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录》浣五

8、情动

　　“咦？哪里来的小狐狸？”人类幼崽？
　　“我叫冯生，字相如，是冯府的小少爷。以后你就跟我一起生活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哼，要不是本小姐受伤，怎会轮得到你来抱我。
　　“小狐狸，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之前同爹爹去打猎，从未见过你这样好看得狐狸。”废话，别的狐狸怎么能跟我相提并论，我可是狐族第一美人！
　　“小狐狸，你看！我有好多好多花盆，里面都是我种的各种各样的花，等到了花季，定是很好看的！”这些花盆可真小……
　　“小狐狸，我们是朋友对不对。他们都不跟我玩，爹娘也不让我出门，我只有你这一个朋友。”朋友？如果你想，那便是吧。
　　“小狐狸，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这些花盆便送给你，就当给你留个念想。”你为什么会不在？那些花盆给我又有何用？我又不会种花！
　　“小狐狸，我们要搬家了，你可愿和我一起走？”我，自是愿意的，可是……
　　“小狐狸……”冯生？！
　　冯生，你在哪，我等你好久了，你说话怎的不作数呢……

　　她一直，一直徘徊在三界间。等了他三世，现下她竟还要等下去。辛十四苦笑一声。冯生，冯相如。这个名字出现在她百岁时的冬季，那人也仅仅只是伴了她三年罢了，她竟等了她数百年。
　　这晚，辛十四又从梦中惊醒。自从经营了这风雪祠，她便极少做这梦了。许是不想体会梦中的肝肠寸断，那人竟也不来梦里扰她了。
　　靠在躺椅上，桌上的长明灯恍惚了一瞬。
　　“做噩梦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是周袆。
　　辛十四瞟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无事。”她淡然的回应。
　　见她冷淡，周袆也不恼，走到她边上坐下。
　　“honey新出的小裙子，我已经帮你定好了。差不多一个月左右能做出来，是今年的限定款。”辛十四喜欢小裙子和各种各样的旗袍和汉服，这几年她所有的衣服几乎都被周袆包圆了。无论她想要什么，他都能给她弄来。一开始的辛十四被喜好蛊惑了头脑，时间久了她便发现周袆对她的感情好像超出了界限。
　　“以后不必劳烦，我喜欢的我自己会买。我又不是一穷二白的穷光蛋。”这是她第一次表达了她的拒绝，人类的感情太隐晦太复杂，多了也只是给自己找麻烦罢了。
　　听出她语气里的疏离和拒绝，周袆表情有些僵硬。“没关系!我喜欢给你买，反正我姐姐也是干这个的，也是顺便，不麻烦的！”他想要她穿着他买的裙子，那一瞬间的喜悦就可以让他那卑微的心得到片刻的满足。
　　“不用了，周袆。”辛十四叹了口气，转头看着他，眼里是十足的认真。周袆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的心下一痛，笑意再也挂不住了。
　　“你还在等他？”周袆低下头，问出这句话时，感觉自己有些自欺欺人了。
　　辛十四听闻想要拂袖而去，却被后面的人紧紧攥住了手腕。她挣扎想要甩开，但又怕控制不好力度伤了他。
　　“周袆！”她有些气恼。
　　“你再叫一遍我的名字……”他像是魔怔了般，看着辛十四，面前的这个女人，从他第一眼见到便喜欢了，相处了三年，喜欢加深，变成了爱情，可这个女人，却一直在等着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
　　“周袆你疯了？！”辛十四压着怒火低声问，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却也不敢甩开。
　　那人又叫了他得名字，周袆想。这样朴素的名字从她嘴里喊出来，竟是那样好听。
　　“唔！”辛十四瞪大了眼，被他堵住了唇。那人的手搂着她的腰际，倾身向前，她整个人被他抓的牢牢的，动弹不得。守了千年的初吻？便这样没了。辛十四傻傻的站着，没晃过神来反抗。从没有人这般靠近过她，就连当年的冯生也是。
　　“啪！”一个巴掌落在男人的脸上，打的他偏过头去，脸颊处瞬间红了一片，可见力度之大。
　　“登徒子！”辛十四瞪着他，胸口不住起伏，看上去气的不轻。
　　“若是如此，我觉得登徒子这个名号还挺适合我。”捂着脸，周袆轻笑，一回味感受方才的触感。
　　“你！你竟敢！”辛十四觉得这可能是她这几百年间最生气的一次了，面前这个人无赖的脸差点让她拿出焚魂灯焚了他。她从未被人如此轻薄过，脸色微红，狐狸眼怒目而视。
　　“欸？十四娘！”周袆绽开笑容，不怀好意的说：“这该不会是你的初吻吧。”
　　看着辛十四更加阴郁的表情，周袆笑得更开心了。“那你要不考虑考虑我吧！我比那冯生可好多了！长得帅又有钱，还专一。跟着我你不会吃亏的！”周袆继续蹬鼻子上脸，无视了辛十四越来越黑的脸色，在一旁喋喋不休的夸赞起自己来。
　　“滚开。”辛十四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两个字，她的怒火已经到达了一个点峰值，周袆是这世上第一个能气她至此的人。
　　最后，辛十四将周袆的行李带人一起扔了出去，盯着柳白和牛小小惊奇的目光。
　　站在门口，周袆笑得傻傻得，朝着院子里的柳白和牛小小挥手。
　　“阿白！小小！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们！”然后又扯着嗓子对准备转身进入内堂的辛十四喊道：“十四娘！我不会放弃的！”见背过身去的人儿气的颤抖，他笑开了，拖着箱子溜之大吉。
　　没有比今天更丢脸的时刻了。院子里的辛十四顶着柳白和牛小小八卦的眼神淡定的走进屋内。
　　果然，爱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嗯，今晚月色真美。拖着箱子走在下山的路上，周袆感叹。

