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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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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是谁?”男人疑惑地看着他们,眼神里带着一股意味不明的情绪。
夏流年转过头去,用眼神征询老人的意见。
老人盯着男人的眼睛,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男人拱拱手,“见过这位大人,老朽姓林。”
“林?”男人眯起眼睛来,“你们找姓林的娘娘,那你们是天都林家的人?”
大信的天下,姓林的有许多。但当得起一句“天都林家”的,不过一家而已。
老人答道,“老朽并非天都林家的人。”
“不是天都林家的人,来这里做什么?总不是因着同姓,便要找位姓林的娘娘来认亲吧?”
“说来惭愧,咳咳,老朽年少时曾于山中受林老将军一救,但因着些缘由一直未能报恩,
本想着林家天下顶尖的富贵,林老将军于我这救命恩情不算什么,但……
咳咳咳,后来听得林家只余了一位小小姐,她孤身一人在世,别无旁亲……
老朽也将不久于人世,便想着在临死前,至少能见小小姐一面,照顾片刻,将林老将军的恩情还了。“
老人的这些话说的断断续续,中间停了好几次。
待他说完后,男人盯着老人看了好一会,露了一个阴森森的笑,“看老人家的耳力,只怕手上也是有些功夫的。”
我听说,林家早年曾收养军士孤儿,从小训诫,这些孤儿长大后,为表忠心,都会在腰|腹|间烙上林家祖宗写的一个字。不知老人家身上有没有?”
老人没有回答,男人忽得一笑,出手朝着老人的腰|间撕去。
老人下手一格,将男人手死死擒住。
“既然不是天都林家人,老人家挡我做什么?”
“老朽曾于山间遇些野毛畜生,身上受了重伤,皮开肉绽的,生怕吓到大人。“
“我见惯生死,从不怕这些,老人家且让我瞧一瞧吧。”
两人拳脚相撞,让夏流年看得目眩神晕。
老人在夏流年面前曾两次斩落匪人于马下,但其出手极快,夏流年并没有看清他的手法,此时老人与这中年男子来往之间,拳掌成风,扫得边上的柳树枝呼呼摇摆,夏流年方才觉得这两人手上的功夫,只怕都不一般。
“咳咳咳!”
打斗间老人突然喘了起来,他手下一滞,当即被那男人直接从腰侧撕了一截衣物下来。
衣物之下,皮肉翻滚,暗粉色的伤疤纠结成一团,又有大小枪疮刀痕布遍其上,把原本平整的腰|肋变得疙疙瘩瘩,如同□□的丑背一样。丑背之上,又生出一个碗大的新伤口,疮面尚未长好,流着浊黄色的液体。
男人看着那伤疤愣住。
老人淡淡将衣服裹好,“老朽说了伤口不雅,还望大人勿要怪罪。”
男人惊疑地打量了老人的片刻,后来他转头看向松柏墙边那段长长的土墙。
良久后,男人突然说,“自被送到这里,她就已经认不清人了,记忆也是混乱的。不过,那样也好。”
老人听了这话,惊讶地抬起头来,过了一会,手指头哆嗦起来,“她,她那样……也叫好咳咳?”
“对她来说是好的吧,总比知道自己的亲人被自己的夫君全斩了头好的多。”男人惆怅地说道。
老人愣住,片刻后眼里冒出了泪花,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叫了一声,”苍天呐——您开开开眼吧——
老爷啊——”
老人哭得撕心裂肺,片刻之后呛咳了起来,颤抖着吐出了一口黑血。
黑血吐出,老人的生命力仿佛又流失了一大截,只留下一点子火烬。
“老人家你怎么了?”
看到那口发污发黑的血,男人大吃一惊,连忙上前扶住老人。
老人双眼紧闭,面色如金。
“老人家?老人家?你爷爷这是怎么了?”
男人转头看向旁边的夏流年。
“没事,老毛病了。”老人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在男人脸上希冀地望着,“方才听大人话里的意思,似乎认识我家小小姐?“
男人的脸上浮出了些古怪的悲意,他咧嘴笑了下,“几面之缘,受林小姐一些恩情罢了。”
老人的脸上陡然浮现出欢喜,“那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男人沉默了一瞬,“这皇陵虽说是向来戒备松散,但到底还是严禁平常百姓进入。而且因着林小姐天家娘娘的身份,便是我,也不能是能轻易能见她的。”
男人说到“林小姐皇家娘娘的身份”时,语气讽味十足,惹得夏流年不禁看了他一眼。
“那……要咳咳,怎么办?老朽这把身|子骨,已是时日无多了,就只能见小小姐一面,什么都不能为她做一做吗?”
老人悲切地问道。
男人沉吟了一会,看向旁边的夏流年,“倒不是不能,有一个方法可以一试。”
老人喜道,“大人快说。”
“不过老人家可舍得你这孙儿受些日子苦?”
老人回头看了夏流年一眼,犹豫道,“舍是舍的,但是不知大人说的哪种苦?”
