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声》早凉雨

2、试刀

　　新春的阳光很是和煦，长廊盘绕着崇山，大雁栖息在长廊的木栏杆上，而且廊外的风景也尤其好，呈现一片祥和安静的画面。
　　从山前的第一条阶梯上去，一直往上爬，走到半山腰，再沿着蜿蜒盘旋的长廊行走，拐三次，第四个房间就是戚雁翎的。
　　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全然是房间里的所有景物了，此间虽然是布置简洁，却是五脏六腑俱全。一张整洁的靠窗小木床，一张小小的四方茶几，一个木衣架，以及一张古式的木雕妆台。
　　妆台隔壁的墙壁上钉上了一个深色古木刀架，架子上是一把刀，一把纯黑色的刀，刀身浅浅地刻着一个“雁”字。
　　显然这间房间的主人，是个又爱打扮而且武功又不弱的女孩子。
　　戚雁翎起得不早，却也不太晚。她在床上惬意地伸了伸懒腰，感受一下阳光的沐浴，随后去梳妆打扮，洗去了一身懒气。
　　没有什么小事情能让戚雁翎换去一身黑色的常服，除非是钓鱼，陪谷主他老人家钓鱼。
　　今天戚雁翎约了九哥切磋，所以她穿的还是那身黑色的劲装常服。
　　有的人喜欢穿鲜艳的服饰，显得人更加年轻。而有的她本身的气质就是鲜妍活泼，即便是穿着深色的服饰，也盖不住她的明艳动人。
　　戚雁翎就是这种人，她身上一直散发着少女的气息，尤其是她的笑，如渐暖的春日，能令人时刻记挂在心。而且不一样的少女，岂非更有意思？
　　戚雁翎走得轻盈，只因她觉得这两天的生活分外的充实，昨夜长时间的练刀非但没让她觉得疲倦，反而让她感觉更加精神充沛，何况她今天要去找九哥。
　　九哥是谁？九哥便是唐悸，他是点事堂的长老之一，辈分和武功都很高，能与他切磋，戚雁翎感觉很荣幸。

　　和煦春日，芳野草坪。
　　戚雁翎老远便看见有个身穿蓝色短衫，摇着把折扇的男人在散步，于是她欢喜雀跃地喊着：“九哥九哥，我来啦！”
　　唐悸摸了摸他的胡渣，道：“喊什么九哥，喊九叔，你这瓜娃子，还嫩着呢！”
　　戚雁翎笑笑道：“九哥，你与我师哥年纪相仿，你大我也不过十余岁，我怎么好意思把你叫老呢？”
　　唐悸得瑟道：“瞎说什么，翟墨澜是我儿子，快快让我打败了你，叫你师哥出来见识一下本唐大帅哥的高强武功。”
　　戚雁翎抱着刀，悠悠道：“哟，九哥那你还得让让我，小雁翎武功弱！你让我一只手，你看怎么样？”
　　唐悸哼了哼气，道：“你这瓜娃子，我不用武器又何妨，让我看看翟墨澜那老臭虫教出来得小师妹武功如何。”
　　戚雁翎道：“好说好说，九哥请赐教！”

