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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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流年在墙角下转了几圈，慢慢冷静下来。他看着眼前的爬山虎，又朝着四周望了下，便把一些废柴给挪过来，给墙下的洞口造了一个遮蔽圈，又将爬山虎的叶子扒拉下来，将那洞口盖得严严实实后，便离开了。
六月天热，不一会，满祥便在屋子里喊着，“小年子，小年子，快过来打扇打扇。”
夏流年将自己又发现的一个洞口盖严实了，才气喘吁吁地跑到前院。
进了屋子往满祥身边一站，满祥嫌弃道，“站远点，热烘烘的，去去去，将你自己冲洗一下，臭哄哄的一身汗味。”
夏流年便又抹了把脸，去打了些井水将自己冲好，又跑回屋子，将扇子拿起来轻轻地给满祥扇起来。
满祥体胖，每到了夏日便特别难过，这会有了夏流年打扇，舒爽了许多，不一会便睡了过去，哼哼着翻了个身。
夏流年被那呼噜声引得也起了困意，他重回的这年龄，正是蹿个子的时候，每天睡晚起早的，老是觉得困，这会子听着满祥那声音，便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边上正看书的赵毛开口，“堵了几个洞口了？”
这一声问出来，夏流年的脑袋有点迷糊，他下意识地答，“没堵……”脑子猛地一惊，“还没有找到。”
赵毛眼睛朝夏流年的手上一瞄，随手翻了一页书，“指甲里怎么都有土？”
夏流年整个人清醒过来，磕磕巴巴地说道，“小的将墙边上的杂物收拾了一下，许是那时候沾的土。”
赵毛不问了，继续看他的书。
夏流年却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不过这汗是冷汗。
待赵毛将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丢，进屋去睡觉后，夏流年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院子里住的这两个内侍，夏流年有什么事的话，往往会找满祥说，因为满祥性格急躁，又咋咋乎乎，说着有十年的内侍经验，但在夏流年眼里也就是个吹吹。而赵毛，夏流年却看不透。总觉得对方像是知道些什么，却又不在意。
晚间的时候，夏流年做饭，发现厨房又少了几个番柿，他想着下回再去五德镇可得多换点吃的回来才好。
夏日闷热，粮食又不耐久存，夏流年便又去了趟五德镇。
满祥不想遭日头的罪，这回便让夏流年一个人去了。
去之前还特意嘱咐夏流年“早去早回，要是拿了爷的银子跑了，爷就把你爷爷扒出来鞭尸。”
夏流年对满祥这样的口头威胁很是无语，他抬起头，大声地回道，“满宫爷请放心，我还要服侍林娘娘和小皇子呢。”
说完便背着背蒌，带着弓箭一溜儿地跑了，扔下满祥在后面跳脚骂人，“这小兔崽子……”
待回了房，满祥将这话学给赵毛听，“你听听，这上赶着要送头，给后院那疯婆娘做奴为婢呢。”
赵毛翻着手上的书，淡淡回道，“那给你做奴做婢？”
满祥一噎。
“我看这小年子，”赵毛说着话，眼睛就没从书上挪开，“还蛮忠心的。”
他话说完，满祥浑身却起了点不自在，吱唔了几声，便借着要去找老鼠洞的借口，从屋子里逃了出去。
六七月的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夏流年到五德镇换完东西，抬眼看西边起了云，心下暗叫不好，便一路赶紧往回走。
待顶着乌云看见那段长长的土墙时，夏流年松了口气，将背上的背蒌挪了挪，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困乏无比。
有风从远方吹来，一下子将半腿高的草吹得倒在地上。风虽然大，可热呼呼、粘稠稠地让人难受，像是泡在泥浆里一样。
夏流年抹了抹脑壳上的汗，抬头又看了看天空，云层越来越厚，天色越来越暗，怕是马上会有一场大雨。
他迈开腿，朝着那段长土墙刚走了一步，脸上便一凉。
雨点子落下来了。
夏流年连忙勒紧背蒌朝前跑，不过三五步的时间，雨“唰”地一下子变大，铺天盖地地朝着地上倾倒下来。
夏流年朝四周一望，视野里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几棵大树勉强可以遮一点风雨。他连背着背蒌朝那大树跑去。
待跑到树下找了块干地后，将背蒌放下，夏流年先检查了一下背蒌里的粮食，好在当初为了不压坏菜蔬，他将米面豆放在了背蒌的最底下，这会只是上面的盖布和菜湿了些，晾晾就好。
检查完之后，夏流年在树底下坐了|下去，他将自己的鞋子脱掉，伸长腿，手往后一撑，看着雨幕。
平日里，不是在满祥的吆喝声中做这做那，便是背着弓箭打鸡捉兔，难得有这样的闲暇时光来，仿佛天地间只余自己一人。
夏流年闭上眼，享受着雨“唰唰唰”落在草茎上的声音。
“唰——哗哗哗——”
夏流年眉一皱，眼睛睁开，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雨幕中走了出来，一跛一跛地垂着头躲到树底下。
温漉漉的头发下，两只小手正将手臂上的雨水往下拍。
拍完之后，又去抹自己的脸。待收拾好之后，小身影往地上一蹲，沉默地看着雨幕。
夏流年轻轻撑起身体，没有出声，怕吓走小老鼠。
小孩儿蹲了会，肚子便发出老大的“咕——”一声，他好像对声音习以为常来，只下低下头去，揉了揉肚子，便在地上缩成一团。