男人灿然一笑,“老人家放心,保证您孙子全头全尾。”
作为被发配至皇陵的内侍,满祥与赵毛素日里手头紧,饮食难见荤腥。难得兜里落了二十两银子,又加上越云松那日送来的酒肉,竟引得肚子里的馋虫这几日不停地打滚,叫嚣着要吃上一顿好的。
赵毛的腿脚不利索,这等采买酒肉的事,便落到了满祥身上。
满祥也是甚为高兴,趁着天刚亮,起了个大早,哼着小曲朝着五德镇走去。
手中有银子,腰杆子也直。到了镇上,满祥将平日里自己只能看着眼红的吃食个个尝了一遍,直吃得肚腹滚圆,又捡了能放上几日的买了一堆,打了些酒,高高兴兴地趁着晌午刚过往回赶。
这人一得意,便容易出事,眼见着皇陵的土墙出现了,满祥的脚不知怎么一个趔趄,竟然狠狠地摔了一跤,待他人地上爬起来,“哎哟哎哟”地吸着凉气时,才发现自己的脚给扭了,不过片刻功夫,脚脖子便红肿起来。
皇陵百里内,没有人烟。
满祥爬不起来,放开嗓子喊了半天,都没有见个人影过来,气得他将手里的吃食摔了一地,嚷道,“什么鬼天,与老爷我做对。”
待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出现。
眼巴巴朝着四周探头的满祥急了,他知道这四周人少,说是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都是真的。难道自己要跛回去。
想到这里,满祥试着起身,但他起了个半截,却又脚上一痛,狠狠栽了下去,直摔得牙呲嘴裂,痛声连连。
这时,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猫着腰在草叶间穿行而来。
一时间,野狼、饿虎等各种凶兽的传说在满祥脑中响起,吓得他连连后退,股间战战,待那东西从里面穿出个绿色的头来时,满祥尖叫了一声,地上瞬间湿了一片,一股子尿|躁味在空中飘开。
绿油油的草捆子下,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眼睛。
满祥抖着两条腿看了一会,才发现这是个少年。
再一看,这少年有点眼熟,这不就是那吵着要见后院疯子的那老头的孙子吗?
这少年冷淡的神情,一如既往地熟悉。
“大人怎么在这里?”
少年开了口,对眼前满祥狼狈的样子视而不见。
满祥镇定了下来,眼珠子转了转,指着少年身上的绿草捆子,对少年喊道,“大胆,这是皇陵的草,你一个平头百姓竟然敢割天家的草?”
夏流年抬头看了看皇陵的方向,“这里离大人住的地方,还有一里地吧。”
“这周边百里,俱为皇陵所辖,我说你割了天家的草,那便是割了天家的草,这是要掉脑袋的知道不?”
满祥说着,看着那少年抿了抿嘴,低下头去像是害怕的样子,心里甚是满意,继续说道,“不过你要是把我背……”
他看着少年的身量,改了口,“扶回去的话,我就当没有看见这回事。”
“喔。”少年回了话,却没有上前来。
“你动呀,站着干吗?”满祥不满道。
他顺着少年的眼光看下去,见地上是自己散了一堆的酱牛肉、油板鸭、卤猪肝……,便吆喝着,“将这些东西也捡起来,拿走。”
“我要是扶大人回去的话,这些东西我就拿不了。”
“怎么拿不了?你,将它们捡起来,拿草编个绳子,挂在脖子上不就得了。”
满祥的手搭在少年的肩膀上时,才觉得这少年身体十分瘦弱,他吃惊地问道,
“你有多大了?”
“够扶着大人回去了。”
夏流年低着头将脖子上的草绳正了正,草绳粗砺,磨得脖子有些疼。满祥那臃肿的身体靠了过来,将他压得向下倒了一下。
夏流年憋足了劲,死死地托住了满祥。两人一拐一拐地朝着皇陵走去。
“唉,我说你到底有多大?不会连十岁都没有吧?”
尽管夏流年扶着满祥,可少年身量不够,走了一会,满祥头上就冒了汗,脚又痛得难受,他便找些话题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可少年并不回答他的话。
满祥并不在意,继续问道,“你在这割这草捆子做什么呢?”
“搭草房。”
“搭草房?”满祥的声音顿时拔高,整个人停住动作,“你和你爷爷,不会是打算住在这里吧?”
少年低低地答了声,“嗯。”
满祥笑了,“你们这是打算老虎头上翻跟头——找死呢。”
“大人一日不让我们见小小姐,我们便一日不离开,恩既不能报,与死又有何区别?”
满祥被少年铿锵有力的话给震住,他不敢置信地盯着少年的脑袋,着实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这等不怕之人。
盯着少年的黑发旋发了一会呆,满祥撇撇嘴,“走吧——,爷明年清明的时候,会记得给你烧点好纸钱。“
赵毛在屋子里等天落了黑,都没有见满祥回来,心里正有些纳闷之时便听到院门一响,满祥“哎哟哎哟”地嚷着进来。
赵毛一惊,连忙走到门口,便看到满祥被一个身量低的少年搀扶着往进走。
“满祥,你这是怎么了?”
“唉哟,我的赵毛哥,可疼死我了!今天也不知道倒哪八辈子的霉,好端端地走着路,突然就崴了脚。快将我扶到那床上去。”
夏流年将满祥扶到床上放好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将满祥的鞋子脱|掉,看了眼那肿得老高的脚脖子,“大人,您这脚这几日怕是不能外出了。”
“咦?”赵毛看清夏流那张脸,不禁奇道,“你们怎么遇上的?”
“这小子跟他爷爷满脑子的傻劲儿,竟然想在这附近搭个草房住下来,嘶——”满祥边吸着冷气边嘲笑道,“哥哥你看他爷孙俩,是不是这有问题?”
满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