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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说是学拳脚功夫,越云松却没有多少时间教他。只是略微讲了一下,让夏流年没事先练着马步。

      扎马步夏流年倒是会的,以前多多少少看士兵们练过。
      当下便在林伯欣慰的眼光里,扎了一个马步起来。

      越云松笑着点点头,“初学时不可操之过急,每日坚持一刻不倒即可,日后再延长时间。另外,平日里没事时要多锻炼,将身体养壮些,基础好了才好练武。”说着,便上手拍拍夏流年的肩膀,“你这样子,太过瘦弱了。”

      刚说完这话,越云松突得侧了一下耳朵,扔下一句,“他们醒了”便急匆匆地走了。

      夏流年看着他的背影从土墙上飞过,像个大|鸟一样,展翅无声。
      转过头后,窗棂外东边屋子里亮起了烛火,满祥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好耳力!

      夏流年在心里赞了一句,将门悄悄掩上,回过头,林伯已经睡了过去。只是在睡梦中,老人还紧紧地皱着眉头。

      林伯这一躺就躺了三日,能坐起来时,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精神看着却实在不如从前。
      夏流年看得暗暗惊心,便将素日里的洗扫工作全揽了下来。
      倒是那叫满祥的内侍,明眼人能看出他对老林头状态的不满,但却没说一句让他们爷孙俩个搬出去的话。

      大概是被伺候惯了吧。

      夏流年削着土豆皮,默默地想。
      一转头,篮子里的土豆便少了两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外的柴堆里消失了。

      夏流年手停顿了一下,继而又若无其事地刮起土豆来。

      “土豆怎么少了?”满祥的头从厨房门口探进来。他近来脚已经大好,就是走起路来有点跛,便慢慢地在院子里磨圈。

      “院子里有老鼠。”夏流年将削好的土豆集中在一个盆子里,开始用水冲洗。
      “这老鼠害人的很,”满祥嘟囔着,“你过几天去五德镇一趟,买点老鼠药回来。”
      夏流年眨眨眼,“满宫爷,我不知道五德镇在哪?”
      “等下回越队头来了,我让他带你跑一趟,以后买东西的活计就交给你了。”

      经过这段时日在一个院子里的生活,满祥对夏流年非常满意,就像赵毛曾经说过的那样,夏流年是一个非常适合在宫里生存的人。
      做事利索,脚步轻快,还特别有眼色,该出现的时候就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他们爷孙俩的房子里。
      如果满祥现在还在宫里的话,他一定会把夏流年培养成一个出色的内侍官,好送给哪位贵人,借借青云路。
      但现在,凑合着当下人用吧。

      满祥这般想着,便笑嘻嘻地对夏流年示了个好,“老林头呢?他怎么样了?”
      “已经能起身了,今天午晌还下地走了几圈。”
      “那就好。”

      满祥嘴上说着,心里却是不信的,他早起的时候从窗户口觑过那老林头,脚上的鞋子都穿不上了,这可不是件吉利的事。

      俗话说,男怕穿靴,女怕戴帽。
      这林老头只怕就这几日功夫了。

      想到这,满祥又觉得晦气起来,便拉下脸,赶紧躲回屋里去了。
      留下夏流年,琢磨着他阴晴不定的表情,在心里揣摩了半晌。

      太阳落山后,天空呈现出一抹红霞,像血染似的那般红。
      在屋子里休息的林伯突然走了出来,老人家看着精神抖擞,脸上带着跟天空晚霞一样的颜色,映得整个人都亮堂起来。
      他拉着夏流年站在了赵毛眼前。

      “大人,还请大人容我见小小姐最后一面吧。”
      这回林伯没有下跪,他只是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双苍老的眼睛亮的可怕。

      满祥看着林伯的神情,竟觉得内心生了怯意,好似对方要将命燃尽一般,他不禁将屁|股朝椅子后边挪了挪。
      赵毛看了林伯一会,将腰上的月亮门的钥匙取了下来,放在桌子上。
      林伯抬眼端详着赵毛,走上前去将钥匙拿了起来,揖了一揖,转过身走了。

      “唉——你,赵哥,你这是做什么?”
      满祥看着走向后院的老林头和夏流年,急得直嚷嚷,“赵哥,你怎么把钥匙给那老林头了呢?”

