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挽曲》风雪白头

48、多维世界

　　“怎么了？”

　　贺念之有些出神。
　　“第二册和第一册还在吗？”

　　“有。”邵墨渊看出了他的潜台词，也没多说，从书架上拿了下来，放在桌上，又去楼上找第一册。贺念之把第三本翻了一遍，有些闭塞了的思绪越发停滞不前。

　　他对自己穿书这件事情，仍然抱有很大不解。

　　从状态来看，《不挽曲》只是一系列处于三维世界的二维著作。然而，在触发梅塔特隆立方体之后，他便随着肉身穿到了另一个三维空间。也就是说，在机制触发之后，他来到了一个……可以被操纵的三维世界。

　　然而，第三册《不挽曲》的全部空白实在是给了他太多疑虑的问题。从他们现在处于的三维世界来看，他在书里，是否就成了二维生物？又是否，这“幻境”根本就是王婧的意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的精神和□□没有分离，但又时常处于被动状态。这里最为致命的点是，三册《不挽曲》之间必定存在某种联动——他从第二册进去，却从第三册出来。

　　而第三册对应的，却是一片空白。

　　贺念之很确定，自己穿越到2020这件事情，绝对处于王婧的意料之外。可是，要真的是“未来”，为什么在“现在”这个结点上，就会存在呢？

　　正在这时，邵墨渊下了楼，转身欲走。少年拉住他的袖子，眼睛很亮：

　　“要你陪我。”
　　娇撒得如此理所当然。

　　“……”
　　邵墨渊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似乎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他于是在一片阳光明媚之中坐下。贺念之笑了笑，双眼盛满温暖。

　　接着，贺念之把捂暖了的加尼米德放到邵墨渊怀里。猫自知之前得罪了他，也懒得做出主权抗争，便闭上眼，安稳卧着了。

　　其实，《不挽曲》的内容很有规律性：第一册都是2099年之前发生的，便是“过去”；第二册，基本是近期发生的，便是“现在”；至于完全空白的，便是“未来”。

　　可显然，书里的世界互相联通，只不过，以他们现在空间这个观测点来说，毕竟无法窥探全貌。

　　然而，“过去”即使不是一成不变，也是大体相同的。

　　邵墨渊正打算帮加尼米德理顺有些打结的猫毛，只听得贺念之问：
　　“爹，你见到我之后呢？”

　　邵墨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贺念之于是又详细解释道：“十四年前，在‘组织’，故事的后半段。”

　　“那之后……”邵墨渊选择性忽略了一些事情，“就把你接回鲸落洲了。”

　　贺念之意识到，这对邵墨渊可能不是一段愉快的、适合让他了解的往事。

　　他于是合上书，专心致志地看着他。

　　邵墨渊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有些不解。

　　贺念之瞟了垂着耳朵的加尼米德一眼，“昨天木卫三乱跑，最后到了书房里，正好坐在了《不挽曲》上。接着，我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合理的推测是，我穿越到了书中。
　　而里面那个世界，是受王婧操控的。”

　　邵墨渊：！

　　也不知道巧合还是偶然，加尼米德睁开了眼。抱着它的人眼中闪过许多错愕。一人一猫的表情出奇一致，贺念之甚至好像移花接木般看到了对方突然竖起的双耳。

　　可接着，眸子里的情绪，便是沉重的。

　　“我做过一个梦。”沉默良久以后，邵墨渊开口，“梦里，王婧说‘我是书中之人，亦是著书之人。’后来经过多方求证，这个预言被验证了。”

　　这么解释，仿佛贺念之会在书里看见王婧，也一点都不奇怪了。

　　然而，邵墨渊并没有到此就戛然而止：“昨天沈先生来，最后，他说，王婧是造物者的一缕残魂。”

　　造物者的残魂。

　　当有人说出这样的词语，足以让科学家感到一种深陷泥潭般的无力。

　　“造物”这两个字，本身便是不折不扣的神创论。要是这么说的话，似乎万事万物便不需要物理学的普遍规律、哲学的归纳总结。光凭“神”这个字眼，便足以给人恐慌的空间了。

　　“邵墨渊，我突然有一个想法……”贺念之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竟然带上了莫名其妙的激动，“如果我们可以把‘造物者’这个概念，换成另外一个说法……”

