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继承的财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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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抱歉，丽塔小姐。我在路上遭到袭击，因此来晚了不说，还弄丢了本该让您过目的遗嘱复印和财产继承相关文件。"
这样说着的男性有些紧张地将手放鼻子上，发现什么都没摸到后苦笑着放下手。这是一位银发男性，鼻梁高挺，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看上去有些瘦削。现在他正坐在接客室的沙发上讲述自己的遭遇。
在那个被称为"玛欧斯"的律师被艾琳娜礼貌地"送客"后不久，乔斯达家的大门便被敲响。这个男人自称是"玛欧斯·齐戈弗里德"，身上却穿的破破烂烂充满酸臭的气味。开门的仆役差点把他误认成胡言乱语的流浪汉关在门外，只是正好乔瑟夫路过，才得以进入乔斯达庄园。
"当时真是惊险，我还以为自己会被赶出去，甚至连话都讲不清楚。感谢小乔斯达先生说服侍卫让我进来，也感谢艾琳娜夫人，即使我现在如此狼藉也愿意握着我的手安慰我，为我提供了热茶与衣物，好让我不至于因为难堪而不敢面对您。"
毕竟她是"艾琳娜·班德鲁顿"啊。
坐在对面沙发的林凡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面带礼节性微笑，递出洁白的手帕，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让它听起来轻盈而又柔软:"抱歉，虽然有些冒昧，这是刚从女仆那里借来手帕。请您把汗擦擦，喝口茶水滋润那干渴的喉咙，好好休一会儿息吧。我想您一定是累坏了。"
"哦，上帝啊。您真是位善良的淑女，丽塔小姐。"投来感激与愧疚的目光，接过手帕，这位自称"玛欧斯"的青年笨拙却有耐心地将手帕沿斜线叠了三次，才拿起它揩去额头的汗水。将情景收入眼底，林凡状似不经意地询问玛欧斯:"对了，你是否知道小乔瑟夫先生之后又去了哪里？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年轻人正端起茶杯，闻言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他似乎在回想，随后犹疑地回答道:"我好像看到他穿过大门，向西面去了。"
以上，便是林凡现在漫步于街道的理由。
毕竟那个玛欧斯只提供了大致的方向，很难确定乔瑟夫出门之后是一直向西还是走了一会儿又向北去。而林凡并不确定自己的替身是否擅长搜索，自昨天被围堵后，她基本上都没有呼唤过替身，也不确定自己的替身到底发生了何种变化。
等等，说不定现在可以试试看？
脚步停下，林凡抬起头。今日是个晴朗的天气，浅蓝的天幕中只能见到几丝洁白的云彩。从天空中太阳的位置判断此时的时间大概是上午十一点钟左右，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并不算密集。熟练地拐进一侧狭窄的路口，林凡敏锐地注意到地上属于自己的影子旁边多出几道黑影，不由地轻声感叹:"小混混这种生物，难道是[城市角落]的可刷新怪物吗？怎么到处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白银之月。
在内心中如此地呼唤，身着西式银甲的人形替身并未出现在有些幽暗的小巷中。心中却生出早有预料般的奇妙感觉，似乎有什么伴随着呼唤出现在这里、出现在面前………
林凡俯身蹲下，与蹲坐在地上形体类似细犬的机械大眼瞪小眼。她翻找着记忆，有些不确定地出声:
"呃，影铁？"
黑与绿配色相间的机器犬摇了摇扁平的头部，似乎在否认主人口中说出的名字。不过它很快支棱起半透明的耳朵，通过在地上跃起的方式转身，对着逼近的人类警戒地压低身子，相较于普通犬类听起来更加清脆地吼叫声在覆盖滑腻青苔的石壁间回荡。
