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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九八四(二) ...


  •   如果说邵墨渊要搞个人英雄崇拜主义的话,这会很简单:他只要勒令各地在所有的地标性建筑上挂上他的大幅人像——光凭他那副好皮囊,万千少女都不会说出一个“不”字。
      可是他不会这么做。因为能干出这种事情的只有呆在一九八四*世界的傻逼。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将这种荒谬变成现实——

      邵青把自己的大头照海报贴在工业区宿舍每扇铁门上,且海报款式很多表情丰富;有的门上甚至一下子叠了几层,就算撕了表面的下面还有,且下面那张可能会更加惊悚,邵青蒙娜丽莎般难以捉摸的微笑将会措不及防地出现在你眼前。
      哦,对了,忘了提:海报最下面还有一行加粗的白色英文:
      I'm looking at you.

      邵墨渊:……
      他终于理解了一路上邵青欲言又止好像便秘般的表情。

      老实讲,邵青对自己区域管辖内的公民还不错,但是这种几乎暴力的强制手段还是会让部分人感到隔应。试想一下,你从里间上厕所出来,在黑暗中赫然看到一双眼:那双眼不是别人的,正是你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领导。
      他笑得像个姑娘,而你甚至衣不蔽体。

      邵墨渊把嘴唇抿成了一条无话可说的线,心里想刚刚应该多吃几颗晕车药的,至少心里上肯定能减少些不适感。

      “哥,这边走。”还好邵青脸皮厚,见他没什么反应倒也悠然自得,“这边的楼梯厚度比鲸落洲高,您可要小心啊。”

      “他住在自己房间?”

      “嗯,这老头在这里威信很足,算是工人的头目了。他前几天被送到医院治疗,回来就说要住自己的房间。重案组的人看他身体不好,检查了一下就同意了。忘了说,整个工业区只有他住单人间。”

      两人这一番话说下来,也就到了地儿了。

      门口是有警卫守着的,代表里面也有。但邵青还是看着邵墨渊敲了敲门,然后才走了进去。

      里面有两个重案组的人正站着,一个过来开门了。张叔盖着被子坐在床上,身穿统一的白色病号服。听见有声音便立马扫来视线,只是那视线不是昏庸,而是极为锐利的。
      见到来者的脸,他眉间的皱纹似乎舒展了些。

      邵墨渊似乎得到了默许,跨进来了一步。这个位置给了他一个更加清晰的视角,也就谨慎观察着。
      这是一个有点……出乎意料的房间。

      一把像是拼接的椅子,一个老掉牙了的电风扇置在一旁。椅子被一张桌子遮挡着。那桌子上摆着不少东西,报纸老花镜笔筒之类的,虽然简陋,但却都是整齐的。桌子后面的壁橱旁边竟然是一个木制书架,下面是柜子,上面书架一共有三层,断断续续累了不少书,中间似乎还夹着些其他东西。
      一眼望去,房间户型算不上好,东西虽然也是陈旧了点,可井井有条,都是按次序摆放好了的。

      看见邵墨渊,他也没有任何受了惊吓的表情,还是和之前一样淡定躺着。

      邵墨渊与他隔着大约五米的位置对望,深色的眼眸里藏着的想法没人能看懂。

      “邵主席、邵执行长好!”警卫还是要遵守程序的,“他是纳喀索斯的父亲,李生德。”

      “谢谢。”邵墨渊颔首致意,“你们把目前捋出来的事实汇报给邵青主席,我暂时和这位先生聊聊。”

      警卫稍愣一下:“好!”

      邵青尽管心里很不情愿,但是既然邵墨渊答应帮他修改婚姻法,他也就暂且不和他争了。况且,还有这么多个宿舍,他身为一个合格的区长还要去关心一下员工心理健康——于是,他毫不在意地走了出去,甚至帮忙关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老人咳了两声,慢悠悠说:“您是为了什么而来?”

      “是为了……”邵墨渊没有说出名字,可是他们都知道是纳喀索斯。只是他话未说完。

      李叔偏头,闷声笑了一下。
      “纳喀索斯这孩子,命数如此……”他叹了一口气,眼眶好像因为流了太多的泪而干涸,“但其实也不光是他,我们都将走上这样的命运。”

      邵墨渊左眼皮一跳。
      “邵主席,我知道您对那本书好奇。”他的目光向旁边的书架偏了偏,“但有些事情那里却也是没有记载的,我希望您能听我讲一段故事。”

      老人声调放慢了些,似乎有吊人胃口之意,“故事讲完了,您自然就明白了。”

      邵墨渊看着他深棕色的眼眸,无言,徐徐点了点头。

      老人把手从被子下面拿了出来,摘掉老花眼镜,揉了揉眼睛。也许是视力不怎么好,他眯了眯眼。
      “我知道你爷爷做了个实验,让所有人以为这是幻觉。”他有些糙利的手指磨着镜片,“但是我没有忘。
      我看着谪仙降世、鲸落洲从水里拔地而起……也见过那仙人的脸庞,笼罩在他身边的金光……他们都说是我在做梦了,可我知道,那是你爷爷事后做了一个实验……就如费城实验一般,他改变了空间宇宙粒子的位置……说起来,帮助他做实验的那人你还认识。那是您儿子的老师,艾克斯德教授呢。”

      光是这几句话,就足以使邵墨渊心神大震。
      不说之前那段历史,他和贺念之的关系是没有对外公布的。早些年有些人知道也都是在鲸落洲的范围,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竟然有人对这些事情如此熟悉!

