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的男人们》公子树

2、离婚谈判

　　俞安安，二十八岁，广东人在上海，已婚（现出现婚姻危机），某情感类微信公众号文案负责人，擅长撰写各类情感爆文，10万+战绩彪炳；程原，二十九岁，广东人在上海，未婚（有一非男女朋友同居对象），俞安安的小学同学兼多年闺蜜，互联网公司公关总监。
　　程原老说，自己当年是追着俞安安来上海的。那年她在深圳的媒体干满了三年，被上海的互联网企业挖角，离开了生活三年的熟悉的城市，放弃了维系三年的人际感情，只身一人到异地他乡重新开始生活，打动她的除了高薪水和高职级以外——“要不是俞安安在这里，我也是不肯来的。”
　　程原这话，俞安安还是相信的。她俩从小学时代就认识了，一直相亲相爱到现在，满打满算，竟然也认识二十一年了。远离家乡，在上海这座城市里，程原就是俞安安的头号亲人，有点什么事，下意识头一个微信语音过去永远是程原，而程原也忠诚地回应着这份信任，只要俞安安一句召唤，不管风里雨里，总能飞速而至。
　　俞安安特别喜欢程原的一点，就是不管遇上多糟心的时候，程原都不会试图过多地干涉自己的决策。她总是能在俞安安的决定基础上，给到适度的建议和看法，而从不会强迫俞安安接受自己的观点，或是代俞安安去做一些并非出自其自愿的事情。就好像，哪怕程原对钟孝恒的出轨有诸多不满，但在抓奸现场的当下，她都是询问了俞安安的打算后再给予其合适的反应和对策，这点让俞安安觉得相当舒畅。她把这归因于程原的高情商，程原却说是因为“俞安安省心“，原话是：“她又不是没脑子的人，用不着我给她瞎出主意。有谁比她更知道自己要什么的呢？”
　　如今，俞安安也想把这句原话送给程原。
　　程原是个有情商有脑子的人，用不着自己给她瞎出主意，她应该比谁都知道，该怎么处理好自己和许霖的关系的。
　　只是万一哪天程原被许霖坑了，俞安安肯定难逃那股子负疚感——
　　谁让是自己把许霖招惹回来的呢？
　　四个月前，许霖从日本回国，毫无征兆地决定把上海作为自己的新起点。早先就从娘家人那里收到风声的俞安安奉命接待这个表哥兼初中同学，基于向来不擅长应对许霖这种类型的考虑，俞安安叫上了同是初中帮的程原凑成了个小型聚会，结果，这俩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
　　那天晚上，当许霖主动提出要送程原回家的时候，俞安安就看穿了一切。许霖此君，她真是太了解了：上学时成绩糟糕透顶，可偏偏长了一张好皮囊和一张甜嘴，年纪轻轻地就靠着这副好皮相在酒吧里勾搭到了一个日本姑娘，把他一块顺去了日本，结果去了日本之后，又换了另一个会社社长千金——
　　在俞安安这些安稳度日的小老百姓眼里，许霖的人生经历堪称传奇。
　　至于为什么走上了人生巅峰的许少爷忽然决定归国祸害中国女性，他本人给出的解释是“非让我加入日本籍，我堂堂一龙的传人，生是中国的人，死是中国的鬼”，赌上中国男人的骨气和尊严，就这么意气之下又回来了。当然，后来他又稍微向程原倾吐了点别的原因，大抵是那位社长千金一门心思想要叫他努力打拼出人头地，好向她的社长爸爸交代娶了她，这样的压力，如许霖这般的浪子自然是不愿意承受的。
　　总之，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许霖回国了。虽然俞安安对他并不感冒，却也不得不承认，经过这些年的历练，许霖好像是越发地出挑了。在网红酒吧BOTANIST小酌的那一晚，俞安安就亲眼见证了许霖跟不下六位陌生女□□换微信名片的全过程，那时程原还跟她一块拿这件事打趣，一回头也就过了两三个小时，他们就滚床单滚到了一起，更有甚者，现在还住到了一起。
　　“他不是工作还没有着落嘛，”说起这件事，程原一脸无谓，“正好我室友常年不在家，我一个人住了心慌，有个人陪我也挺好。”
　　“那你们这算是正是交往了？”
　　“不算吧。只能算是……同居人？”
　　“有差别？”
　　“有。我不约束他跟其他女人来往，他也管不着我找其他男人，既然做不到始终如一，就还是别套男女朋友那副道德枷锁了吧。”
　　程原的情感生活，俞安安一向不是太懂。
　　遥想当年，程原也是经历过迫切地想要成家结婚的阶段的。那时候她也有个足以圆这个梦想的理想对象，然而正当距离这个愿望实现无限接近的时候，婚事告吹了，一夜之间，程原就好像看透红尘一样，对结婚这回事丧失了所有欲望。再之后，过惯了好些年无拘无束的自由日子，程原好像彻底对结婚生出了抗拒心理，恋爱不好好谈，同时又顽强地与老家的催婚大军做抗争，只有在偶尔满腔工作压力无处可释放的时候，或是夜深人静独守一整套大房子的时候，她才会低下高傲的头颅，找一个男人凑活折腾一段时间。
　　当然，但凡那些个男人稍微提那么一句“结婚”或者“安定下来”的话，这段本就不牢靠的关系就走到尽头了。每一次分手，程原都会窝到俞安安家里，一边吃着烤串夜宵一边咕哝道：