　　自那之后，就没见过周袆了，他应该是不会再来了吧，这样也好。辛十四站在风雪祠的庭院里，用树枝哗啦着鱼塘里的鱼，有些百无聊赖。柳白和牛小小带着多多去山林里玩了，她才不愿意去，在山林里生活了几百年，有什么好玩的。
　　叹了口气，看着鱼塘里漂浮的落叶。不时有鱼儿浮上水面，嘴巴一张一合，傻乎乎的像是在吞噬着什么。
　　风雪祠的鱼塘是周袆带着牛小小挖的，因为柳白说辛十四喜爱吃鱼，他便挖了这小鱼塘，买了些鱼苗放在里头。有时候得空了，就钓上来一两条，给十四娘做烤鱼。柳白也很是喜欢这鱼塘，日日拿着它那跟竹枝做成的破鱼竿，老僧入定一般的坐在鱼塘前钓鱼。让辛十四很是嫌弃。
　　她有好久没吃到烤鱼了，蹲在鱼塘前，看着里面的鱼儿，有些嘴馋。她寻思着要不要自己试着做一做？届时她也算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是如果以后没了周袆，她总是要自力更生吧。
　　想着，辛十四便拿起一边的渔网开始捞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那鱼的身子滑溜溜的，实在是不好捞。好不容易弄上来一条，身上也湿透了。
　　辛十四咬咬牙，嫌恶的看着渔网中还在翻腾着身子的鱼儿。“动什么动，弄得老娘一身的水！真是脏死了！”她朝着那鱼龇牙咧嘴，狐狸眼瞪得老大，面目狰狞得整个漂亮面孔都有些扭曲。
　　“没了周袆，我一样可以做出好吃的烤鱼！”她傲娇的撅了嘴，将那鱼放在一边的地上，去厨房找来菜刀，学着先前周袆杀鱼的模样，像模像样的开始给那鱼去鳞。可那鱼实在不安生，依旧在垂死挣扎着，“吧嗒吧嗒”的用尾巴拍出了水花，又溅了辛十四一脸。
　　好不容易给那鱼刮了鳞，接下来怎么弄来着，辛十四思考着，之前周袆在这之后是怎么做的？嗯，应该可以下锅了。把那鱼拿到偏殿的厨房，看着找出来的一堆香料，辛十四有些不知所措。怎的就连香料都这样多，到底应该放哪个啊!她在内心哀嚎，但是想想周袆做的美味烤鱼，她又有些不服输。不管了，全都扔下去吧！
　　将那些香料一样挑了几个扔下锅去，转动了煤气。辛十四用锅铲翻动着，有样学样的翻炒着里边的香料。过了一会儿，又将那鱼扔了进去。
　　只听那厨房里传来“轰”的一声。
　　“咳咳……”辛十四用扇子扇四周的烟尘，跑了出来。
　　“咦？都不在吗？怎么这么大烟！”站在厨房外的辛十四只听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苦哈哈的瞪圆了眼，这下丢脸丢大发了……
　　周袆来不及放下手上的包，便往冒烟的地方快步走去。还没到地儿，入目只见着了一张黑不溜秋的小脸，凌乱的头发，和湿哒哒的衣服。
　　“噗嗤！”周袆看着辛十四这般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啊！还不快去看看厨房！”辛十四有些恼羞成怒，她一向很注意自己得形象，今天简直是她着几百年间最丢脸得时刻了！
　　周袆忙去将厨房里得煤气关掉，看着锅里黑糊糊得一团，勉强可以看出鱼得形态。这鱼，死的太惨了……他感叹。
　　周袆在厨房里收拾着辛十四留下的狼藉，辛十四慢吞吞的踱步到他跟前。
　　“欸！”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周袆转头看他，有些疑惑。辛十四依旧顶着那张黑一块白一块的脸，周袆忍住笑意，手里的动作不停歇。
　　“你教我做鱼吧！”辛十四从来不觉得请教别人很丢脸，不会就得学，她才不会跟自己过意不去。
　　“怎么突然想学做鱼？”周袆有些惊讶。辛十四平日里连风雪祠的卫生都不愿意做，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今天突然勤快起来。
　　“以后你不在了，我总得自己学着做，总不能……”周袆将辛十四抵在墙边，眼神一暗，低头凝视她。灼热的气息喷在辛十四的脸庞，熏得一片绯红。“依赖你吧……”
　　他是说为何她突然勤快起来，原来是想要摆脱他。想到自从来了这风雪祠，他总是变着法做好吃得给辛十四，他得母亲说，要抓住一个人得心，就得先抓住她得胃。他觉得却是很适用，对于这个吃货狐狸而言。
　　“你可以依赖我。”他强势得抵住辛十四得脸颊，强迫她看着他。一改先前得温柔形象。他怎得这般大胆！辛十四有些羞恼，双手抵在他得胸膛处，想要推开他。
　　“以后我会一直都在。”他在她耳边低语，悄悄得诉说着情话。他不是那冯生，不会让她等，更不会负她。
　　抬手温柔的擦去辛十四脸颊上得黑尘，看着辛十四呆愣的神情，宠溺的拍拍她的脑袋。
　　“去洗洗吧。”他说。
　　辛十四愣愣的点点头，转身出了厨房。他说，他会一直都在。

