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挽曲》风雪白头

8、一九八四（三）

　　“
　　一

　　上帝在造物的时候，也许从来没有想过亚当和夏娃会偷尝伊甸园的禁果，潘多拉会打开厄运的魔盒，有些所谓的白色的两脚动物会对有色物种带上歧视，传说中懵懂无知的泥人会因为虚无缥缈的利益杀伐果断血流成河。

　　所以到了2049年，全世界一样浑浊的空气、蔓延万里却找不到一滴水的土地、被翻着肚子的死鱼掩盖了表层的海洋、狂风卷地时丝毫没有抵挡力的枯黄沙漠，也许也不是那么说不过去了。

　　然而，神明不仅把人类这种生物逼到了布满蛛网的墙角，还一点点剥夺着空气、阳光和温暖，仿佛不把这个物种榨成冰冷的干尸便誓不罢休。

　　2049年，*国领导人突然发动兵力，向*国挑起战争。不久，战火蔓延。

　　妇孺儿童的哭声是流行的旋律，战士轰然倒地的闷响是唱响的歌声，前线起搏器的调动调动着千军万马，犹如悲歌的和弦——高科技的运用让这曲悲壮的合奏更像已被弹奏出的乐曲，在宇宙的广阔无垠中永久回荡——地球失去了秩序，万物静谧成迷。

　　那是一段无法挽回的匆匆光阴。

　　2050年，奇迹出现：

　　所有人停战了。

　　邵立平劝说所有国家恢复和平，并创立International people Protect Organization（国际人类保护组织，简称IPPO）。根据多国领导人统一发表的声明来看，他们一致表示是“邵先生用爱与和平感化了我们，促使我们意识到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家园，那就是地球。”（“ Mr. Shao influenced us with love and peace and made us realize that we all have a common home, that is the earth.”）

　　这位邵先生，在此之前在政界没有任何名气，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可是，他确实维护住了世界和平——且不谈有没有爱，和平对于人民来说已经足够了。

　　IPPO的总部设立在太平洋中部大约赤道附近的海域的陆地上，叫鲸落洲，是世界第七大洲。整个大洲都像是世外桃源，群山环绕燕子飞十，所有设备没有受到一点破坏。

　　当年，几乎没有人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其他六个洲在战后都一片萧条，而鲸落洲的发展却依旧蓬勃？

　　我们其实不难想象，邵立平在众人的心里已经是神一般的存在，更何况大部分人自顾不暇，也就没那么时间去质疑这些东西了。因此，虽然在2049年以前的资料上从来没有关于鲸落洲到任何记录，但人们宁愿相信是自己遭受了昆德拉效应，而不是这个真实的世界出现了问题。

　　这之后，邵立平没有选择专制，可也不打算徒有其名变成虚君。他开启了圆桌制度的时代——各国选举的二十八位代表组成了最高领导部，而他在最高统治机构中的决策权，与其他人所有人一样。

　　直到2064年，IPPO 采用的一直是这种民主制度。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年经历过战乱的那一代人逐渐死去；世界的洪流涌入了新生力量，这股力量有着截然不同的主张，也让邵家遭遇了危机。

　　在IPPO成立十年左右，圆桌会议内部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以邵立平为首，坚定维护IPPO的管理，也称为保守派；另一派以李文才为首，多半为比较年轻的势力，也称激进派。当然，支持邵立平的人还是占大多数；然而多余一个刚恢复和平的世界来说，既然有着不稳定因素，就不能继续纵容。

　　邵立平的政策更是大胆。他先让异端的势力疯狂扩张，然后用奇异的手段，把敌对组织一举歼灭。2064年这之后，他便取消了圆桌制度，设立了“执行长”一位，也就是实际上的最高领导人。

　　……”

　　“哥……”邵青终于凑了过来，“我刚刚就想问了，你和李生德那老家伙耗了这么长时间，都说了什么？”

　　邵墨渊轻轻合上了书，回道：“你没有在他房间没有安监听么？”

　　“嘿，还真没有。”邵青以神奇的嘲讽语气道，“我这人光明磊落，从不干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邵墨渊：“……”

　　两人现在刚从工人宿舍出来，本来的计划是去一趟禁区，看一下纳喀索斯的现场（当然还有邵青去看丹柳私心在）。但是风雪越来越大，路面上也都结了冰，使他们在车上的时间大大加长。

　　“《不挽曲》……”邵青显然是瞟到了书皮上的字，倒吸一口气，“这名字，我似乎看见过……”

　　“以前邵怀给过我一本，是第一册。”邵墨渊人往车前面坐了点，索性直接回道，“那时候他也问过你要不要，但是你后脚就出去把妹了。”

　　邵青：“……”

　　邵怀这个名字，在全世界范围内几乎都是禁忌。邵墨渊乍说出口，突然有一种咽喉都被说出的字刺了一路的不适感。

　　邵青闻言，也挺变扭地动了一下：“是很难见到的书？”

　　“嗯，没有作者也没有出版社，更没有年份。笔迹是手写体，很奇怪。”