除了替身使者之外，无人能听见这彷如野兽警戒地低吼。在身上穿着带补丁衣物的流氓地痞们眼中，年轻的女孩半跪着蹲下，被灰金色头发遮住的大半面容只露出浅色唇瓣开开合合，发出微弱地呢喃。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因此疏漏了观察周身环境，没有察觉到自己早被含有恶意的陌生人包围住。男人们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放轻动作，避免发出声音，慢慢接近自己的目标。
那个小恶魔刚好不在这里，估计是昨天只是碰巧遇到，现在早就分开了吧。
这么想着，被雇佣的流氓们感到幸运，贪婪的目光扫视着少女身上柔和的曲线。虽然夺取钥匙已经不是必要的，不过没道理放过送上门来的肥肉，不是吗？
"是呢，很抱歉，无视各位先生们有些久了。"林凡站起身，将食指放置于唇边，微微侧身，压低声音轻轻地笑了起来:"呵呵。不过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还请噤声，闭上眼睛享受为好哦？"
沉默太阳将光辉撒下，被黑色衣裙裹住身躯的女性沐浴在明光中，向阴影中的蠢动者们微笑。本该是一副安抚躁动的心灵、彷如画作般虚幻的景象，只是在触及到那双艳丽的眼瞳之时，身心的渴望与恐惧迅速地增长，直至无可抑制地爆发出来。
从尚未崩溃的理智生出的警戒没有来得及让人类反应过来，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便是睁大眼睛。他们听到血肉与骨骼碰撞在坚硬物体上的"噗通"闷响，伴随可以呛住口鼻的尘土，迟钝的痛感蔓延着。陷入昏暗的摇晃视野中，像是贵族小姐那般精致的鞋尖轻轻翘起，随后与重叠的影子一同消失在明亮的光中。
"晚安。"
这是彷如黏稠的浓胶粘连在一起的意识辨析出来的、所听到最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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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相隔两条街道旁的电话亭里，倘若将显示时间的钟表回拨十五分钟，你可以看到头戴礼帽的男人正拿着电话，因怒极反笑勾起的嘴唇显示着他糟糕的心情。
"怎么样？哈！捂紧你的帽子吧，你这个下三滥听到一点风声就要裹着被子钻到床底下尿裤子的胆小鬼。你最好期待没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哦，或许你可以去舔那个多管闲事的老太婆臭脚，求求她大发慈悲不要计较你派诈骗犯去夺取一个无依无靠小姑娘的继承财产这种事？"
"砰"地将橙红色电话筒放回原位，将自己面庞浸在帽檐的阴影之下，男人转身离开电话亭，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狗屎！连有用的信息都搞不到就派我来，这么想把我送回监狱吗？居然还有脸面来问我是否成功………哼，要不是急着去找那群不守信用的老鼠算账，我一定会想办法给马丁这个蠢货点颜色看看。"
忽然，他转身，看上去有些警惕地环顾四周。这条道路算不上人际罕至，路边的行人虽然稀疏，但并不能说是人烟稀少。粗略地扫视一圈后，男人压低帽檐，毫不犹豫地向路口快步走去。与他人不一致的行走速度虽然会招来擦身而过的行人略带疑惑的目光，但很快便各自走上将要去的道路。
毕竟人是由好奇心驱使的生物，而好奇这一感情持续的时间总是不会太长久。
而他，正乐于见到这样的情景。
数小时前谎称自己叫"玛欧斯"，实际上暂且名为"菲利普"的英国男人是个诈骗犯。他的故乡在西北的曼彻斯特、他的父母有着爱尔兰的血统、他十八岁时曾在工厂找到一份薪水微薄但是稳定的工作、他有赌/博瘾………这些事情对于菲利普来说都是无聊的废弃物，毕竟男人早已抛弃了家庭，连带着姓名一起扔进记忆的角落，任由它们被尘埃掩埋。
"我只需要能让我活的更好的东西。"
这是个软弱的谎言。不过男人相信它，并且随时准备贯彻下去。
菲利普是个一身轻松的流浪汉。
菲利普什么都不怕，除了饿肚子。
现在，菲利普摸了摸大衣的口袋，那里有着冰冷的金属。他就像是一只吹了气的皮球，此刻信心满满。毕竟只要扣动扳机，除了多管闲事的警官外没什么能奈何得了自己。不过菲利普不是那么想回监狱，里潮湿又阴冷，充满暴力和污言秽语。他可不想念那个该死的地方。
去复仇？不不不。
只是把本该属于自己的钱讨回来而已，那些流氓拿了钱，却没有偷走那个小丫头的钥匙。既然没有做到，那就乖乖的把钱吐出来。向马丁那个蠢货报复的事情排在后面的后面，自己现在还没填饱肚子呢。拿到钱后随便找家咖啡馆，他有些想念浇上意大利酱汁的奶油意面了。