　　内堂的气氛下降到冰点，尴尬的可怕。窗边的女人眼里充斥着滔天的怒火。一旁飘在半空中的姻缘录并没有丝毫的变化。这说明，这一单生意，并没有成功。潇萍对许光的，不是爱情。
　　“这么些年了，火气依旧这么大啊！”一个声音打破了风雪祠的僵局。只见一个背着山地包的红衣老头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像是老熟人一般直直走到院子里，放下自己的包，坐在地上直喘气。“你这山什么时候结界这么强悍了，我竟然无法用法术只能爬上来，真是累死老夫了。”
　　辛十四站起身来，眼神冷冽：“你来干什么？”
　　一旁的牛小小和柳白往后退了几步，同时拉着周袆也往后退了几步。周袆疑惑的看着二人，默契的不吭声。
　　“你下来这么多年，我来看看还不行啊，好歹也是我的门生……”红衣老头撅着嘴，有些埋怨的看着辛十四，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让辛十四一阵恶寒。
　　“哼，我入世都上百年了，此番下来看我，也不知是打着一副什么算盘。再者，我帮你办事是为了我自己，我可不是你的门生。”臭老头，竟想在口头上占她辛十四的便宜，她怎会去做他的门生，她可还是要脸的。
　　老头长叹一口气，也不尴尬，又笑眯眯的说：“哎呀小十四，当初咱也没有逼你为上边办事嘛，只不过是你自己做的一个选择不是吗。”选择，又是选择，辛十四衣袖内的手紧握着，指甲都似要嵌进肉里。
　　“你来有何事。”不想再理会那笑面虎一般的老头，辛十四径直问道。
　　只见那老头扫视了四周，将视线放在一旁的周袆身上，了然一笑：“听闻你最近总是跟人类来往，上面派我，哎呀！”老头话还没说完，只见辛十四六根尾巴一扫，将他直直甩出了风雪祠，猝不及防的攻击让老头跌坐再风雪祠外的银杏树下，看上去一脸懵逼。柳白等人目瞪口呆。
　　只见辛十四六条火红的狐尾在身后卷起狂风，狐狸眼也变成了骇人的深红色，老头一惊，在身前设下结界直直摆手。
　　“欸？十四娘，我话还没说完呢！我真的就之来看看！”老头高呼，生怕辛十四的再次攻击。
　　听了老头的话，辛十四将狐尾收起来，冷哼一声，她是不信上面真有那么好心的。
　　见辛十四收了手，老头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生怕辛十四再次一尾巴甩过来，硬是不敢撤下防护结界。
　　“哎呀十四娘，都这么些年了，天界看在你为他们办了这么些年的事的份上，再怎么说也不会找你麻烦的！”老头苦口婆心的劝着辛十四，觉得自己甚是委屈，每次都像是天界的挡箭牌，有啥事都让他来当说客。
　　“过了这么些年，天界的所作所为真是令我大开眼界，你觉得我还会相信那群老不死的吗？”辛十四冷着脸，眼里含着对天界的鄙夷，一群乌合之众。
　　“这《姻缘录》也入世百年了，还有些日子就该结束了。”老头叹了口气，看着辛十四，“我心之你心中有怨，此趟也只是下来看看你。你给自己争取了一个选择的机会，若是选择另一条路，可能也不如你想的那般好。”
　　“我会自己做选择，劳你费心了。”辛十四倨傲的抬着头，即便知道那结局可能还不如现在，她只是不想糟蹋了这些年的努力。
　　老头无奈的看了一眼辛十四，点点头，拿起自己的登山包。“你不后悔就好，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这丫头性格太倔，怕是少不了吃亏的。”说完便向山下走了。

