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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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晌午日头高高挂在天上，晒得世间万物都蔫巴巴的。风雪祠庭院内，柳白和牛小小依旧活力四射，二人不知在争论些什么，都盯着对方，一副不干到底不罢休的模样。正当一兔一牛两个食草动物瞪着他们的眼，意图用眼神凌虐对方千万遍时，风雪祠的老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两只不得不收回目光，应声而望。
“小牛牛！小白白！好久不见！”门口爽朗的男声让院内的孩子们都激动起来，随之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熟悉的笑眼。
“周袆！你怎么回来啦！”柳白最先出声，惊喜之后内心是隐隐的担忧。
“周袆！你终于回来啦！你不在都没人跟我玩！你都不知道……”牛小小依旧后知后觉，沉浸在风雪祠第二男同胞回归的惊喜中。
看着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的周袆，柳白捂住牛小小喋喋不休的嘴，说道：“你先去放行李吧！还有，呃，十四娘她……”柳白话还没说完。
祠堂的门刷的打开，多多端正的坐在门口，狗眼直直盯着庭院中的男人，汪汪叫了几声。
“让他进来吧。”屋里传来十四娘的声音。周袆笑了笑，提着行李准备往里走。
“周袆！你小心着些，最近十四娘心情不太好。”柳白小声提醒。周袆安抚一笑，跟着多多走进祠堂。
周袆是人类，回想刚见到周袆的那天，好像也是三年前了……
“十四娘，这姻缘录还有多久才会解除封印啊！我们都在人间几百年了，那月老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牛小小叹息，他好想回他的牛棚过潇洒日子啊，像这样每天被差遣，又不能实质性的帮上什么忙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回去你也是天天吃草，被那放牛娃牵着，你也不嫌闷得慌。就算是那月老骗了我们，我们又能如何呢。谁又有能力与天抗衡，一切皆是命！”辛十四翻着手里的古书册子，躺在躺椅上百无聊赖。在人间的妖怪确实不少，但像他们这种有任务在身的，会更加受天道束缚，即使不干什么特别的事情也会感觉有种无形的压力。善于用把柄掌控妖怪替他们办事，天界这么些年还是一样的卑鄙。
要说把柄，天界掌控辛十四的把柄对她而言也不是不可规避的，只是，她不太甘心罢了。
“欸？十四娘，前些日子我悄悄补了一卦，你最近可能命犯桃花哦！说不定啊，是那冯生的转世呢！你说，如果你都遇到他的转世了，那你回去当年还有什么意义……”辛十四捂住耳朵，把那只多嘴的兔子禁了声，扔到一边。果然啊，这多嘴的毛病即使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无法忍受。
多多在一旁汪汪直叫，曾到辛十四身边，尾巴翘的老高，像是在炫耀它的杂毛。
“跟着我这么久，你竟还没有化形，看来果然天赋决定一切啊！”辛十四用书简敲了敲多多的脑袋，带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想着，应是已经过了九百年了。辛十四有些怅然若失，看着风雪祠墙角的绿苗，似乎又是一年的春天了，连院子里那颗百年银杏都发了芽。
抚摸着那树干上的年轮，她不知在想些什么，院子里便只有她一人了。百年前，她将风雪祠搬到此地，虽说在这人世间身无分文，但也算是能有个落脚的地方。随着她生意的不断进账，她也算是小富婆一个。不过这么些年都没有存下什么钱财，她也算是妖怪中最穷的一个了吧。叹了口气，感叹生活不易。
“吱呀！”
“这里应该没人住……”
辛十四猛地回头，狐狸眼凶狠的盯着推门而入的男人，啊不，是男孩，眼神中难得的透露出杀意。这座山都有辛十四的结界包围，一般人根本进不来，并且他都进来院子了，她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男孩似乎被辛十四吓了一跳，他一身运动装，背着一个大包，被剃得很短的栗子头贴在耳鬓，眼睛瞪得老大，眼神中透露出惊恐和无辜。
“人类幼崽？你是怎么进来的？”感受了一下此人身上的气息，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辛十四从银杏树上一跃而下，长裙被风顺势的风微微掀起，带着些飘渺的意味，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仙女。
