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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野蛮生长 ...

  •   在邵墨渊踏空的一瞬间,他眼前风驰电掣过很多想法。

      当他抓住楼梯旁边的金属护栏而顺势停了下来的时候,他最先涌上脑海的,不是皮肤遭受剧烈摩擦的疼痛,而是连带发出的巨大声响所造成的惊扰。

      剧烈的呼吸,混合着窗外的虫鸣、空气里自带的木檀沉香,混合着远处男人心跳的骤然停滞、狮子猫因为过于敏感而竖起的双耳,夹带着无法逃避的现实,一股脑向他涌来。

      他抓着金属护栏的手逐渐感受到了凉意,隔着一层单薄布料与九级阶梯碾压的膝盖向大脑皮层散发着信号。他的心似乎也随着剧烈降落在黑暗中颠簸反复,直到此刻,还高悬在无依无靠空中。

      好一个措不及防的彻底暴露。

      在狂风骤雨般的一片死寂之下,贺念之推开了根本形同虚设的门,看着再熟悉不过的黑影,寂静如死。

      邵墨渊脸上泛出一层羞耻的薄红:搞什么,大半夜因为一只猫不睡觉看儿子这种事情已经够羞耻了,还不当心发现了疑似对方秘密的痕迹——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智商遭到了降维打击,更何况宣之于口?

      他不知道,贺念之心里的复杂,根本也丝毫不啻于此。

      贺念之做事其实够谨慎,之所以没有防备,是因为邵墨渊十四年来的生物钟一贯准得吓人——十点以后必定入睡,更不要说已经凌晨还下楼了。

      正因为如此,他根本不知道邵墨渊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驻足多久,又是否看见了他掩饰着的东西。

      然而还没来得及仔细考虑,那边发出的声音已经有些不妙,明显比平常粗重的呼吸太过让人心疼。

      他沉着眼,没有再多的犹豫,出现在了那片黑暗里。

      熟悉的温度贴近彼此,掠过的空气宣誓着唯一的到来。

      邵墨渊端着清冷的眸,语气足够迷茫:

      “……念之?”

      这一下,贺念之便明白了对方的态度。

      显然此刻,邵墨渊没有办法给出一个站得住脚的解释,贺念之看似占理,其实也有太多的隐瞒根本无法提起。
      他们默契地选择了忽视。

      邵墨渊借着扶手的支撑,手心抵着阶面,打算自己站起来。可没有想到手心的位置竟然在滑下来的途中一道磨破了皮,不加掩盖的血肉直接与冰凉接触,哪怕再隐忍,也有些难耐。

      贺念之看出了他的痛,连忙伸出手去。

      然而,似乎也实在是运气不佳,贺念之的手很不巧地碰在邵墨渊右脚膝盖上。

      那里,正无声冒着血。

      邵墨渊几乎在那一瞬间被刺激了神经,竟然蜷缩着手指,润着微湿的双眸,嘴里泄出简短的呻/吟。

      贺念之当即愣在原地。

      说实话,这音量根本有些微小了——然而两个人距离近,邵墨渊平常又极其自持,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发出过这种声响。

      这实在是……

      招人。

      然而,邵墨渊没有察觉到,有些火上浇油,低低唤:

      “念之……”

      “别叫我。”

      贺念之放弃了自己一贯的温言软语,强硬的语气里带着不为人知的忍耐,“我抱你上去,别说话。”

      邵墨渊脑中闪现出对方背上的狰狞,不想给他带去负担,皱眉反驳:“我自己可以。”

      然而,贺念之这次没有给他再辩驳的机会。他保持缄默,看准位置,把邵墨渊打横抱起,动作带着十二分的珍惜。

      邵墨渊突然间离开安稳之地,本能驱动,双手环住了对方精瘦的腰。等他想要开口的时候,贺念之已经开始一言不发,拾级而上。

      他根本没有给他第二个选择。

      邵墨渊迫不得已沉在他怀里,有些变扭。

      所幸,贺念之的动作利落,很快就把他送回了房间。他也不看邵墨渊,把他送了回去以后,便一言不发地关上门。

      邵墨渊不知道,对于贺念之而言,他环着他腰身的手是烙铁,他抵在他心脏之外的骨架是火山的熔岩。他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太过危险,可是他出于对神明般的倾慕,又不允许让邵墨渊知道这有些太过张扬的亵渎。

      两堵墙,隔着两颗剧烈跳动的心。

      贺念之在邵墨渊的床头柜里备了些治疗擦伤的药,这邵墨渊也知道。他自己简单处理一下,应该不成问题。
      贺念之这样想着,逐渐放下了心,也就控制不住脑中的洪水猛兽,以及毫无防备的娇软。

      隔壁。
      邵墨渊仍然有些猝不及防。

      让他更加意料不到的是,在这心惊肉跳之后的深夜,他竟然意外捕捉到了一条本来怎样也不会收到的……

      求救信号。

      -

      一夜一晃而过。

      大概是生物钟太准,邵墨渊醒来的时候,也只不过六点。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平常这个时间早就应该离开的贺念之却安然坐在楼下,伴着掠人的晨雾,在清晨面包的热气中,修剪大理石桌面上长颈玻璃瓶中斜插着的玫瑰。

      昨夜的气氛尚未完全消退,邵墨渊站在楼梯口,看着青年:

      “没去普湾吗?”

