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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不可描述 ...


  •   贺念之看着一动不动斜靠在沙发上的邵墨渊。

      他正处理完了湾里的事情,就被李黛一个电话又叫了回来,说是让他带邵墨渊回家。

      贺念之:“……”

      原来,方才在休息室的时候,邵墨渊鬼使神差之间,竟然把白水拿成了酒;偏偏这种酒为了掩人耳目,整个入口感觉都和饮料极其相似。他的神经仿佛被麻痹,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这也不能怪他,实在是过于刁钻的设计以及过于多的酒瓶。邵墨渊当时精神有些恍惚,也就极容易把一切都看错了。

      然而,他醉了之后的样子极其镇定,只是这样垂眼坐着——几乎是要在散场的时候,众人才后知后觉他的异常。

      邵墨渊用自己永远存在的理智维持着表面的清醒,甚至自己妥帖走到了九十九楼,像是困倦般阖上了眼。直到此刻,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反常之处。

      李黛很快打着哈哈走了。

      邵墨渊现在的样子很安静,就算说是在沉思,也没有人会不相信。贺念之关上门走到他的旁边,用极其轻柔的声音唤了一声:
      “爹?”

      邵墨渊听到声音,朝他看去,仿佛是努力在辨认他的面容。可看清楚不过是两三秒的事,邵墨渊已经把他存在当做习惯了。

      贺念之仍然试探性问:“我是谁?”

      邵墨渊没费力气:“念之。”

      贺念之一片柔软,蹲到了他旁边,“那跟我回家好不好?”

      邵墨渊垂着眼,点了点头。

      事实证明,装腔作势这种事情,似乎真的已经植入他的骨髓:邵墨渊下楼的时候,整个人一言不发,看见的都以为他是最近工作太操劳故而阴沉着脸,却没想到其实脑神经已经被酒精彻底入侵了。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邵墨渊便突然站着不动了。

      贺念之与他对视一会儿,他方往前走几步。可没过多久,脚步声再次逐渐下降,他又无端停在原地。

      于是,贺念之妥协般俯身,便听得邵墨渊轻轻说了一句:

      “玫瑰不能枯萎。”

      接着,仿佛一切又一次恢复正常。邵墨渊自若走着,自己照常坐到后排的位置,一派根本不需要思考的熟稔。

      贺念之面不改色地给他系上了安全带。邵墨渊垂着眼眸,只是呆呆看着他,眼中一片不加防备的天真。

      贺念之一阵心悸。

      突然想起,邵墨渊上次醉得失去意识,也是因为不小心喝了他放在厨房里的玫瑰花酒。那时他才十六岁,邵墨渊丝毫不懂他心思,便几近顺从地让他背上了楼,睫毛甚至无意识蹭着他的颈窝。他在一片热血上涌之中,便知道自己会万劫不复。可那时还太小,只能披着一张完全洁白的羊皮。

      可今天,还要这样吗。

      等到月夜笼罩天空,世界再次静谧,邵墨渊靠在车窗上,头有些歪斜,似乎已经睡着了。贺念之在一片吞噬人的无声中停了车,看了一眼后座人此刻过于安静的脸,悄悄开了车门,去后院摘了一只开得最盛的玫瑰花。

      他回来的时候,邵墨渊竟然把整个人蜷缩在后面不大的空间里,像是真的打算在这狭小空间里度过一个夜晚。

      贺念之无奈叹一口气,替他解下安全带。他混着玫瑰香气,把看起来已经不省人事的人捞了起来,踏着雾气,在七点的牧歌中把人送回了光明里。

      木卫三是一只极其敬业的守门猫。见他们回来,便跳到客厅里,蹲在窗台上的大理石花瓶顶端,仿佛一尊有呼吸的雕像。

      这边,贺念之把邵墨渊放到沙发上,又把刚摘的剪了刺的红玫瑰放到他怀里。邵墨渊像是受到直觉的指引,被发梢盖着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微微睁开了眼。