周袆愣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人儿。不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他只是来做一个实地考察项目，刚好他喜欢清净，平日里这个山似乎没什么人会上来，他便选择了这里。
然而，他竟发现一个奇怪的像是寺庙般的建筑，上面写着潦草的三个字——风雪祠。似乎已经很多年了，墙上的墙皮有的都已经脱落了，斑驳的诉说着岁月的痕迹。这一定是一个多年前的寺庙，他感到有些兴奋，于是推门进去。就演变成了现在四目对视尴尬的一幕。
他是不是擅闯了别人的地盘，主人还是这样漂亮的女子，刚想开口道歉，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十四娘,你在跟谁讲话？”一只兔子一蹦一跳的从内堂出来，看到门口的周袆，瞪大了眼。
“阿白，怎么了”又一头牛走了出来，同样的禁了声。
一只兔子，一头牛，一只狐狸，和一个人类。嗯，多奇怪啊。
他一定是在做梦。周袆用力的摆摆头，嗯，他是学生物学的，他相信科学，没错，科学……
“兔！兔子和牛开口说话了！？”他是在做梦吧！
“不可能！不可能……我可是学生物科学的，一定是什么基因突变！嗯！”嘀嘀咕咕的说着些什么，只见周袆弯下身子，颤颤巍巍的朝着柳白他们靠近了一些，想用手指去摸摸柳白的耳朵，却被一股力量挥开，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辛十四皱着眉，厉声道。举起狐尾扇，指着那人，将柳白和牛小小护在身后。
“十四娘，他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我们都没有感觉。”柳白有些紧张，辛十四的结界一般的妖怪和人类是绝对进不来的，这个人的气息明明是人类，看上去也没有法力，怎么能够不被结界阻挡，直接上山来了。
“欸？姑娘，在下周袆，只是一介书生！就读于本市的A大的生物科学专业。这，这是我的身份证，学生证！你，你过目！我，我没有恶意啊！你们不要误会！”跌坐在地的周袆看着面前的三“人”，慌张的翻找出书包中的证件拿在手中。却又不敢靠近。
这人，说话怎的文绉绉的。
姑娘，在下冯生，乃是一介书生，不是坏人，姑娘不要误会！男孩的身影和当年那人重合，辛十四有一瞬间的恍惚，心下一颤。
“那你怎么能进这里，你，你可是人类！”柳白尖着嗓子，红了一双兔子眼，蹦蹦跳跳的上前去，用鼻子闻了闻坐在地上的人。嗯，是人类没错！
“我，就这样走上来的。你们，不是人类吗”周袆愈发惊恐，这些人说话好生奇怪，什么他是人类，他当然是人类！
“十四娘，他确实是个人类，却不知为何没有受那结界的阻挡，难不成是天界派下来故弄玄虚的间谍？！”柳白惊叫，早已在脑海中脑补了一部大片出来。
“十四娘，恕我直言，这结界是你设的，却拦不住此人，怕是和十四娘你，有什么渊源……”被遗忘在一边的牛小小低声道，他也只是猜测，但是照现在这个情况看来，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哎呀，这可是第一个能自己上来的人类！”柳白刷的一下化了形，原本可爱的兔子变成了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小姑娘，兴奋的在原地转圈圈。
再看那周袆，似乎是，晕过去了？
“这么说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有妖怪！我的天呐！真的太神奇了！”盘腿坐在地上，周袆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语气里透露着兴奋，一点也不像方才被吓的晕过去的人。
“那可不！像我柳白，曾经可是广寒宫的玉兔，按理来说也算是一只兔仙了，不过犯了点小错，才来了这里。”看着少年一副“哇塞”的模样，柳白更加得意了，挺起胸膛开始吹嘘她曾经在广寒宫玉兔中的叱咤风云。
“我是牛小小，是天界牛棚里的首领牛，没犯什么事，只是那月老说我需要历练，便派我下界来，说来也是倒霉，那些什么羊群，马群都没有人下来，只有我很荣幸的被点名了。唉！”牛小小看着默认少年在此的辛十四，向少年介绍了自己。
“我是周袆，18岁，在A大上大学呢，读的生物工程专业，性格不错哈哈，接受度也很高，这次来是做一个实地考察的作业，没想到就遇到大家了，说来也是缘分！”少年丝毫不惧的介绍着自己，似乎对他们很感兴趣。不时瞟向一旁躺椅上的辛十四，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有缘有缘！我们这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类进来了，除了平时的客人……”兔子声音尖锐，总是口不择言，还好被牛小小及时捂了嘴，才没有被辛十四收拾。