　　话声刚落，戚雁翎便马上拔刀，毫不犹豫地对唐悸抢先攻击。
　　戚雁翎出的每一刀都接连不断，刀光随着刀身的舞动在空气中不断地闪烁，而且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
　　唐悸看着这刚烈的刀法，心道：“刀法虽然是快，可是略显狼狈之态啊，师妹。”
　　起初唐悸还能凭借灵动的步伐轻巧地闪避，可是他发现越到后来，戚雁翎的刀法不仅快，而且使得越来越顺畅，狼狈之态也逐渐消失。
　　唐悸暗暗吃惊：“这小师妹，倒有些老臭虫的影子，不错！”
　　戚雁翎越砍越狠，但实则她的一颗小心脏早已紧张得砰砰直跳，尤其是方才开局就乱了方法。戚雁翎在暗自思忖：“不能在九哥面前丢脸，不然下一次他就不陪我过招了！”
　　戚雁翎的刀法可以说事不成熟的，使久了，她的身形就会显露出疲态。
　　她身上露出的破绽虽然比较多，但由于她砍得实在太快太烈了，使得让出了一只手的且没带武器的唐悸无法靠近她身上的破绽，只能顾着应对她的快刀。
　　不知不觉中，戚雁翎已经将唐悸逼到一处凹凸不平的石壁前，此刻两人都不禁暗自心惊。
　　“我居然把九哥逼到这里来！”
　　“这丫头竟然能把我逼到这里！”
　　本来两人的决斗事平分秋色的，但在此刻两人竟然同时分心。但是姜还是老的辣，唐悸的分神不过事弹指一挥间，而戚雁翎的分神简直就可以称得上是发呆。
　　唐悸牢牢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突然凌空翻转，疏忽地便落在了戚雁翎的身后。
　　戚雁翎大骇，猛然地转过身。但她还未来得及抬手格挡，九哥的手就已经划到她脖子处了。最后才堪堪停住。
　　唐悸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她的脖子，语重心长道：“这样，就一条命没了。”
　　这看似平凡的一战，就已经把戚雁翎吓出一身冷汗了。她现在睁大了双眼看着唐悸，动作缓慢地把刀慢慢收回刀鞘。
　　须臾，戚雁翎才缓过神来，叫道：“九哥刚才吓死我了！”
　　唐悸扶了扶额，道：“刚刚不也吓死我了……”
　　戚雁翎道：“九哥，你觉得我方才打得怎么？”
　　唐悸正经道：“三点。第一，切记心浮气躁。你先拔刀抢攻于他人，看似先发制人，占足了先机，其实不然。你对你九哥我的手法是完全不清楚的，而且我的实力远远在你之上，你这么冒然进攻，很吃亏的，
　　戚雁翎点点头，继续问道：“那第二点呢？“
　　唐悸负手，道：“第二，你的刀法竟然是不连续的，一刀未完你就平白生硬地结束了，为了变幻招式而多次破坏上一招的完整性，有点舍本取末了。第三，你发什么呆！以后与人切磋也好，决斗也罢，绝不可以发呆，听见没！”
　　戚雁翎听后微微怔住，感觉九哥的此番话有醍醐灌顶之感。她郑重地道：“九哥，戚雁翎受教了！”
　　唐悸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联系，点事堂新提添的那两个位置，你很有机会拿下的。”
　　戚雁翎踢开了脚下的石子，嘟囔道：“我又不去比赛。”
　　“你不去比赛？！”此时一把声音从后山处穿了过来，戚雁翎一看，正是唐敛。
　　戚雁翎本就不待见他，现在得知他在假山后偷听，更为恼怒。
　　她撒气似地把草地里湿润的泥土踢到唐敛的下摆处，生气道：“关你屁事！”
　　唐敛也急了，连忙道：“你为什么不去参加比赛，难道你不想进点事堂吗？”
　　戚雁翎道：“进什么点事堂，我师哥也已经在点事堂，大事轮不到我来操心，你要去你去！我看着后生小辈中你最了不起了，你去肯定能入围。”语罢，她头也不回地就负气离开了。
　　唐敛见状，一个箭步冲了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你不来，是不是看不起我！你就是像存心让着我，羞辱我是不是！”
　　戚雁翎听后，眼冒金星，厉声道：“唐敛，你再胡搅蛮缠信不信我收拾你！”
　　戚雁翎真当是应了那句话——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越想越气。她狠狠地盯着唐敛，右手按着刀柄，眼里充满了丝丝杀气。
　　唐敛察觉到她有点不对劲，吼道：“戚雁翎你想干什么！”
　　岂料那只被唐敛抓住的手竟然动了，动得雷厉风行，拔刀的气焰有千钧之势。那柄精亮的刀已经初露，眼看毫无防备的唐敛即将被她的刀风所伤，在场的另外一个人却改变了这件事。
　　戚雁翎的刀是快刀，但她还不是最快的，还有人比她更快！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刻，身着白衣的翟墨澜如同白鹤一般闪身上前，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握住了戚雁翎的手，直接把她的刀推回了刀鞘！
　　戚雁翎的出手在别人看来好像是谁都无法力挽狂澜，但是翟墨澜却可以将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翟墨澜没有说话，他仅仅是看了戚雁翎一眼，这一眼是警告，而且很管用。
　　“学有所成就能对同门出手相向了？与其留你在这里祸害人，倒不如今日就废了你！”
　　这些话翟墨澜没有说，但戚雁翎显然明白。因为没有人可以伤害逐鹿谷的人，谁敢动手谁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谁也不例外。
　　戚雁翎知道错了，她不该对同门拔刀相向的，所以此时此刻的她只有沉默，等待惩罚的来临。
　　唐敛见了这一幕，他也懵了，问道：“翟大哥，怎么了？”
　　唐悸道：“拔刀相向，意欲伤害同门……”
　　翟墨澜却直接打断道：“罚你闭门思过十天！”
　　唐悸质问道：“怎么？老臭虫你这么坐不公平。”
　　翟墨澜甩了甩袖子，道：“去幽林闭关十天还不够？幽林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戚雁翎还不快去？！”
　　等道戚雁翎离去后，唐悸才黑着脸道：“哼！你倒是护着师妹心切，那咱们家唐敛咋的！”
　　翟墨澜听了后权当没听见，让唐悸一个人留在原地干生气。
　　逐鹿谷门规挺自由，但有一条却是万万不能触碰的，那便是加害同门。
　　翟墨澜和唐悸同是点事堂的长老，自然有处罚弟子的权利。而翟墨澜抢先罚戚雁翎，看似冷漠，实则是不想自家师妹落到别人手里发落。
　　他深知唐悸并非是个狠心人，但这次戚雁翎想伤的却是他的亲侄唐敛，恐怕唐悸较真起来，师妹也绝不好受。