      赵毛没有回答,只沉着个眼慢慢喝茶。

      “你是不是糊涂了?那钥匙能随便给人吗?”
      满祥嘴上嚷着,人却坐在凳子上没有动。

      待被满祥吵得实在受不了了,赵毛开了口,“一个马上就要死的老头,一个身高还不到五尺的少年,能做什么?”
      “……”满祥没了话,转了半天眼睛,嘟囔道,“我放心不下,我去瞧瞧。”说完,便趿拉着个脚,兴奋地朝后院月亮门走去。

      赵毛没有阻止,他只是端着个茶杯,看着窗外渐渐黯淡下去的天色。
      明明天已经变暗了,挂在西边的那抹晚霞的颜色,却愈发得血红起来。

      月亮门后面,林伯跪在了女子面前。

      “小小姐,老朽要走了。”
      他磕着头下去,花白的脑袋缓缓地贴在地面上。

      “走?你要去哪?”
      今日的林娘娘看着很正常,没有疯颠恐怖的神情,在林伯和夏流年走进来那一刻也没有问是不是皇上来看她。

      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顶着一头散乱的发髻,插着可笑的树枝和枯叶。露出一对黑乎乎的飞霞眉来,端着一宫之主的样子,看着地上的老人。

      “我要去陪老爷了。”
      林伯答道。

      “去看祖父吗?他许久都没有来看我了。”
      林娘娘喃喃道。
      “爹爹和娘亲,也都没有来看我。”
      说着,她眼里浮起一层泪花。
      “还有哥哥们。”
      “我好想他们。”

      这些话砸得林伯的身形晃了几晃,面前的地上出现了几滴湿意。

      “我们林家人总要在一处的。”林娘娘突然说道,“我还有昕儿,我的孩子。”
      她呆呆地说,“他们都还没有见过呢。”

      说完,林娘娘哭了起来,“我的爹爹和娘亲,哥哥们,还没有见过我的孩子呢。”

      她愈哭愈伤心,突然尖叫起来,“那也是皇上的孩子,是皇上的孩子。”

      满祥在屋门探着头,咂摸了下嘴巴,小声嘻道,“又疯了,疯婆娘,皇上的种又怎么了?扔到这里连根地里的野草都不如。”

      林娘娘哭着,随手抱起榻上的枕头,涕泪横流道,“我苦命的昕儿呀,没人来看你,没人记着你。你那父皇好狠的心……”

      林伯跪在地上,看着眼前似疯似魔的小小姐,他感觉到眼前越来越晕了,要不然怎么觉得小小姐掩在头发后面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悲伤。

      “阿年,阿年来。”他朝后面招了招手。

      夏流年走了上来。

      “小小姐,我要走了。这是阿年,是个好孩子,我把他留给您,您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他。来,阿年,给小小姐磕个头,以后她就是你的主人了。”

      林娘娘的妆被泪水冲花了,那些用黑炭画上去的灰散了开来,在女人美丽的脸上弥漫成深浅不一的灰痕。
      灰痕上,布着一双眼尾微微上翘的眼睛。
      夏流年看着那对莫名熟悉的眼睛,深深地叩了下去。

      原来,主人真的长的肖似其母,貌若好女啊。

      “小小姐,告辞了。”
      林伯又磕了三个响头,随即颤巍巍地起身。

      “等等——”林娘娘突然凄厉地叫了起来,抱着枕头跪在了地上,“女儿不孝,入宫多年没能替哥哥们在爹娘面前尽孝,菡萏在这里,给林家磕头了!”