      邵墨渊的目光仍然是朦胧的,却好像是直觉指引,很快察觉到了怀里的东西。

      那是一支纤丽的玫瑰。

      贺念之自然听到了他之前在停车场时的喃喃自语,便留了一份心眼。

      邵墨渊的视线长时间落在正欲舒展的花瓣上,眼神就像木卫三看到了在空中飞舞的柳絮。

      贺念之盯着他。

      邵墨渊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撩拨了一下娇艳欲滴的花瓣。他看着一片艳红在空气中颤抖,因为花事浮沉一阵难耐,在一片巨震中归于宁静。

      无意识,却又□□秾丽。

      贺念之看着他拨弄了一会儿,悄无声息挪开了已经暗沉的眼。

      邵墨渊却没放他走。

      “念之……”对方声音很轻。

      似乎是真的忘了表达,他磕碰了很久,又停顿了很久,这眼眶有些氤氲之中,终于说出自己破碎的语言:“……想要玫瑰。”

      贺念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只得居高临下去看他。

      之前实在是有些混乱,邵墨渊的衣裳已经有些凌乱,白色的领口微微翻着,露出一片还泛着淡红的锁骨。这在邵墨渊的眼里,或许已经算得上失态了——但是他从来不对他多加掩饰,似乎一切本该如此。

      实在是,有些危险的无条件信任。
      他心太热了。

      贺念之于是蹲了下来,脉脉看着他:“不是在你手里了吗?”

      邵墨渊闻言,一时之间似乎有些难以思考,目光在他身上和手里的花之间徘徊。贺念之用温和的眼神把他圈在自己的领地里,含着笑意,无端暧昧。

      可是接下来邵墨渊的动作,似乎真的有些匪夷所思了:他微微张开嘴唇,露出柔软的舌尖,把一切隐秘袒露在贺念之目光之下。可这动作持续的时间很短,他很快便恢复原状,接着吃力解释道:

      “原来就有……的,出生的时候……在嘴里。”

      还真是带了演示的解释。

      贺念之的思绪依然爆炸般停滞不前。
      邵墨渊是多么没有防备,甚至没有察觉到他几乎因为发狂而幽沉的眼。他要是想,便可以一下子压制住眼前人,把他所有几乎无意识的勾引都湮灭在唇齿之间,让他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想要反抗却说不出话来。

      可是他没有。
      他仍然用理智维持着表面的寂静。只要邵墨渊不再说话,他就可以保持一贯的忍耐力。

      只是,往往事与愿违。

      邵墨渊看他不说话,便摇了摇手里的花,补充说明道:“……它好像你。”

      贺念之有几分错愕,却也不解:
      “为什么?”

      “没有刺。”邵墨渊的视线落在花瓣上,“又很漂亮。”

      星火燎原。
      贺念之闻言,一时间没有忍耐住,便抓住了他的手,眼底一片猩红。邵墨渊像是被吓到了,又可能被抓疼,很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贺念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因为他表露出来的轻微害怕而放手。

      贺念之压着他的手,声音低沉:
      “只对你。”

      把刺拔掉了,只对你。

      他怕摘花的人扎手,便把刺都拔掉了,还成了送花的人。只是今天,被送花的人开始抚摸他的伤痕,这让原来的缺口一片战栗。

      箭在弦上。
      要是没有木卫三的话。

      木卫三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安安稳稳停在了一旁的花瓶上,颇有兴味地观察着两人的动作。它见贺念之这般动作,便屈尊纡贵跑了下来,爪子扒了扒贺念之的脚。

      贺念之:“……”
      猫的眼神是如此执着,甚至肆无忌惮地叫了起来 ,就像邵墨渊兢兢业业的守护神。

      贺念之:“……”
      在如此热切的目光下 ,他眼前只有放手。

      手上的触感一时半刻却不能消除,邵墨渊仍然提着清醒的痛觉。似乎真的被吓到了,他渗出一些很细微的水光,挂着的眼泪在睫毛上乱抖,最终掉在了沙发表面铺着的白色毛绒上,坠出一块凹陷。

      贺念之完全见不得他这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一切欲-望都暂时被抛之脑后,只剩下很关切的询问:“抱歉,我弄疼了?”