“阿白，那个椅子上躺着的，是你们的老板吗？她是仙还是妖啊！”周袆对着柳白的长耳朵窃窃私语。
“想知道，怎么不直接问我呢！”一旁的辛十四睁开眼，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半眯着，斜睨一边的周袆。
“人类幼崽，吾乃辛十四，是一只修行千年的狐妖。”修长的指不知何时挑起了周袆的下巴。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周袆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越靠越近了，连呼吸都能感受的一清二楚，他紧张的闭上眼。
“呵，近看也不像。”放下轻佻的手，辛十四按捺下内心的复杂情绪，走进了内堂，只留院子里的三人面面相觑。
春天的午后总是过的很快，因为春天的人间太过美好，忘了时日的妖神简直太多太多了。
“周袆你要走咯！”柳白和牛小小趴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少年。
“嗯！我明天有课，等周末再来找你们玩！”周袆笑着说，背着包准备往山下走。
“路上小心哦！”柳白在后头挥了挥手，转头进了院子。
“欸！你说周袆会不会就是那冯生的转世呀，看十四娘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觉得十有八九。”
“有缘之人，必是逃不过命运的，无论这相遇是幸还是不幸。”牛小小一脸深沉，看了眼内堂。
所有人都逃不过命运，也脱离不了命运，这就是为什么天界能够肆意操控万物，人妖鬼三界却无反抗能力的原因了吧。
自那之后，周袆每到周末有空，便会去风雪祠呆着。辛十四的态度有些飘忽，不拒绝也不欢迎，总是冷着一张脸，却也没有赶那少年离开。
“欸？十四娘，我看见花花家似乎出了新裙子，需要我帮你预定吗？”很多天过去，少年似乎摸清楚了辛十四的爱好，看辛十四不理他，也是找着话题跟她聊天。
“新裙子？我怎么没看见！”果真，十四娘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抵抗力，此时马上拿起手机翻找起来。
“我老姐是花花家的股东嘛，我也总是知道一些内部消息的。”少年一米八高的个子，蜷缩在辛十四的椅子旁边，显得十分憋屈，脸上却笑得谄媚，一副对辛十四惟命是从的模样。
“哟！还是个公子哥。”辛十四挑眉看他，这个人类幼崽看上去十分讨喜。少年的一张脸，剑似的眉，浩辰一般的眼，怎么看都不像百年前的那家伙。
“你喜欢我就帮你定咯，等下次来就带给你怎么样！”见辛十四感兴趣，周袆笑得更欢了，像只可怜得小狗一般对着辛十四摇尾巴，看的一旁得多多有些无语，有种被抢了饭碗的感觉。
可爱的孩子总是更多的被人包容和接受，周袆凭借着讨巧的性格，很快的和众人打成了一片，也成为了风雪祠里唯一接受的人类。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三年。对于辛十四等人而言，就如同只过了一天两天，妖的生命总是漫长的，两年的时间不会让他们做出任何的改变，包括性格包括模样。
但对于周袆而言，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他成长。从刚进入大学的小小少年，变成能够独当一面的男人，两年似乎不算太长，虽然他还没有大学毕业，但是早已开始着手进入自家公司历练了，一年下来成就似乎还不错，总归是更忙了些，但是再忙也从没有跟风雪祠断了联系。
入世的不知第多少年，辛十四竟渐渐习惯了人间的生活。一年的四季，春的花，夏的虫，秋的叶，冬的雪。那是她曾经似乎是经历了，但是又好像没有经历过的东西。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开始一点一点的感知人间，感知人类的情感。曾经引以为傲的自己作为妖的至死不渝的爱情，在这几百年间竟让她觉得恍惚起来。她到底有没有爱过冯生，什么样的感情能叫做“爱”呢，入世多年了，她竟还是参不破。
每当她将花盆递到那些个客人的手中时，她竟是猜不到他们的表情。按理说如果一件事，有了选择的余地，不是会更让人欢喜吗，为何有些人却更加忧愁，甚至没有选择她臆想中他们会走的那条路。没有选择时他们无助，愤慨，可是当真正的选择另外那条路，却又后悔当初的选择，此般到底为何？她存在收集姻缘路的意义又是什么？
悟不透，悟不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