      林娘娘抱着枕头狠狠地磕下去,脑袋在石板上发出“咚咚”巨响,她边磕边按着手中的枕头,凄声尖叫,“给林家磕头了!”

      林伯的手死死地扣进夏流年的皮肉里,夏流年忍下了那份疼痛,心里惊疑不定,给林家磕头?林娘娘这倒底是疯了还是在装疯?

      林伯拉着夏流年转身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站着的满祥。

      光明正大瞧着的满祥,对上这爷孙俩的目光,不知怎么的心里一虚,不由自主地在脸上“咧”出个扭曲的笑来。

      林伯咳了一下,“满宫爷,阿年这孩子就交给您和赵宫爷了。”
      “呃,嗯。”满祥也不知道自己胡乱答应着什么,他只觉得林娘娘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吵得自己耳朵疼,那爷孙俩的眼光也刺得他浑身不是滋味。

      待满祥走出月亮门后,林伯对夏流年轻声,“阿年,小小姐就交给你了,还有小小姐的孩子。你欠的那两条命债,他们一人抵一条,绑腿里的东西你帮我交给越队头,老朽求你呐——”

      话刚说完,那“呐”字还拖着音,老人看着天边晚霞的眼睛便失去了神采。
      夏流年扶住老人朝下滑的身|体,轻轻地喊了一声,“林伯?”
      老人没有应声,他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夏流年在原地站了一会,然后在林娘娘的哭声里,背起了老人。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夏流年的面前,就会发现这个身量还未长开的少年,有一张麻木到像木刻般的脸。

      有一双眼睛从院子里的杂树从中探了出来,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夏流年,也对上了一双暮气沉沉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慌,连忙又缩下去。
      待再探出来的时候,只看到夏流年趔趔趄趄背着老人的影子,慢慢走远。

      站在月亮门外央的满祥臭着一张脸,远远地嚷道,“这怎么就在这里面死了呢,多晦气啊。快快快,将老林……你爷爷收拾了。”

      赵毛从屋子里跛了出来,扫了满祥一眼,成功让他闭嘴后,说道,“给你爷爷收敛了吧,晚间的时候背出去悄悄埋了,不要生火,小心惊动守陵的士兵。”

      月亮门开了,又轻轻地闭上了。
      将林娘娘的哭声隔在了身后。

      四月交五月的夜晚,已经微微有了温意。
      不是很冷。
      巡逻的士兵摇晃着火把从远处遥遥走过,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叫在灰蒙的夜色中响起,拖出“咕——咕——”的长调。

      待那队士兵走远后,夏流年开始摸索起林伯的绑腿来。两条绑腿的麻绳已经磨得很破旧了,夏流年将绑腿解开后,借着草木的掩饰起了点星子火,便瞅见两片写满字的布和腿袜混在一起。

      他将那两片布拣出来,凑到火光跟前,这大抵就是林伯在临死前说的那“绑腿里的东西”了。

      布上写的字,颜色很奇怪,黑红发乌,有字的地方,浸的布有些干硬。

      夏流年对这种字的颜料太清楚了,这是用人|血写出来的。
      也不知道林伯什么时候做的。

      风一吹,那点子星子火就灭了。

      夏流年摸索着将那两片布藏好了,才将绑腿重新给林伯系了上去。

      匆匆扫的那一眼里,夏流年便瞧见那片布上写着的“林家”“分兵藏”几个字。虽然不知道布上具体写了什么,但总逃不出天都林家秘密这个大范畴。

      林伯说过要将这两片布交给越云松,夏流年却觉得不妥。越云松与他们只见过几面,虽然那人的声音听着耳熟,也像是对林娘娘抱着不一样的感情,但这份感情深浅几何,却没人敢打包票。

      云都林家的秘密??

      如果问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人能守护这个秘密,除了自己,夏流年还真想不出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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