哦，或许还可以配上一点甜点和佐餐酒？
想到这里，深皮肤男人不禁哼着小曲，迈开步伐。拜好心情所赐，他突然觉得自己将要走的路也不是那么长。来自背后的窥视感早已消失，不过菲利普还是谨慎地绕了几圈，等到太阳升至天空的中央，阳光有些毒辣的迹象的时候。男人压低礼帽，不紧不慢地走在阴影中，他看到了路边漆着亮丽红色的电话亭，准备去拨打号码，提前做个准备。
贫民窟的老鼠们什么都做的出来，有着同样出身的菲利普对此心知肚明，所以他打算利用下警方的饭桶们。不过很快，正在心中盘算着计划的男人停下了脚步，褐色的眼睛睁大，映出斜靠在电话亭玻璃上、无聊地旋转着钥匙圈弄出"哗啦啦"声响的男孩。
"哟。"
在菲利普看到他的时候，棕发男孩也注意到他，露出笑容挥了挥手。男人对他有印象，牙尖嘴利的小孩总是不那么讨喜。考虑到他的家庭背景，戴着礼帽的男人本能地想转身就跑，只是注意到在太阳下摇晃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钥匙，他终于明白自己没能找到的假钥匙去了哪里，被侮辱似的怒火从心中烧起，同时菲利普又想起来:乔斯达夫人似乎非常宠爱这个孙子。于是他生出了额外的心思，况且………
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个还在喝牛奶的小孩子而已。
"呵，我想乔斯达夫人一定不知道，他的孙子是个小偷，真是为祖宗的光彩蒙羞。"
菲利普首先出声，故意让自己口吻听上去像是读过书的人那样傲慢。发现四周无人后，他快步上前，眼睛却紧紧盯着小少年，大脑将言语的计划转化为图像:身型高大的轻松摁住了没有防备心的贵族少爷，将挣扎的他拖到小巷中去随便找一条绳索捆上，然后向乔斯达家寄去勒索信。只要拿到钱，他自然有渠道买上一张去往其他国家的船票，接下来可以过上一段充实的生活。
这个计划很仓促，不过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就算失败，也不过是去那可恶的牢狱里待上几年罢了。
"我有的是时间。"
就像是大部分年轻人，过去还不叫菲利普的男人也曾经对生活也是这样充满了轻浮的态度。不过上帝总是老年痴呆的，祂忘了让好人和坏人得到应得的报偿。就好比过去死于汽车车轮的父亲与母亲，就像是如今即将唾手可得的钱财。
"你知道吗，这位戴着帽子的先生。"
面对逼近的深皮肤男人，乔瑟夫依然倚着电话亭，他将背在身后的左手抽出来，右手依然旋转着钥匙圈。在太阳的光芒下，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钥匙们隐隐约约有金色电流滋滋爬动。
"玛欧斯接到了福克斯·马丁的委托，他现在正在乔斯达家，向仆人们倾诉袭击者连衣物都抢走的暴行。"
看到冲过来的男人礼帽之下因惊诧睁大的褐色眼瞳，翠色眼睛的男孩咧开嘴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
"看来我猜对了。"
在对方胳膊扼住自己的喉咙前，乔瑟夫灵活地从高大男人身侧钻出，后退几步，他没有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真可怜啊，完全就是被当成一次性工具，用完就扔。哦，不对。"
乔瑟夫抓住钥匙圈摇晃了几下，看着那张因为愤怒涨得通红的脸，扯起嘴角露出了恶劣的笑意。
"连工具的作用都没尽到，其实不过是一堆用来吸引注意的垃圾吧？"
"臭小鬼！"
深色皮肤的男人彻底失去冷静，他甚至忘记大衣的口袋中还有足够一击毙命的物品，只是发出愤怒地狂吼，像只巨大的黑熊向棕发男孩袭去。
'终于生气了，看来我说的话完全戳到他痛处。对于这种人，比起性命什么的果然还是尊严更优先？'
波纹在流淌，乔瑟夫俯下身躲开男人的拳头，对准方向，右手的食指扯开棉线的绳结，正在旋转的钥匙圈被解开，被注入波纹的钥匙顺着惯力被全数甩到男人身上。头上戴的礼帽被钥匙打飞，高大男人膝盖一痛，直直扑倒在地面，剩下的钥匙纷纷落在他的脑勺和身体上，让他发出痛苦的嘶嚎。
"这是什么！"
"有点短………"抖了抖棉线，乔瑟夫有些不满意地嘟囔着，对着在地上挣扎起身的男人的手腕比划一下。浅金色的电蛇流窜，棕发小少年跳到男人脊背上，带来的重力将这位成年人压垮，趁着这个机会，乔瑟夫抓住那两只胡乱摆动、在半空中飞舞的手，用重新系上绳结的棉线把它们套在一起。
'耶！完成了！'