　　辛十四眼神复杂，看着老头拄着拐杖蹒跚的背影。转身进了屋。
　　“十四娘，那月老来，到底是何事？”柳白担忧的看着辛十四的背影，问道。牛小小也有些担心，紧盯着她。
　　“月老？那个红衣服，邋里邋遢的老头子是月老？！”周袆惊讶，话本里的月老不都是有着长胡子，一脸慈祥……这个月老怎得看上去这般狼狈。
　　“无事，不过是天界的传话机，一切就快要结束了。”抬头看了眼日头高照的朗朗晴天，心情分外复杂，不如曾经对这选择的期许，更多的是不安。

　　继上一单生意的失败，辛十四的心情一直不佳。风雪祠的众人也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中。面对十四娘有意无意的小脾气和找茬，似乎也只有周袆能受得了。于是乎应众人的请求，周袆长期住在了风雪祠。能和辛十四靠近些，他也每天乐呵乐呵的。
　　“啊！为什么这个预定的小裙子那么贵！就连定金都这么高！”内堂又传来十四娘抱怨的声音。“自从上一单失败后，就诸事不顺！气死我了！”侧躺在躺椅上，辛十四撅着嘴，眼中尽是不耐烦。
　　在庭院里喂鱼的兔子被她喊的浑身一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牛小小在一旁化作原型磨蹄子。只见周袆端着一个大餐盘从厨房里走出来，穿过庭院。
　　“周袆，她又发牢骚呢！”兔子捂着嘴小声提醒。周袆朝她笑笑转身走进去。
　　壮士一路走好！柳白有些同情他。
　　“又是谁这么不识好歹的惹伟大的狐妖大人生气啦！”走到桌子前，放下手中的餐盘。转身半蹲在辛十四的躺椅前，注视她。
　　辛十四也不羞赧，转了个身，把手机放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看！这个裙子我等了好久！当时出设计图的时候我就看好了，但是现在一出来竟然这么贵！连着定金都大几百！”
　　周袆拿过手机，看着上面精美的裙子和惊人的价格，哈哈笑出声：“没想到我们狐妖大人竟还是个抠门的女人，没事儿，正巧我学校那边发了奖学金，自己也有些存款，就由小生给狐妖大人买吧。”
　　辛十四的表情一瞬间阴转晴：“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下界的时候对这边不了解，根本没带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不然也不会带着柳白他们住在这个破地儿。上头也不准我私自回去，哎！这些年靠着生意赚的外快根本不够我用……”
　　周袆笑着看着她，将她喜欢的巧克力甜点端过来，只见辛十四心情更好了，脸上笑开了花。
　　听着堂内二人的说说笑笑，柳白再次感叹，周袆可真有一套！

　　吃着甜点和周袆聊着他学校里的事情，浮梦珠的动静让辛十四一愣。有生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