　　“结婚有什么好？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可受不了那么多个人来对我指手画脚。”
　　而许霖……
　　或许正因为互不干涉，只在需要的时候相互取暖，所以才合她的心意吧。
　　那天晚上，俞安安坐在家里的餐桌边，太过认真深沉地思考着程原和许霖的关系，要不是钟孝恒回来了，她都差点忘了还有这摊事急需解决了。不过这摊事么，俞安安觉得，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她老早就想好了，解决方案只有一个——
　　“咱们离婚吧。”
　　钟孝恒呛了口茶，喷得一餐桌都是茶水。俞安安起身拿抹布擦桌子，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老半晌才问说：“想好了？”
　　“嗯，想好了。”俞安安坐回原位。“反正这段时间，咱们过得都不太痛快，不是么？”
　　“嗯……”
　　钟孝恒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他总以为，这话得等到他说出来才行，可怎么说，什么时候说，他一直拿不定主意，想不到俞安安替他说出来了，倒是帮了个大忙。冷静下来想一想，俞安安这决定，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毕竟，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婚姻早就名存实亡，差的就是这么个导火索把它彻底掀开而已。他既有些窃喜，又有点儿失落：没想到俞安安对他，竟然一点留恋都没有了。
　　俞安安问：“我猜你也应该没什么意见，对吧？”
　　钟孝恒点了点头。“你决定就好。”
　　“好，那暖暖——”
　　钟孝恒忽然打断了她。“我有一个想法，想跟你商量一下。”
　　俞安安点了点头。“你说。”
　　她猜他无非是要提财产分割或是暖暖抚养权之类的话，这些程原早和她商量好了，该拿的一分不少，不该拿的一分不要，合理分割，友好分手，只是暖暖的安置，让俞安安很有些犹豫。
　　暖暖今年七岁，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她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反倒跟父母不太亲近。那时候俞安安生下了暖暖，就急着开始回归大学找工作，后来上班一忙碌，孩子几乎都交给钟孝恒的爹妈带着，只在周末的时候，两人才会到偏远的昆山郊区把孩子接到市区住两天，尽一尽父母的责任。
　　平心而论，俞安安觉得自己肯定不算是个称职的妈。暖暖说的第一句话，暖暖学会走的第一步路，都跟她没什么关系，甚至孩子学会说的第一个词也不是“妈妈”，而是“奶奶”——为这事，俞安安也是失落过几天的，到后来还是程原安慰她，要不是有钟孝恒的爹妈带孩子，她跟钟孝恒哪有可能这样毫无负担地追求自己的工作事业？
　　既然她当年放弃了陪伴孩子选择了回归职场，那就早该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毕竟，世上总不是事事都能够两全的。
　　可现在事态又不一样了。假如她和钟孝恒离婚，暖暖的归属就成了问题。从母亲的角度，俞安安肯定不愿意放弃孩子的抚养权，这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要她拱手让给别人自己只能定期定时去看望，就跟探监似的，她做不到。可现实一点考虑，俞安安爸妈不在上海，如果要她独立一人抚养孩子，别说经济条件不允许，时间上也实在挪不过来，别说让俞安安辞职带孩子，要没了这份工作，谁来养她们娘儿俩？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苦恼之下，程原建议她先听听钟孝恒的意思再做打算。万不得已之时，她提醒俞安安，其实暖暖现下也不是养在她身边，即使日后把抚养权给了钟孝恒，说不定结果跟现在这种周末父母比起来，也没什么差。俞安安知道，程原这话说的是大实话，只是自己心理上实在无法接受，可她有什么办法能在这种大城市的竞争压力下，同时兼顾好事业和家庭呢？这对暖暖来说，也未必是件好事。
　　做个单亲妈妈，真不如想象中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俞安安看着钟孝恒，有点忐忑不安。她像等待审判一样，等着钟孝恒给她一个选择，钟孝恒似乎也知道自己将要说出来的话有着无比重要的意义，拖了老半天，才磨磨蹭蹭地说：
　　“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离婚，但不分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