过了一会，小孩儿躺在了地上，然后翻了个身。
然后，吃惊地瞪大眼睛。
“别……”
夏流年刚出了个声，小孩儿便从地上弹了起来，朝着雨中跑去。
但他又倒了下来，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来。
“您怎么了？”
夏流年习惯性地连忙往小孩儿身边赶，他身高腿长，一下子就奔到了小孩儿身边，将他从地上给抱了起来。
瘦小的身体一入怀，夏流年便一怔。
这具身体，太瘦了。抱在怀里，感觉骨骼又瘦又硌。
垂头一看，小孩儿睁着一双大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看，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夏流年心里顿时起了怜惜，他轻声说：“别怕，我给了你好多吃的，你不记得我了吗。”
少年清澈的声音又低又柔，听到小孩儿耳朵里，有点像娘亲心情好的时候的感觉，但又不太像。
小孩儿有点眷恋这种轻易得不到的温柔，一时只能僵僵地窝在这个人的怀里不敢动弹。
夏流年抱着小孩儿坐了下来，他在背蒌里翻了翻，找出自己特意买的玉米糕，给小孩儿塞到手里，“玉米糕，甜甜的，你吃不吃呀？”
小孩儿看着黄黄的玉米糕，又瞄了夏流年一眼，伸出手，慢慢地拿了过来。
玉米糕到手后，他又挣扎了几下，从夏流年怀里爬了出去，躲到一边，边吃着玉米糕，边警惕地看着夏流年。
夏流年看了一圈，发现小孩儿的左腿脖子肿了。
“您腿怎么了？”夏流年伸出手，小孩儿朝后退了一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别怕，我只是看一下。”说完，夏流年便快狠准地将小孩儿的左腿给抓了过来。
“唔唔！”小孩儿激烈地挣扎起来，边挣扎边还不忘狠狠地啃下一大块玉米糕。
“嘶——”夏流年吸了一口冷气，低头一看，几条血缝出现在胳膊上。
小孩儿也怔了一下，继而浑身抖起来，抖得厉害极了，他一双大眼睛凶狠地盯着夏流年，嘴里咬着玉米糕，呜哇呜哇地叫着，眼睛血红，像是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夏流年见他这个样子，心下一急，不禁伸出手将他抱在怀里，“别怕别怕。”
“啊！”
小孩儿一口咬在了夏流年右手虎口上。
夏流年忍着痛，将小孩儿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小孩儿的背。
少年的气息干净，脖颈温暖。
小孩子窝在那胸|膛上，听着轻柔的声音从上边传来，耳边胸膛有着不紧不慢的心跳声，“咚-咚-咚”将雨幕隔开，似乎异样地让人安心。
想起自己偷东西吃的时候，这个人从来不会骂他，也不会打他，还会故意地偷偷留东西给他吃。
小孩儿的身体慢慢不抖了，甚至还眷恋地蹭了蹭，朝怀里再窝进去。
怀抱的主人也没有拒绝他，只是温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泼天的雨幕里，两个相依相偎，雨丝也似乎变得温柔起来，将草茎们刷得如碧如玉。
过了一会，小孩儿悄悄地抬起头来，对上一个灵巧的下巴。
下巴的主人正看着他的脚脖子，眉间打了个小结。
见他望上来，下巴的主人便低下头来。
小孩儿吓得一躲。
一会儿又偷偷探出头来，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笑了。
这真是小孩儿见过最好看的眼睛了。
像是冬天里天上的星星一样，把所有人世间的光都装了进去。
眼睛的主人笑着哄他说，“让我看看你的脚好不好？”
小孩儿怔怔点头。
眼睛的主人便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脚踝。
夏流年看见小孩儿的脚时，眉头便皱了起来。
细瘦的脚脖子肿了起来，看着快跟小腿一样粗了。他轻轻按了按，便见那小脚反射性地躲了一下。
小孩儿咬着唇，低着个脑袋，却不发出一丝声音，似乎疼痛对他来说已经是习惯了。
顺着脚脖子往上看时，夏流年的眼睛缩了一下，他一下子将小孩儿的裤腿给抹起。
瘦弱的腿上布满了淤青还有疤痕，有新也有旧的，交织在一起，有的地方流着血，如果不是因为下雨天的雨水将皮肤上的土给冲了下来，夏流年只怕也觉得小孩儿只是脏而已。
除了淤青和疤痕，小孩儿的手掌也粗糙地惊人。
夏流年心里不知为何憋出一股火，又将小孩儿的胳膊拉起来着急地查看：
“谁，谁伤的您？”
小孩儿不知为何这个温柔对他的人突然动作粗鲁起来，他不安地挣扎了一下，从夏流年的怀里跳了出去，睁着沉默地望着夏流年。
又是这种眼神。
夏流年几乎被小孩儿沉默的眼神给瞬间击中，在数不清的夜里，他的主人静静地坐在台阶上，就这样沉默地看着他。
带着些警惕，带着些审视。
小孩儿看了夏流年一会，见他没有动作，便有点失望地垂下眼眸。
夏流年这时却站了起来，指着背蒌轻声对小孩儿说，“你先在这呆会，帮我看着背蒌。”
说完便冲进了雨幕。
小孩儿脚步上前，又收了回来，看着夏流年头也不回的背景，暗暗撅起嘴巴。
他站到背蒌前，看看背蒌，又看看雨幕。
不一会儿，夏流年从雨幕中冲了进来。
小孩儿的眼睛“噌”一下亮了，他站在原地，瞪大着眼睛看着夏流年。
夏流年举起手里握着的刺草儿，“来，我给你止止伤。”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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