      贺念之听到声音,放下了手里的剪刀,朝楼梯走来。

      “今天休息。”他说,“请了假。”

      邵墨渊很明智地没有问请假的原因。

      “膝盖还疼吗?”贺念之倒是没怎么纠结于此,只是停顿了一下,“要不要我把楼梯拆了,装电梯?”

      “……”

      事实上,邵墨渊至今也没有想清楚,明明只是失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这种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昨天被贺念之触碰的时候怎么就会这么疼。
      这仿佛甚至超过了他当年出任务在枪林弹雨之中不幸被子弹击中的痛感。
      费解。

      “只不过是擦伤,”邵墨渊冷静道,“不至于。”

      贺念之皱着眉,显然不赞同他这种说法。

      邵墨渊看着他,脑中又不可避免出现他身上那道看着就绝非善类的伤疤。

      两相对比之下,贺念之仿佛一点都懒得关心自己的身体。

      但其实,贺念之陪他执行的干部作风,时常让邵墨渊觉得与众不同:他早睡的习惯是被贺念之强制执行的,他饮食清淡也是这么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习惯。仔细想想,甚至于不抽烟不喝酒喝中药,这些细小的生活琐事,多少离不开贺念之。

      而贺念之,一个照例来说正值叛逆期的少年,似乎根本没有给他造成过任何家庭烦恼:无论是学业还是生活,贺念之不光自己能井井有条,还拉着他做成规范。

      这样想来,他这个养父却无时无刻不被儿子管制着。

      而且,这竟然已经成了多年的习惯。

      邵墨渊:……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把全部的乖巧和体贴留给邵墨渊,几乎是贺念之下意识的本能。那些幽愁暗恨、烦躁乖张 ,又怎么会让他轻易看见。

      “六点十分了。”贺念之抬手,“先吃早饭。”

      邵墨渊默不作声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有些突兀地提道:“念之,要不以后……我做饭?”

      贺念之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眼神里有一丝委屈:
      “不好吃吗?”

      “不是。”邵墨渊说,“只是觉得我有点太……无能了。”

      “没有。”贺念之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做饭也好、打理花草也罢,这都是我自愿的,是我对你的回报。”

      邵墨渊听他这么说,突然断了线。过了一会儿,像是检讨,有些阴沉开口:
      “我似乎还不够好。”

      贺念之笑了笑,轻声:“玫瑰花就这样开着,让月光欣赏他的光彩,就足够了。”

      邵墨渊听他这么说,凭借多年的经验,预料到了接下来的话:

      果然,贺念之撑着头看他,明亮的眼里不掺杂任何杂质:
      “存在就是最大的意义。”

      “……”

      邵墨渊再也没有讲话,这几乎有点自取其辱了。

      可是,他脑子里,又不断浮现出对方背上那道伤痕:

      贺念之为什么一点也不告诉他,甚至依然维持原样?

      那般夸张的长度,又是怎样来的?
      出车祸这种事情似乎不太可能,更不要说人为……这种伤疤出现在贺念之身上,似乎有些像无稽之谈了。

      头绪千丝万缕,可又串联不起来。
      他不想再看到贺念之一个人不耐烦处理自己创伤。

      更要命的是,秦至昨天又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谜团。而这谜团,似乎真的离不开他身边的人、身边的事。

      “念之……”
      “嗯?”

      “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这问题有些出乎贺念之意料。他答:“还是之前掉在工业区的陨石吧。那个工程量大,湾里也看重。其他还有些零碎的工作,不太占用时间。”

      邵墨渊垂着眸子,话说的几乎有些没头没脑:“听上去挺忙的。”

      贺念之:……
      “怎么了?”

      终于,在沉默了半刻之后,邵墨渊暴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三十号,我自己去IT一院好了。”

      贺念之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复查的事儿。

      “不管怎样,我都陪着你。”贺念之道,“还有,去普院,IPPO那边不太靠谱。”

      “就这样。”贺念之一副不容置喙的语气,“星期六我带你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普湾副本即将开启
    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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