　　“啊……”邵青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李生德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他问题发出去了十秒钟，却始终得不到哪怕只言片语的答复。

　　邵青以为他哥又来和他摆架子，有些愤怒地转头向后座看去：没想到邵墨渊紧抿嘴唇，整个人神色不太好。

　　“……你晕车？”

　　“没事，只不过没吃药。”邵墨渊轻轻摇了摇头，赶紧转移话题，“重案组有告诉你什么重要的信息么？”

　　“啊，这个啊……”邵青似乎努力回忆着，终于想起了什么，“其他的你也差不多都知道，但是有一个新发现，你绝对不清楚。”

　　“……什么？”

　　“那喀索斯的脖颈里面有一个很明显的标记，是梅塔特隆立方体，还是星空系渐变色的。啧，还挺美。”邵青用看戏的态度说，“但是无论是官方照片还是粉丝拍摄，他之前脖子里都没有这个东西。也就是说，是这几天印的。”

　　梅塔特隆立方体。
　　邵墨渊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标志，起源于神秘学，是宇宙起源的符号。而使用这个图案的……

　　“组织。”

　　是十四年前被他杀了领头人的……组织。

　　“对了，这个标记不是临时的，也不是纹身的那种材质。”邵青又接着说，“洗不掉，目前技术人员也还没研究出来是什么做的。”

　　今天第二次被强制性塞入那段回忆。
　　邵墨渊有些不适。

　　“邵墨渊，你真没事吧？”邵青也看到了他的表情，有些怀疑，“你现在看上去有点毛病，和我老婆发完脾气一个表情。”

　　邵墨渊：“……”

　　邵青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歧义，便补救道：“我老婆不是发脾气，只是太爱我了。”

　　邵墨渊：“……………”
　　他不想听他再继续这个话题，又想到了之前李生德的话，便问：“你知道有个典故，叫……‘山中有人，容颜不老’么？”

　　邵青听到，眉眼有些诧异的神色：“知道，这个故事在工业区这一片传播很广，但可信度不高。”

　　邵墨渊抬头：“为什么？”

　　“因为太虚了。”邵青说，“故事的主角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男人。他几千年来也不做其他的事情，就光顾着种树，最终种出了半个洲的园林——这内容太违反价值观了，老人倒都很相信。”

　　邵墨渊沉思了一下，又问：“老人为什么相信？”

　　邵青听到这句话，似乎嗤笑了一下：“我说哥，老人就是老人呗，信神佛很正常，换作年轻人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其次，故事里他种出的园林就是我们脚下的位置，这里原来也确实全部都是树——只不过因为要建造工业区，就都把树给砍光了。与其说他们信这个故事，不如说他们是对工业发展牺牲环境的不满吧。”

　　邵墨渊润了润眼，若有所思。

　　如果按照李生德的意思，那个男人就是救他的人，那他至少活了这么久……那他确实按照传闻所说，容颜不老。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个世界早已不只有人这个物种的存在。
　　如果……

　　“嘶—————”
　　汽车突然一个急刹车！
　　邵墨渊事先没有任何准备，身体不受控制，往前座砸了去！他立马用右手牢牢抓住了车门控制事态，左手本能一松，原来拿着的书扑通一声，掉到了座位下面。

　　就像被人冷不防用棒槌砸了头，那种痛先从麻木到清醒，密集地集中在一个点上，没有任何办法解脱。

　　“艹！”邵青显然也是如此 ，向驾驶位上的司机探出了头，凶神恶煞道:“你怎么回事！”

　　“对不起，对不起，邵先生……”司机声音都开始颤抖，“前面的人正在铲雪，刚刚是转弯，我没有看到……”

　　邵青摇窗往外面看，果真如司机描述的一样。他便冲正在工作的保洁人员怒喊：“我谢谢你们！麻烦支个告示牌再工作！”

　　邵墨渊在邵青回荡着的吼叫中睁开了眼，眸子里有一两分不太明显的朦胧。生理上晕车的飘忽与痛感双重施压，使他几乎要沾湿了睫毛，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来。

　　他不想被人看到，便马上去找眼镜。

　　眼镜刚刚掉落在脚下，低头看，大概是左脚后跟的位置。只是光线有点不好，他等眼前稍微清明了些，才俯下身子伸手去拿。

　　可是，除了眼镜，他似乎还摸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他顺手捡了起来。

　　“靠，老子踏马真是水逆！”邵青此时骂完，又像大爷一样靠在了座位上，“都多少年没下雪了，怎么我一出门就有事儿？！”

　　邵墨渊不紧不慢戴上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境随心转，方成圣贤。”

　　便说着，他微微张开手，仔细看着被轻拢在手里的东西——这之前没有，应该是从书了掉出来的。

　　他手心里面，是一片洁白如雪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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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看过老版的朋友就知道这是当时的开头。我个人还是很喜欢这两段的，就又放了进来。本文都是存稿，作者80％时间下线写作，评论很少回，看见就回，还望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