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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抑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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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身公寓其实就是钢铁丛林里的居民村,它一共十三层,每层A、B两户,寸土寸金的地位烘托了它的身价位于中流之列,而简约明快的风格受到单身单女青睐,他们纷纷聚居在此,做起了面向繁华都市里的隐士一族。
冷知静的房间位于顶楼,向阳,空气流通很好。李离被请进屋后,惊讶地发现家居布置得温馨典雅,和主人性格完全不一样。
透明橱窗外摆满了花卉,姹紫嫣红纷纭如雾,一进来就吸引了李离的目光。一把长柄水壶静静地站在阳台上,像是花海里的守望者。冷知静顺着李离的目光,看到那一片灿烂生机,说道:“李医生喜欢花?临走时要不要带上两盆?”
李离摆手,冷知静又说:“看起来是不是有老古董的味道?这些都是爷爷的东西,我舍不得丢,想留下来做个纪念。”
李离和冷知静的接触不多,怕她拘谨,连忙笑着说:“我就喜欢怀旧,也是个俗人,看到美好的东西也会自发地靠过去,但要我和它呆在一起,我就浑身难受,因为我怕会糟蹋了这点美丽。”
冷知静哑然失笑,顺手递过一杯饮料给李离,自己握着高细玻璃杯坐在了对面沙发上。她的笑很浅淡,只在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就马上收走了。
连笑容都是安静的。
李离心里暗想,揣测着下面该怎样开口。房间里顿时又冷清起来,冷知静细心地等待了一会,看到李离还是没开口,率先打破了僵局:“李医生脸色很严肃,是找我有事吧?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她的言谈举止从容大方,好像和李离相识多年。李离连忙趁势说:“是有些事情,问出来显得很冒昧,不知道怎么开口。”
冷知静喝口水,面色温和:“李医生别客气,因为简小姐的关系,我们也算是熟人。如果有什么要我做的,你尽管吩咐。”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除了转交给你一封信,还有我心里有几个问题……”
冷知静听到李离说得迟疑,善解人意地回答:“没关系,你问吧。”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很安静,和我们平常人不大一样。而且你拒绝在换肾手术上签字,这是为什么呢?”
虽然是阴天,房间里光线明亮,足够看清一切。冷知静看着花丛,没过多地流露出什么,就平静地说:“我一直陪着简小姐,知道她人很好,知道她总是过多地为别人考虑,可以说,她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品质纯良的女人,有时候也会不知不觉地受她影响。这样好的人,只要有挽救的机会,我绝对不希望她放弃信心,过早地交代后事。说到爷爷的病,我本来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没有挽救的机会,我希望他老人家安安静静地去,别再受病痛的折磨……”
病人家属里有冷知静这样想法的人很多,李离知道这点,她受震撼的不是冷知静不愿被打扰的想法,而是想起了CiCi说的话。
简沧走的那天,李离靠在门上哭,没力气再去叫住冷知静并转交简沧的遗书。Cici看见冷知静的背影,也伤感地说:“离医生,医行兼并前,我在玛格丽特呆过一段时间,见过简小姐和冷小姐。”
李离没有说话,只是哭,CiCi好像触景伤情,哽咽着说:“其实做医生这行,见惯了生老病死,心有时候也会变得麻木,但是对这两个人我印象很深。冷小姐每次从出租车里抱出简小姐,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呵护一个孩子,简小姐人好,见了每个人都打招呼,冷小姐推着她帮她盖毯子……我本来以为她们是姐妹,后来才知道是毫不相关的陌生人。现在社会,人都冷漠得很,还哪有人像她们那样热心?”