      “邵主席,您别惊讶。”老人看着对方大为震悚的表情,用厚重的声音道来,“不光如此,我还见过古巴比伦的圣火,见过圣火中任由烈焰灼烧的女人,见过射向她的箭镞……我也知道,那个放箭的人,便是您。”

      语落,无言。
      邵墨渊的脸上闪现了一种已经消失很久的表情,那是被人捏住喉咙、将要窒息似的惊惧。

      “古巴比伦的圣火”,代指的便是2102年他消灭“组织”,让这个世界恢复和平。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
      一瞬间,几千个夜晚黑暗的梦如潮水般向他涌来。梦里,火光与灰白交叉出现,他在这条已经乱了的时间线里穿梭,好像离开了躯体的鬼魂。

      李生德笑着看着他,宛若一位坐在神龛里的佛祖。

      邵墨渊心如擂鼓,金丝眼镜下的眼眸抑制着一切情绪,“您怎么会知道?”

      “2049年,战火纷飞的那一年,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孩。”老人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说了下去,
      “我家里很穷,家人也都不见……那时火电厂还没有造,这里是全世界最大的园林。我从战场逃了出来,子弹卡在了我的右腿里。走了大约有三十里,我实在不行,倒下了。
      那时我在痛苦中闭上了眼,天很黑,我好像要死了。

      但是很久很久,我醒过来了。

      我不光醒了过来,腿上的伤也竟然没有痉挛。我扫视了一圈,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周围没有任何现代设备,房间里弥漫着药香——那真是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子,我甚至以为我穿越了。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站在门前的人,他长发如瀑,面容秀美,淡绿色丝质的衣裳被山风卷起……我当时就看呆了……他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人。

      当时我的目光未曾发现,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倒是穿得很现代,衣服的款式和材质是明显的工业风。直到我听到他们交谈,我才在现实中惊醒,意识到,我这是被人救了。

      邵主席,或许您这样的人很少了解民间故事,也就不曾听闻‘山中有人,容颜不老’这个典故了……您去找人问一下,就能明白救我的人是谁,我又为何如此震惊。

      总之,我被救了之后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完全康复时,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那年正好是2050年,也就是邵立平先生平定战乱的那一年——我之所以会看到谪仙下凡,还是要得益于救我性命的恩人——他认识那位远道而来的神。其实我更愿意相信,他就是神明。

      至于看到您……一切纯属机缘,我只不过当时正好在场,您没注意到我罢了。”

      说到这里,李叔也许是有点累了,便闭上了眼睛,微微仰起脑袋。邵墨渊愣了一下,连忙给他从桌子上拿起茶杯。

      李叔接过,茗了一口之后,缓缓道:“谢谢。”

      “说实话,比起邵青先生,我一直都更欣赏您。”他呛了一下,又开始慢悠悠道,“邵主席,您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邵墨渊良久没有说话。

      李叔接着又谦虚道,“不过您放心,以上事情我没有跟其他人说过。您,是第一个。”

      邵墨渊沉默了一下:“为什么是我?”

      “只有您。”李生德重新戴上了老花眼镜,声音有点沙哑,“只有您,愿意再救这个地球一次……对了……您凑过来些,我有个秘密。”

      邵墨渊:“关于什么?”

      “个人。”他笑了笑,“或者说,关于你们家族。”

      “那便不必听。”

      李叔反倒愣了一下:“您不想知道吗?”

      “既然是关于我自己的秘密,就不必宣之于口了。”邵墨渊沉稳地笑了一下,大有与尔同销万古愁之潇洒,“假设结果不是我想要的,也只是徒增烦恼。”

      “那假设我有一个秘密,是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呢?”

      邵墨渊:“那我便非听不可了。”

      李生德眯着眼睛笑了一下,眼中似乎深藏着赞赏:“好。”

      老人向他凑近了些,一副坦荡的做派:“你会……”

      邵墨渊一挑眉。

      “当真?”
      “不可再真。”

      “那倒也是一副划算的买卖。”他笑得异常开怀,似乎对生死之事毫无记挂,“只希望老先生没所言不虚。”

      李生德看着他的表情,突然道:“可是邵主席,你有记挂之人。”

      “生离死别,害的不是那历经之徒,而是周围所有爱着他的人。”李生德缓缓说,思绪似乎有些飘渺,“正所谓求不得、爱别离,便是如此。邵主席,还望珍重。”

      邵墨渊沉默半响,帮他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

      “我只一个问题。”他对着老人问,“您今天告诉我这些,为的是什么?”

      李生德笑了笑,不语。

      “之请邵主席把那本书一同带走。”他回避了问题,“这书里,自然会有您想要的答案的。”

      邵墨渊哑声,良久,点了点头。
      他手伸向柜子最上层靠在最左边的书。

      书脊上,清楚地题着三个大字:

      “《不挽曲 I 》 ”

  • 作者有话要说:  *乔治?奥威尔《一九八四》,吐血推荐。
    我有时候真的好蠢,一个问号一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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