乔瑟夫在内心里欢呼。
"该死！你这臭小鬼到底做了什么！"菲利普破口大骂，被紧紧束缚的手腕无论使多大的力气都挣不开，脊背上压着的重量所来的冲击震颤着器官，胃部传来被挤压的紧闷感，红头发的男人甚至产生了想要呕吐的欲/望。他拼命扭动着身体，还沉浸在计划成功的喜悦中的乔瑟夫一时不查，脚底一滑从男人的身上摔下去。还好他及时用胳膊护住脸，不至于以面着地。在凹凸不平地上翻滚几圈后，小少年迅速地从地上起身。
'呜哇，还好还好。不然我这帅气的脸要是毁了，艾琳娜奶奶一定会伤心的。'
身上并不止一处出现了伤口，男孩捂住擦出伤口的胳膊，眨了眨眼，他察觉到自己眼中因疼痛泛起泪花。乔瑟夫用另一只胳膊上完好的皮肤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快糊在一起的汗水与泪水，将接下来的目标定为电话亭里面的电话。
诈骗犯的鞋子在挣扎的时候已经被乔瑟夫扒掉，露出泛黄的棉袜。拨打警署号码报上地址，在警官到来之前阻止对方逃走便好。
简单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型，棕发小少年拾起地上的沾上血的小石子，对准正在破口大骂的红发男子注入体内的能量，他看到了金色的电光在石块表面流窜。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以男人的闷哼作为背景音，乔瑟夫一瘸一拐地接近电话亭，途中不忘用自己没受伤的腿狠狠地踹了趴在地上的菲利普一脚。
"竟然敢让艾琳娜奶奶生气，哼！"
像是未解气般，男孩用脚上黑色的小皮鞋对方屁股位置的衣物上踩出几个鞋印，才转身气鼓鼓地昂首迈步，随后表情因为疼痛变得龇牙咧嘴。他没有逞强，恢复原本的一瘸一拐，花了点时间才挪到电话亭里。摸了摸短裤的口袋，却发现空空荡荡的，乔瑟夫的脸色一下变了。
"不～会～吧？"
有些沮丧地拖长了声调，男孩隔着透明的玻璃用翠绿色的眼睛四处扫视，想要找到自己丢失的那枚硬币。粗略地巡视一圈无果后，小少年不得不推开电话亭的门，准备向倒在地上的男人走去，这时，街道一侧的行人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灰金的发色、眼角下的隐约可见的黑痣、向左侧偏斜的短发、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的焦急环视………
"喂！大姐姐，我在这里哦！"
意识到是自己认识的人，站在街道另一侧的棕发的男孩第一反应便是带着开心地挥手，试图引起少女的注意。当那双红玫瑰般漂亮的眼睛望过来时，乔瑟夫挥的更加卖力。
然后，他看到大姐姐的面色明显的阴沉下来。
"呃，大………"
啊，糟糕。身上的伤口！
小少年后知后觉地想到了这点。黑裙裹住身躯，笔直的双腿随着步伐隐隐约约显露，视野中娇艳地少女沉默地抿紧嘴唇，加快脚步，甚至开始奔跑起来。很快便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眼看着就要到来自己面前，乔瑟夫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在他预想中，少女或许会带着怒意开口，询问自己"为什么受伤"、"怎么一个人出来"这种话语、或许会担忧地打量自己，甚至流下不知所措的泪水。但迎着风到来的却是沉默地拥抱。
"………姐姐？"
疑惑地话语轻轻飘荡在空气里，男孩放缓了呼吸，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灰金色发丝和少女小巧的耳垂。这并不是一个轻柔并且舒适的拥抱，紧紧环抱的手臂挤压着身躯让他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有温热渗进肩头的衣物，乔瑟夫不确定那到底是眼泪还是疲累的呼吸。
正午炽盛的阳光洒落在街头，也模糊了视线。带着风与尘土气味的浅香包裹住周身，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听到耳边温柔的声音叹息着、却像是终于找回失而复得的珍宝那般喜悦地诉说:
"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继承的财富(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