　　“‘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

　　“……”
　　邵墨渊：？

　　“假设这是一个十维世界，一个人的人生便存在无限种走向。如果‘造物者’这个概念真是代表了宇宙，那么，我们是否可以把自己看成一个多元宇宙，然后灵肉分离？”贺念之看起来没有和他讲话，反而是自言自语多一些，“要是真是这样，我们是否可以把自己封存到非客观物质世界……”

　　邵墨渊：“……”

　　贺念之自己内心一番推理假设之后，又重新正色，道:“我是说，穿书给了我另一种可能。”

　　邵墨渊礼貌道：“你说。”

　　“要是真到了资源枯竭那一天，我们是否可以找到一个类似于《不挽曲》这样的世界，在资源枯竭的客观状态下，逃离到一个没有维度的主观世界？”

　　邵墨渊脑中不可避免浮现昨天沈烟的话。对方说，地球已经脱离了宇宙的“秩序”，而他们在面临前所未有的完全未知。

　　事实上，一个荒谬的设想便是付出实践的开始。

　　邵墨渊顺着对方的思路思考片刻，突然受到了启发。

　　“或者，我们可以活在‘瞬间’之中。”

　　“一个可以流动的‘瞬间’。”

　　贺念之不知道想到什么，眼里闪过激动，又把自己的想法演算一遍。期间邵墨渊看着他，偶尔三言两语，却是不自觉被带入少年脑中的宇宙里。

　　加尼米德卧在那人的腿上，突然被掐着脖子抱了起来，又被放到地上，得到了一向疼爱他的邵墨渊一句“要乖乖地哦”的叮嘱。他于是跳到了书房书架最顶端的垫子上——这是他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第一个新家——似乎难以理解这两个人类究竟用怎样的手段达成共识。

　　当然，对于贺念之来说，这是极少数和邵墨渊一本正经谈论自己专业研究的时刻。哪怕是对自己的同门师弟，贺念之都没有以这样的耐心向别人解释过（梅浅：对没错那个师弟就是我QAQ），然而邵墨渊总能占他的独一份。

　　一个下午过去，邵墨渊已经浮现出了一些不可描述的想法。在002接到邵墨渊电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

　　“重启‘银河帝国计划’？!”002惊道，“邵主席，你疯了？！”

　　“没有。”

　　“……当年邵怀司令是为什么死的，你忘了吗？！”

　　邵墨渊显然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及时打断了他，“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到了这个份上，便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了。

　　当年邵墨渊从亚洲回来不久，发生的另外一件大事，便是IPPO前最高执行长花信亲手杀了意欲谋反的军部司令邵怀。没过两个月，花信和邵立平都在鲸落洲邵家大院去世。

　　对于邵墨渊来说，这相当于他母亲亲手杀了他父亲，是因为他父亲要叛变。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前在工业区和邵青谈到邵怀，两人都如此避之如蛇蝎。

　　但不为人知的是，当时邵怀正在联合科学院研究一个项目。这个项目的名字，就叫做“银河帝国”。

　　资源枯竭的可能性并不是现在才出现的。早在邵墨渊父辈，他们便开始未雨绸缪。“银河帝国”这个项目，就是当时的最高机密，以一种及其乌托邦的手法，试图为人类找到一个类似于阿西莫夫《银河帝国》一样高科技、理想化、可实行的出路。

　　然而在这过程中，邵怀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不知为何竟生出叛乱的念头，最后死于非命。

　　这之后，这个项目因为出师不利，便被永久搁置了。

　　邵墨渊和自己亲生家庭待在一起的时间，总共也就零散八年。对于邵怀的死，他固然有疑问。然而，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IPPO的地位也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到最后也就无从下手了。

　　现在重启，正如布恩迪亚家族的第六代奥雷里亚诺终于等到了翻译羊皮卷的最佳时机，他在贺念之身上看到了重新开始的可能性，于是便决定放手一搏——毕竟，如今其实也找不到更好的出路了。

　　邵墨渊把这个项目的直接承包给了科学院，把“银河帝国”的名字改成了“一光年”——后世经常有人猜测此间奥秘，然而关于“一光年”的真正含义，一直处于无解。

　　关于没有让普朗克湾接手这个项目，其实也是诸多考量。科学院曾经参与过之前研究，相比之下会更有经验；其次……他逐渐萌生了一个及其大胆的猜想。
　　在这个猜想被验证或者被否定之前，他不愿意多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但无论怎样，历史的车辙已经滚滚向前。纵使泥沙蔽天前路漫漫，也没有人愿意将未来断送于畏畏缩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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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内容有些无聊，在拉表白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