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龙舌兰姑娘的数量？ ...
-
"胡闹！"
曾经的波纹使者，现在的吸血鬼史特雷死死地揪紧自己身上蔽体的衣物，一副害怕自己松了手衣服就会不翼而飞的模样。再配上那头半长不短的黑发，看起来像极了被登徒子非礼的良家妇女。作为被呵斥的对象，乔瑟夫·乔斯达挤了挤眼，头上还没有扎完的小辫子随着动作晃晃悠悠，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林凡手上动作不变，心如止水、又或者说完全是大脑空白地使用后世斩获无数直男芳心的死亡芭比粉色缎带用力束住那几缕晃来晃去的棕发。停顿片刻，女仆小姐用力打了个整齐的蝴蝶结，随后打开放在沙发扶手上的盒子，取出一筒唇膏，拧开筒盖。
好极了，纽约近期流行的橘红色号，还是Maybelline牌。那么问题来了————乔瑟夫是什么时候买到女装和这些化妆用具，又是什么时候将它们塞入后备箱里？
乔斯达家的女仆小姐认认真真地回想，终于在记忆中仿佛无穷无尽的眩晕和呕吐感之外翻出完整的景象:沐浴在耀眼的阳光下，说了"我想到一个好办法"的棕发年轻人掀开漆黑的车箱盖，像是献宝似的将银灰色手提盒抱在怀中举给她看，只是将盒子开启一条缝隙的时候，那双翡翠色的眼睛又偷偷瞟过来，似乎带着一点点心虚的意味。
唔，那时的自己是什么反应来着？
好像露出招牌微笑说了"你开心就好"这种话…………
托起近在咫尺的面庞，手指触及因闷热的气温出现汗水、有些湿乎乎的皮肤，林凡的眼睛聚焦，暂时停止神游。视野中具有肉感的嘴唇被慢慢涂抹上艳丽的颜色，没有一丝偏离到轮廓之外。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手掌下的皮肤像是有些不适地震颤。
"请不要动。我想您并不想在回到纽约后，听到来自艾琳娜夫人的训诫，对不对？"
专注于眼前工作的女仆小姐语调柔和，微弱到如同从轻翘的舌尖呵出的气音，带着轻笑在空气中漾开涟漪。绿眼睛的主人不敢动弹了，只是仔细看才能发觉格外秀气的眼睫仍在不甘地晃动，倒像是一双被困在标本中的蝴蝶，在透明的、带着褐色斑点的玻璃框中，垂死之际挣扎着，扇动宝石色的翅翼，直到变成永远鲜艳美丽的标本。
是的，美丽。
这是"美丽"的。
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让这样的美丽永远停驻在这一刻，如何？
【检测到宿主情绪转变，尝试解析】
【初步判断:意识链接影响、灵魂与□□契合度90%】
伴随耳边响起的、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女性声音，本是沉寂的心被偏离"正确"的邪恶念头鼓励，毫不犹豫大声喧哗起来，令指腹沁出温热的汗珠。此刻她仍然捧着这张面孔，犹如在端详着令人心神震撼的艺术品。但是女仆小姐却又如此固执地注视前方，视野中只要伸出指尖便能轻易碰到的唇被喑哑的橘红占据，只剩下一小块区域等待去填补。
【检测到宿主目前意愿，系统193726将为您开启微调服务】
【附近转化为警戒状态的单位体数量:2】
【系统193726提醒您，在此时间坐标中，不建议此时宿主产生不必要的战斗】
【警戒单位数量变动————】
‘顶多是心血来潮的想法罢了…………’
林凡内心苦笑着，她屏住呼吸，用口红将那一小块淡色空缺填满，只是。缺氧带来的不适感并没有将内心燥乱压制下去，短发的女仆后退一步，像是有些不知所措似的将视线移到脚下。
她听到自己臼齿贴合研磨的声响。
林凡无端地开始渴望心中突然察觉的空洞被填满，无论是黏膜接触、将彼此气息融合的"好变化"，还是撕裂皮肤、舔舐腥咸液体的"坏变化"，都可以成为填补的基石。自舌尖泛起酸涩的感觉，让少女忽然有些怀念起糖果甜腻的味道。
【将宿主情绪转变列为需警戒项目。微调已开启，请宿主勿惊慌，站稳扶好，注意人身安全】
