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03杀人 ...

  •   为着什么不开心,乌珠到底没告诉陈闲云,她烦得事是太多了,非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之后又说了两句淡话便打发了他。
      后来怎么就成了伙友呢?
      那真是无巧不成书了——他是自她来了后,便意乱神迷一发不可收拾,此后除了每日去无相居搅扰之外,就是闷在家里和一班石匠们学雕石。也是他一番痴心,要把乌珠给雕出来,他想哪怕得不着她的人,得个石像也算是大妙了。到后来乌珠和他要好,他真是喜出望外,简直像天上掉下个大元宝砸中了他。而雕石这门手艺他却也没有就此放下,还是孜孜以求,是想着雕好了送她,博美人一笑。
      这事乌珠自然无从得知,就算知道了,也不过付之一笑。
      偏是那晚上他把石像雕完了,特拣得一块极品蜡油冻,然雕功却大不佳,只稍微有那么点儿意思,倒可惜了这块佳石,真算是明珠暗投。他是急着要献宝,顾不得三更半夜,便忙忙跑去无相居。本以为乌珠已睡下,这回定要费好一番口舌头求乌珠开门,倒不想后院里还隐隐泛出灯光,又有低低的说话声音。他是成心要给她个惊喜,也不去拍门了,直接爬墙进了后院。彼时他还不曾练得高明功夫,只算粗通拳脚,倒得亏这院墙也不高,他又身段高挑,竟给他三下两下爬了过去。
      就悄悄摸向廊庑,灯光已大放光明,他看清楚里面情景,骇怔住了——并不是乌珠在和谁说悄悄话,是血流漂杵——乌珠带着金丝手套,指尖上细细一溜长针,狠狠刺入男子喉咙。那男子不能置信似的双目暴睁,尤不甘心,嘴张了张要说什么,然嘶嘶几声,到底不能成言就断了气。
      乌珠身上的雪衫子也已染成血色——她那金丝手套上长针无论如何不能刺出这样大伤口,流这样多血,更何况男子身上衣衫也是明明白白的干净,这分明是她被男子执剑刺伤流的血。
      陈闲云心口猛恶痛起来,说不清道不明因由。
      而乌珠,在这一刻见到傻呆呆的陈闲云,再骠悍也已没力气杀人灭口,当然她也不想。她拔出长针,招手叫他过去。他就乖乖过去了,竟没有半丝迟疑,哪怕此时她浑身浴血,面带微笑,笑也是残酷,活脱脱如地狱来的罗刹。他却不怕,这样的鬼使神差,他走到她面前去。
      “扶一扶我,”她轻声细语,像安慰,怕惊了他,“扶我进房里好不好?”
      他点头答应,扶她慢慢走回房里,中间还不忘关心她的伤:“伤得重么,不然我去请大夫!”
      她倒被他问得一怔,继而掩唇笑,说不出一丝情动,忙遮掩过去,拿指在他腮上轻轻点一下:“你呀你——难道你一点也不怕么?”
      “本来是怕的!”他扶她坐到床上,便要查看她伤势,她虽伤在腰间,并不算得隐密地方,然而她一个姑娘家,当着他一个少年男子,寸肤寸肌都当得隐密了,哪里肯给他看。只急急止住他:“我不碍事!”
      他不肯信,怎么会不碍事,流了那么多血!她这夹纱的雪衫子都被血浸透了,怎么会没事!他急起来:“这时候还避什么男女之嫌!”
      她实在拗不过他,一壁说:“瞧你好糟心,我当真没事!”却到底掀开衫子一角给他察看。她那纤细的腰肢上,虽血色殷殷,衬着玉般肌肤,格外怕人,然抹去血,却果然没有半点伤口。他惊得做声不得。她放下衣衫道:“说了你偏不信,我不过是身子有些虚!”
      为什么身子会虚,自是因失血过多的缘故,这缘故却不好就对他说。
      当下急以话调开他神思:“你刚才话只说了一半,我问你为什么不怕?”
      不论如何,看她安然无恙他到底松一口气,忙献宝似地拿出石像给她看:“我是特为来送这个给你,不想碰到这事——怎么不怕呢,本来真是怕得我要死,然我想你定不会无缘无杀人,定是这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所以就不怕了!”
      “你就这么信我?”
      他毫不迟疑,重重点头:“我信!”
      这一刹那她竟觉得鼻子眼睛发酸,马上别开脸道:“真真是个傻子!”顿一顿又道,“你过来,我告诉你!”
      这才细细和她说了多半的底细——今夜这被她杀的男子,果然算得作恶多端。他是个江洋大盗,恶事做了无其数,不光是偷财帛之物,还偷女人。而今他刚自一个大官家里偷盗出了一件宝贝,急着要出手呢。却巧路经般若镇,天晚,就宿在无相居。
      乌珠忽笑得冷酷:“这事间的人,哪有见宝不起意的,我自也不能例外了,是打着黑吃黑的主意,只不想这人忒不识好歹,我已答应放他一条生路,他却执意不肯放下宝贝,那我只好痛下杀手了!”
      她说得这样自然从容,可见这种事是惯做的,并不是第一次。他是浮滑,却不傻,甚至算得是个极聪敏的人,听得这番话,不是不震惊,他到底年少,还不曾学得深阴,想了什么,脸上都表露无疑,她自是看到,眼睛里不由一阵失落,想他也不过如此,和别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不想他渐渐变得坚定,骤然握住她的手道:“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信你!”
      信她?信她什么呢?信她是个好人,信她的无辜?
      她是想大笑,嘲笑,讥笑他,然到最后竟觉得喉中哽咽,恨恨甩开他手道:“好会说话,是不是怕我杀人灭口?”
      “我真怕死的,又怕痛!”这样说着,他却把白生生一段颈项凑到她手边,“你下手的时候一定要快些狠些,别让我觉得太痛,那就谢谢你了!”
      半晌却不见她动静,他抬眼睛要看,她马上厉叫:“不许看!”
      他也只好乖乖闭上眼睛。他听到她衣衫簌簌,有极轻微步声,好一阵子,忽听她说:“今晚的事,不许你对一个人说,记住了,去吧!”
      他才敢睁开眼睛,却不见了她的人,原来她趁他闭眼待死的这一会儿工夫,已爬上床放下了帐子。隔着这幽幽幔帐他自是再也看不清她了,不是不怅然,她却只教他快走:“石像留下,你自后门出去,小心莫教人看到,你不怕人闲言碎语,我还要面孔呢。”
      他实在摸不清她,又怕她不耐烦,只得哦哦应着,诚惶诚恐地走了。他走后好半天,才闻得幔帐里轻轻溢出抽泣之声,然她始终没有动,也许是睡去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