李离听了,暗暗下定了决心,哪怕是在帮简沧偿还恩情,她也一定要好好回报冷知静。
现在在冷知静的寓所里,李离面对着毫不显露的冷知静,心里面隐隐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尽管言谈从容表情温和,但是她脸色苍白,眼眶深陷,这些瞒不住医生李离的眼睛。
“恕我直言,冷小姐。”李离细心地观察了一会儿,开口说,“你的眼睛太过于平静,说到爷爷的时候一直沉浸在回忆里,如果你相信我,请你配合一下,接受我的调查。”
冷知静微微一笑:“做什么?好像我是病人一样。”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曾攻读过临床心理学,了解到一些病人潜在的心理危机。我可能太直接地提出来了,希望你不要排斥……”
冷知静脸色平静,摇摇头没说什么。
李离暗自鼓劲,有些豁出去了说:“你是不是一直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个人呆着时,无意识地爱哭?如果有,那证明我观察得不错,冷小姐至少有初期抑郁症的状况。”
“李医生真是厉害。”冷知静苦笑一下,后背慢慢靠向沙发,眼睛望着天花板,“还不止这些,有时候看见爷爷留下来的东西,我就深深自责,总觉得今天来得真是讽刺,什么打击都向爷爷去了,我这个罪魁祸首还好好活着。”
怎么能这样说!李离很吃惊,身体紧张得绷直:“冷小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建议你最好去看看心理医生。”
“我看过医生了,医生说我这是属于反应性抑郁症,早期轻微状况,开了一些抗抑郁药和做了一些心理辅助疗程。”说到这里,冷知静又苦笑,“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想我还是没完全好。”
“冷小姐的心结可能太重了。反应性抑郁症在病例中较为常见,一般都是遭受失恋婚变、天灾人祸等挫折打击所导致,不过我看冷小姐还好,只是偶尔有些想不开。”
冷知静抬起眼睛看了看李离,真诚地说:“谢谢李医生的关心,我会牢牢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去钻牛角尖,疗治的方法我都清楚,我只能说现阶段我比较难受……”顿了顿没说下去。
李离笑着追问:“能对我说说吗? ”
冷知静失笑:“真的没什么,李医生,不过是些生活琐事。”
李离看她越是躲避,越是不放心:“对别人倾诉有益于抒发情绪,冷小姐还是对我说说吧。”
冷知静想了想,叹口气:“李医生这样看着我,要拒绝你真的很难。好吧,我就随便说说。”
她安静了一会儿,似乎在回想着以前的事情,才开口说:“我是罕见的Rh阴性O型血,国外留学时接到爷爷电话,要我去给一个叫做顾翊的华人输血,我虽然好奇,但还是按照爷爷意思去了,去了之后才发现顾翊也和我就读一个学校。后来又输了几次血遇见了他几次,再后来就稀里糊涂地恋爱了,不过爱上他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显赫的身份和背后的实情。”
“回国后,爷爷特地从乡下赶来和我住在一起,严厉要求我方方面面,我那时并不知道爷爷有心事,一直很温顺地听从他。他不准我和顾翊在一起,要我好好工作。我不想愧对顾翊,暗地里还是和他有联系。事情败露后,爷爷告诉我一个事实,让我一时接受不了。”
“我还有另外三个年轻人,从很小时候起,就接受了一个教育基金馈赠,据说是被誉为精英计划。这四个孩子里就我家世差,只是因为我的血型特殊,能为基金理事家人服务而入选,这个人就是顾翊的爷爷。理事长给爷爷施压,不准我们在一起,爷爷估计受到了不礼貌的对待,回来后羞愧地哭了起来。”
“我很难受,答应了爷爷所有的事,主动去找了顾翊,和他断绝了关系,他叫保镖拉住我,不准我去找他爷爷理论。看他那种居高临下的样子,我忍了好半天,没冲上去打他一顿,推开保镖就走了。”
李离心中一动,看来冷知静发作起来还是很厉害的,完全不是文静温和的形象。
“我最后没去找理事长,也是看在他是一位老人的面子上。可理事长还是没放过我,我前脚刚进门,他后面教训人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爷爷忍受着他的痛骂,不准我挂断电话,听完后扇了我一巴掌就晕了过去。”
冷知静的神情变得自责了,接着说:“爷爷被送进玛格丽特医院,检查出来是肾病晚期……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简单来说,就是我先失恋了,后来再连累爷爷病倒,特别是爷爷去世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很大,我觉得我是个罪人。”
“冷小姐所说的顾翊,是天成传媒的顾先生?只能说这个产业覆盖面广,连我这个小小的医生都知道,都注意到了传媒频道的滚动广告。”李离并没有很吃惊,淡淡地说,“如果谈一场恋爱都有罪,那么这个世界里的人天天都在谋杀。”
冷知静没有过多地解释什么。“是天成的顾翊,总之他不是好人,好在我现在和他没任何关系了。”
李离适宜的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
冷知静也转移了话题:“占用李医生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听说你已经离职了,下面打算去哪里高就?”
李离站起身,走到落地窗边,鸟瞰远处城市:“我想离开这里,到处去走走,做些我喜欢的事情。”
“真是凑巧,刚好我也想离开这座城市,过几天就走,行李都收拾好了。”冷知静这次说得很坦诚,“简小姐一直要我照顾沙小弦,我心里其实一直在纳闷,为什么一定是我?不过所有事都过去了,我以后会去看望沙小弦,做好答应的事情。”
李离转过身说:“如果冷小姐要去,麻烦先隐瞒简沧去世的消息,这是简沧交代我的,我那里还有一封信,本来打算两年后再寄给沙小弦,既然你以后要照顾她,我也转交给你,你看行吗?”
冷知静点头:“那明天在你离开前再碰个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