      邵墨渊看着他,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贺念之于是一阵懊恼,突然觉得方才自己太过冲动,又少了时机。

      贺念之不确定他现在有几分清醒,但是显然醉了的邵墨渊没有逻辑,对他本能卸下防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凑近了些,对一脸迷茫的邵墨渊道:“那些上楼睡觉,好不好?”

      邵墨渊腿盘在沙发上,眨了眨眼。
      “好。”他说。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邵墨渊补充:“我自己走。”

      贺念之毕竟不敢碰他,僵直着脖子道:“我看着你。”

      事实证明,还是贺念之高估了邵墨渊。

      一贯沉稳的男人似乎恢复了安静,脚着到地面上时,都依然是无声的。只是没有走两步,木卫三这小没良心的又蹿了出来,并且正巧蹿到了同样的位置——邵墨渊为了保护这只有九条命的死猫,自己朝旁边的茶几倾斜了过去。

      贺念之在那一瞬间瞳孔收缩,却还是没有成功阻止发出的一阵巨响。

      邵墨渊在危险之下撑住了半个身子,然而脚踝却因为突然歪倒,出现了痉挛。好巧不巧,上次邵墨渊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的也是这只脚。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受不住疼,恢复又比平常人慢,这下怕是和折了的玫瑰花枝一样,成了再也好不了的陈伤。

      桌子上的一切,都凌乱了。陶瓷花瓶里的铃兰颤动,落下了些白洁。花瓶里的水左右摇晃,撒出来了些平淡的水。头顶的灯光随之闪烁,就好像再也修补不回来的泪痕。

      原来夜已深,竟然不知不觉掉了一玫瑰花瓣。

      邵墨渊撑着茶几的手有些无力,贺念之在他彻底崩溃之前把人捞了起来。邵墨渊下意识抓住他的背,却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一点点放开了。

      “抓着我。”

      邵墨渊的手于是虚虚拢住对方的腰。

      贺念之的目光扫过已经跳到了花瓶上的木卫三,猫吓得竖起了胡须——贺念之的眼神让他不寒而栗,他觉得自己明天就要变成邵墨渊盖的毛绒毯子了。

      邵墨渊垂着眼眸,好像在忍着眼眶的涩苦。

      贺念之收回眼神,静距离看着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他突然想起了玫瑰花田里邵墨渊对他说的,便道:“乖,小孩子才掉眼泪。”

      闻言,邵墨渊抬眼,可眼底竟然有两三分委屈。

      他颤抖着,语气带着隐而不宣的潮湿:“不是。”

      “什么?”
      “没有要哭。”

      贺念之快被他说出来的话砸死了,只能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到了沙发上。邵墨渊抓着他的手还没松开。贺念之隔着衣服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放好。做完这些,他混乱着脑子,又一次蹲了下来,隔绝着皮肤散发出来的热气,小心卷起对方的裤管。

      却又一次失策 。

      邵墨渊体弱,脚踝这块地方又常年不晒太阳,几乎白得有些病态。贺念之看着上面青紫的淤青和红肿,出神很久——这多像玉簪花,清高而又纯洁,和木檀一样冷漠。只是,他不免生出些混蛋心思,开始羡慕起在花苞还没开时就要捅-进去作乱的蜜蜂。

      “我去拿绷带。”

      邵墨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贺念之几乎有点落荒而逃。
      他拿着冰袋和绷带回来时,木卫三似乎认识到了错误,自己从花瓶上跳了下来,四条腿一沉,蹲在邵墨渊旁边,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贺念之知道白色毛绒就是这只猫的免死金牌,果不其然,邵墨渊轻轻把他举了起来,放到自己怀里。

      贺念之叹了口气,又一次蹲了下来,只不过清除了些该死的杂念;留下的,都是深入骨髓的温柔。

      “念之。”
      “嗯?”

