之后,也动容了。这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少女对他的怨恨如此深刻,都体现在她的刀上了,他想了许久,仿佛与这个小姑娘素未谋面。如今,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是严诤的人。
      荀府怔了一怔,戚雁翎就知道一定是他无误了。
      荀府道:“你是严诤的人?”
      戚雁翎一字一句道:“我是拿你命的人!”
      荀府笑了笑,道:“你已经被我打输了,你还站得起来么?”
      她站得起来,她不但站得起来,她仿佛不知疼一样,身上十余处伤的疼痛也无法削减她的勇气。
      荀府此时又道:“你的刀,还拿得动么?”
      戚雁翎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此时,只见她将手中鲜红色的断翎抛向空中。
      荀府见了,还以为她这是要弃刀不打了。
      谁知,戚雁翎也跟着飞身跃起,她全力一踢,断翎就如箭矢一样穿风而过!
      荀府见了这一招,他惊呆了!因为就在七年前,他已经领教过这一招了。
      翟墨澜那柄白剑,他至今历历在目,因为翟墨澜踢出的长剑势不可挡,直取他的心脉,他只好用手格挡。
      他的手指之所以装上了坚硬的护甲,就是因为,他的手指是给翟墨澜毁去的!
      戚雁翎虽有取他性命之心,但是无奈她的力气已经耗尽,能够踢出这一刀的她已是强弩之末。这柄刀偏了一点,直插到荀府的肩膀上,坎坎要将他的一只手卸掉!
      荀府在惊诧之中无法缓过神来,七年前的那柄白剑竟然重现于江湖!虽然这是一柄血色的长刀,但是跟那柄白剑相比,却有同样的的威慑力!
      也许手持血色长刃的人,更有魄力!
      荀府肩膀上的鲜血喷涌而出,这对于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来说,这受的是一次很重的伤。
      车厢里传来了一声惊呼:“父亲!——”
      荀坤匆匆忙忙地从马车里跑过来,接住他的父亲。
      荀府用力将刀抽出,脸上的震惊之色全然没有消退,他怔怔地问道:“翟……翟墨澜是你的谁?”
      戚雁翎用凶狠地目光盯着荀府,她一字一句道:“区区家仆,凭你也配提他的名字?!”
      戚雁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可谓是气势如虹,荀府艰难地捂着他不断喷涌鲜血的伤口,这句话实在是直击他的心脏。因为当年,翟墨澜几乎说了一句和她一模一样的话。
      当那柄白剑被踢出后,翟墨澜身穿一身白衣,孑然而立,他没有多余的话留给荀府,只有一句话:“你不过是一个家仆,凭你也配?!”
      “父亲!父亲!”荀坤还在无力地呐喊着。
      他不懂,击败他父亲的不是她的武功,而是她口中说的那些话,还有那一招翟墨澜的招式。
      他没想过,时过境迁,七年了,他还是败在这一刀下。
      荀府依旧不依饶地问:“翟墨澜……翟墨澜是你的谁?”
      戚雁翎赤红着双眼,她不敢落泪,可是她心中的怨恨在放肆地横冲乱撞。她道:“你碰了你不该碰的人。”
      “家仆”这两个字一直指戳这两父子的心,他们做的事情虽是见不得人的,他们用这种方式换来了无数权力和财富,可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们也仍旧摆脱不了家仆这个身份。这着实是一种悲哀。
      邹行走出来了。
      荀坤是一个聪明人,他深知眼下面对的两个人都是可怕的高手,一个杀人诛心,一个不要命。此地不宜久留,他带着他的父亲仓皇地离开了。
      邹行道:“实在不容易。阿翎我们走吧,我来驾车……”
      邹行实在没有留意到,他身边的这个少女已经遍体鳞伤了。眼下戚雁翎实在体力不支了,她喊了一声“邹行……”,随后便昏倒在他怀里了。
      “阿翎?”邹行抱着她,道,“我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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