　　盘山的长廊里，传出了“哒哒”的脚步声，唐悸走在前面，唐敛紧跟其后。
　　唐敛打破了沉寂，他道：“叔叔，其实你们不用紧张啊，戚雁翎她根本不会拿我怎么样啊。”
　　唐悸却充耳不闻，对他不理不睬。
　　唐敛见状，又道：“何况那小妮子根本伤不了我啊！”
　　唐悸顿足，道：“你真以为你能接住他那一刀？这小娃子越长大越发狠，你看到她练刀的样子了么？一个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对别人会留手么？要不是老臭虫出手，你早就挨了她一刀了。”
　　唐敛傻笑道：“她刚刚只是不喜欢我唐突罢了，我惹她又不止一次两次了，次次她都气得要拔刀，次次都不会伤我的。”
　　唐悸抽出一直斜斜地插在他腰上的扇子，在唐敛的头上敲了一记，道：“你就替你朋友撒谎吧你！刀剑无眼，刀一出手，她这个年纪是收不住的。”
　　唐悸连忙格挡，道：“她收得住，收得住！”
　　唐悸的手悬在空中，怔了怔，道：“你说什么？”
　　唐敛用一双真诚的大眼睛看着唐悸，一字一句道：“她收得住，我亲眼见过。”
　　戚雁翎收得住手，翟墨澜知道，他只不过是想把师妹丢进幽林里历练历练罢了。

　　林深，不见鹿，不见溪水。幽林的篁竹修长挺拔，茂密而幽绿。人处在其中，基本是看不见阳光的，由是，这是一片阴暗而湿冷的竹林。
　　竹林里只有两处干净的地方，戚雁翎就坐在这其中一处的磐石之上。
　　这里有篁竹，有清风，却还有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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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排版二次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