      贺念之正低着头,一张张牙舞爪的猫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木卫三被邵墨渊捏着不敢动,却有本事对贺念之露出一脸凶相。

      贺念之:……

      然而下一秒,邵墨渊的眼睛也出现在贺念之眼前,眼神比猫还多了几分懵懂。他手一动,拿起了放在手边的毯子。

      贺念之默不作声看着他的动作,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罩住在了黑暗里,又被撸了撸脑袋。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让贺念之的理智瞬间烧的一干二净。

      他尚未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双手捧住了自己的脸,温热的触感隔着布料仍然清晰。接着,贺念之察觉到了熟悉木檀香的靠近。等他反应过来时,邵墨渊已经在他眼角留下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邵墨渊吻了他的眼。
      贺念之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

      “我知道的。”邵墨渊道,声音有些远,“之前你抓住我的时候。”

      ——这一系列动作不掺杂一丝欲念,就像是小孩子受了伤号啕大哭,家长把他抱起来、带着安慰落下一个吻。邵墨渊把自己所有的情感都放到了这个接近于“吻”一样的形式里,无意燎原,却不知不觉点燃了火。

      邵墨渊见他仍然没有什么反应,突然很笨拙地把木卫三抓了回来,放在对方怀里。这大抵是一种无声的爱意,流淌出来时,却炽热得吓人。

      原来邵墨渊早就看透了他之前的心思,却会错了意。

      贺念之脑子短暂断线,接着一个反扑,把邵墨渊彻底压到了反抗不了的境地。

      春初还带着一丝薄凉,空气也是偏冷的,气氛却是烧灼的。突然转换身位,邵墨渊的脚踝一阵剧痛,竟然没忍住,眼眶再一次烧红。

      然而,这一次贺念之不会再放过他。
      他给过彼此机会了。

      贺念之声音沙哑,把同样的吻落在他的眼角。
      “别哭。”

      邵墨渊睫毛颤抖,本能意识到了危险,却有点迷茫地唤道:“念之,你要……”

      然而,现在说这些,似乎是为时太晚。

      贺念之抵着他,俯身下来,就像蝴蝶只在一朵花上流连,采着吐着蜜的细蕊。邵墨渊手无力抵着他,嘴里渗出些破碎的呜咽,最终被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月光在玫瑰里翻搅,玫瑰在浓重的夜色里打着颤,似乎下一秒就要因为雾气而压弯了枝。邵墨渊几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面色潮红。他全部的攻击,只是很无力地咬了一下对方的唇舌。

      贺念之怕他呼吸不了,也怕猛兽冲出阵营,自己平息了一会儿,把余热湮灭在了唇齿之间。

      一时间,只有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

      邵墨渊遭此轻薄,怒瞪着他,眼眸里却好像盛着一汪春水,让人心口发烫。他唇色还是红润的,耳尖已经红透,盯着贺念之的眼像在火上浇油,勾着的眼角无端添上了几分娇软与柔情。

      贺念之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扯下毯子,一下子盖在了对方的头上。

      只要玫瑰独自绽放,就足以让凝视着他的月球神幻颠倒。

      邵墨渊伸手就要扯掉莫名其妙的东西,却一下子被桎梏住,整个人都腾空了起来。

      邵墨渊有些难受地推了一下他,然而又想起了对方背上的伤痕,只得悻悻作罢。

      “贺念之。”他及其罕见地叫了对方的全名。

      隐匿在暗处的少年脚步有所停滞。

      “不可以亲我。”他道,声音及其冷淡疏离,其实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来。

      贺念之语气带着些不容置疑:“是你先亲的。”

      邵墨渊闻言,有些急,“但是你……做的不一样。”
      他甚至都不敢把“亲吻”说完整。

      贺念之微微一口叹息,这一声里,夹杂着许多无奈与爱溺:
      “因为你是我的宝贝啊。”

      邵墨渊有种被欺负了的胸闷气短,低声骂道:
      “你骗我。”

      贺念之一阵疑惑。

      “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邵墨渊在暗处的眼已经拢上了心疼,却嘴硬道,“……小骗子。”

      贺念之正想辩解,邵墨渊意识便接着进休眠,终于在害人酒精麻痹之下停止一切运转。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玫瑰花呀。
    -这花正在你的芳唇上燃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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