"对信任自己的孩子产生这种感情…………"
视网膜捕捉到的彷如上好玉石般清澈的翠色还停留在脑海中，所蕴含的光辉令她带着对自己的厌恶压下纷杂的思绪。最终，沸腾的欲/望慢慢冷却，又或是因为回荡在耳边的不带感情的声音才被熄灭。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林凡自嘲地想。
‘比起变成标本泡在冰冷的福尔马林里，我更希望他活着。’
‘不是独自一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是幸福的、平安的、在心爱的人与家人的陪伴下，即使已经记不起血亲的名字与样貌，也可以安心的迎来寿命的终结。’
被色彩填充、又或是只有黑白线条的画面在脑海中掠过————身材高大的海洋教授压低帽沿，不久前与他和解的女儿搭住男人的肩膀露出灿烂的笑容；梳着飞机头的高中声向镜头比了个v，在他身边，年轻的金发男性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最后拼凑出一幅美好的图象。可是阴暗的情绪永远都像层层叠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般不受控制，产生的疑问在脑海中浮现，刻薄而尖锐。
"哪怕陪在他身边的人里没有你自己？"
她笑了，坦然地回答。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从一开始我就没有站在那里啊。"
乔瑟夫正在照镜子，看起来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满意。这个如今只能从那几缕顽强从蝴蝶结中探出头来的棕毛联系到原来模样的年轻人伴随"哦呵呵呵"的奇怪笑声挺直胸膛，因塞进椰子而高耸、几乎撑破薄薄衣物的胸口随着动作摇晃吸引眼球，生动诠释何为"波涛汹涌"。他用翠色眼睛的朝着对面抛了个媚眼，声音拖长绵延出撒娇似地语调:
"既然想要潜入德军基地免不了做点伪装，来～试试嘛～"
"………别忘了，我不能接触阳光。"
坐在对面的史特雷抿了抿嘴唇，面色苍白————虽然作为吸血鬼，他一直都是气色不佳的模样。停下手上的动作，林凡侧眼看去，竟然隐隐约约从那苍白中瞧出铁青的颜色来。
在闷热的空气中，这个外表年轻、实际年龄已过半百的老人此刻像极了一只焦躁摆弄抓板的野猫，反反复复松开又攥紧胸前的衣料几次，扯出皱纹，最后好似从牙缝中挤出般憋出这么一句略显苍白的辩解。
"只是让他们看到你的脸就行，又不是让你全身脱光站在太阳底下。"
然后这个理由被看起来早有准备的乔瑟夫迅速否定了。
嗯，不出意料。
眨了眨眼，林凡轻轻吐气，面不改色无视【微调结束。亲爱的宿主，请您为系统服务打分评价】这种幻听，将口红放回盒中，随后又取出几柄小刷子。注意到化妆刷上熟悉的商品标签，少女的内心中忽然生出一些属于家长的欣慰情感来:至少孩子懂得看杂志了解时尚，而不是胡乱花钱只买贵的，这点还是值得鼓励。
等等，这不是侧面证明了他对女装很感兴趣？
似乎没有注意到短发女仆投来的怀疑目光，棕发的年轻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抖了抖不知何时拿在手中的布料，让它从看不清形体的衣物舒展开，然后从长裙的一侧探出头，得意地向史特雷的方向挤眉弄眼:
"借口我都已经想好了。因为自幼生了一种不能接触阳光的怪病，经常待在屋里导致性格内向不爱与陌生人说话。不久前听同村人的介绍得知附近有方便的工作便抱着尝试的心态在堂姐的陪同下……………拜托，别摆出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来嘛，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混进去？"
停顿片刻，他又拉长了声音:
"哦～我想堂堂的西藏波纹法的掌门人，怎么可能会指使一个柔弱的女性忍受士兵粗鲁的行径，叫她去潜入装备着枪支弹药的军队基地？对不对？"
嘴上这么说，棕发的年轻人眼睛却是看向林凡。于是，接收到暗示的女仆小姐微笑着默默摁住想要举起来表示自己可以去充当内应的手。她将化妆刷虚虚握在手心，侧脸向投注来目光、似乎期待自己作出制止行为的史特雷眨了眨眼，试图展现出无辜又可怜的模样来————虽然空荡荡的胃还用气流翻滚着抗议上一次连胆汁都吐出来的粗暴行为，自己面上不适的神态根本不需要去特意伪装。
"哎呀，真是抱歉。"
少女将这句明显能听出幸灾乐祸的话语藏在心中，只是露出了不带感情的微笑。说实话，她非常乐于见到"龙舌兰姑娘的数量增加了"这种事情。嗯，出于见证了什么大事件般的奇妙兴奋感，绝对不是因为肋骨还在隐隐作痛而记仇这种理由才选择"见死不救"。
绝对不是。
"柔弱？"
意识到自己孤立无援，史特雷张了张嘴吐出含糊的疑惑语句。他在一瞬露出明显的古怪神情，却没有继续说出什么话，转头望向被厚重的布帘遮挡住一半的车窗。透过混杂着斑点的玻璃，吸血鬼看到让大地焦灼的炽热阳光。放眼望去，绵延不绝的沙海占据了大部分视野，接近沙漠边界的地方矗立着一栋建筑，隐约可以看到有人影在偶尔吹拂起来的风沙中晃动————几分钟前，三个旁观者目睹了看守在大门前的德国士兵们是如何借着工作的便利占了女性的便宜。
或许是因为空气太过闷热，以至于吸血鬼的思维都开始发散起来。史特雷沉默地、犹疑地尝试将那个被非礼的女人代入自己。
于是，吸血鬼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哆嗦起来。
这个外表年轻的黑发男人呆滞了一会儿，迅速地拉下兜帽，试图遮住自己的脸，用孩子气的行动表达自己的态度。林凡从被遮住半边、看上去没有神采的暗红色眼眸中读出一种"与其女装不如打开车门跳出去算了"的自暴自弃与逐渐蔓延开来的阴沉。感觉良心隐隐约约受到谴责的女仆小姐将食指抵在唇侧，开始组织措辞，思考该如何打圆场让这件事终止。
"我说，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在此之前，乔瑟夫轻快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他斜靠在椅背上用手掌抵住额头，这幅姿态让人轻而易举便能想象到那些聚在美国街头的年轻人们。然后，他眨了眨眼。
"你的下一句话是———粗糙的激将法！"
"粗糙的激将法。"
将被丢过来的长裙折叠，作为旁观者的林凡看到了史特雷的眼眸闪烁的心虚。而乔瑟夫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似的抱胸，语调明快:
"哼哼～毕竟一开始你承诺只是找到尸体。而现在，我们的目标是活着的、健康的史比特瓦根爷爷。而且那家伙也说了，遗迹地下发现的东西被运往基地研究。所以老爷子，怕了就直说嘛。被雕像吓到发抖这种事虽然很可耻不过坦然承认总比…………"
"稍等一下乔瑟夫少爷。"
将食指抵在少年人的唇边，林凡开口阻止了乔瑟夫接下来的滔滔不绝。眼角的余光瞥到黑发男人握紧的拳头正在松开，女仆小姐向乔瑟夫露出和蔼的笑容。
"体谅他人是一种美德，更何况，强迫只能在阴影中生活的吸血鬼走到太阳底下本身是一件勉强的事。"
她回首，向曾经的波纹使眨了眨眼睛。
"史特雷先生，请不必将年轻人的失言放在心上，还请您好好的留在这里帮我们观察德军的动向。同样也方便接应。"
面对灰金发女仆柔声的请求，长发男人迟疑了一小会，他斟酌着回答:
"放心吧，在你们回来前我会好好待在这里…………"
忽然像是理解了什么，曾经的波纹使呵呵一笑:
"毕竟，我史特雷可不是那种已经心满意足跳到太阳底下随便结束生命的人。"
作者有话说第22章 龙舌兰姑娘的数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