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南柯一梦若浮生》遥夕

31、武器商人（已修）

　　“你的分析很精彩，可也不是全无漏洞。”国木田扶了扶眼镜，“佐佐城女士近期一直待在侦探社，这次由‘苍之使徒’引起的炸·弹骚动她是知情人，所以不能排除她因为好奇或者其他原因在短时间内查阅‘苍之王’事件的可能性。”

　　“有道理。那么一次是巧合，两次是意外，这第三次，是不是该叫做奇迹了？”木夏状似赞同地点点头，甚至还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可那双海蓝色的瞳眸中，此刻全无笑意，“我说啊，你不会真的相信这世界上会有所谓的奇迹吧？而且——”

　　话没说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木夏。敦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乱步先生打来的。”

　　此言一出，国木田和太宰的脸色皆是一肃，木夏暂停了自己的发言，示意敦先接通电话。

　　电话那一端的乱步已经从春野小姐那里得到了事件的全部信息，惯例地发发牢骚后，很快便给出了炸·弹的明确地点：“渔具店，地点是根岸町的渔具店。”

　　“原来如此，真不愧是乱步先生。”太宰几乎是在乱步说出地点的瞬间就明白了犯人的想法。

　　与此同时，木夏也了然地勾起唇角，渔具店？原来犯人的真正的意图是那里啊。

　　时间紧迫，国木田没再多犹豫：“闲谈到此为止，我会采纳你的意见继续观察佐佐城女士，但只要她的行为并无不妥之处，那她就还是上次诱拐事件的仅存被害者，理应受到我们的保护。调查炸·弹来源的事就拜托你们了，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

　　说罢，不等木夏回应，国木田拉着另外两个人快步走出了漩涡咖啡厅。

　　“呀嘞呀嘞，居然这么急躁嘛，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啊，国木田君。”被留下来的木夏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把玩着手机，浅笑的脸在阳光下无端地透出诡秘的意味，“本来还有更有趣的东西要给你看的，真是可惜了。”

　　赶往渔具店的路上，敦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为什么会是渔具店呢？”想造成民众的大规模伤亡，炸·弹怎么看都应该被放置在学校、医院这种的人群会大量聚集的地方吧？

　　“地图应该在后面，翻到97页看看。”太宰支着下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为敦作了解答，“犯人的目标是石油联合厂。”

　　“横滨是日本为数不多的港湾都市，这里有大量储存石油与天然气的广阔用地。只要在这个石油联合厂附近引发爆·炸，整个港湾都会被卷入火海之中。”太宰语气平静，传达出来的意思却让人从心底升起寒意，“潜入石油设施的风险太大，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把炸·弹装在车上，然后将车放置在石油设施周边。”

　　比太宰慢一步想明白的国木田此刻脸色凝重：“换句话说，通过可装载的炸·弹的有效范围，来寻找符合条件的地点的话，就只有前面所说的渔具商店了吧。”

　　“太宰先生的意思是，犯人的真正目标——”居然是整个横滨市吗？！敦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车内的气氛愈发压抑。

　　很快，军警的炸·弹处理班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在渔具店附近找到了安装有炸·弹的面包车。由于找到的炸·弹是不可移动的计时式，处理班也很难在日落之前成功拆除，只能尽快安排附近的居民去避难。但所剩的时间不足以让全部人安全撤离，产生伤亡是肯定的，处理班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伤亡人数压缩到最低。

　　消息传回到太宰他们这边，车内的温度倏然降至冰点。

　　国木田勉强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倘若真如太宰所言，这次“苍之使徒”引发的炸·弹骚动是针对侦探社，针对他展开的一场复仇，那牵扯进无辜的民众是国木田绝对不能容许的。

　　一定，一定还有办法！看着道路尽头逐渐下落的夕阳，国木田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快点给我想到啊！

　　太宰看了看国木田紧绷的肌肉，眸光微微一动：“目前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根据那边传回来的线索，如果收到提示信号的话，炸·弹就有可能中止。”

　　忧心忡忡的敦闻言眼睛一亮，正要开口，国木田蓦地一个急刹将车横在了道路中央，没有准备的敦在惯性的作用下重重撞在了车窗上。

　　国木田全然不在意敦的情况，拿出响铃的手机接通了电话。敦刚稳住身体，他和太宰的手机便依次响了起来。

　　“喂。”

　　“呦，眼镜仔，现在方便吗？”

　　“六藏吗？怎么了？”

　　“你好。”

　　“呀，敦君。”

　　“乱步先生？”

　　“你好。”

　　“太宰。”

　　“织田作。”

　　……

　　“不，有劳了。”

　　“了解。”

　　“我知道了。”

　　先后挂断电话，三人交流了一下各自获得的情报。

　　“六藏的电话。”国木田调转车头往另一个方向驶去，“最近旧国防军设施里，好像有人搬进去了通信器。”

　　敦抓着前排座椅，身体微微前倾：“和乱步先生的推理一致。”

　　“那就没错了。”

　　“我的电话是织田作打来的。”太宰的脸色微沉，眉宇间染上了些许烦闷，“军警那边看管的司机死了。”

　　“死了？”国木田讶然。

　　敦十分不解：“他不是被军警的隔离设施保护起来了吗？”

　　“在房间内忽然痛苦万分地气绝身亡，死因不明，帮忙监管的织田作进去看过，除了手掌里显示有00的数字印章外其余一无所获。”

　　“手心的数字？”猜不透的国木田愈发焦躁，“什么啊，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提示信号中止炸·弹，即将抵达目的地的国木田只能强压下内心繁杂的思绪，专注于眼前的任务。距离炸·弹爆·炸仅剩二十分钟了，假如不能在这个时限里找到通信器，后果将不堪设想。

　　汽车驶入旧国防军设施，里面的敌人早有准备，爆·炸和子弹的骤然袭击让三人有些猝不及防，但对于习惯了各式各样袭击的侦探社社员而言，应付这样的攻击再轻松不过，国木田借助闪·光·弹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将前往二楼寻找通信器的任务交给太宰和敦，国木田留在一楼为他们打掩护的同时处理剩余的残党。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并未他想象中那么顺利，他遇到了非常棘手的敌人——导致司机死亡的罪魁祸首，横滨市新晋的武器商人，一位远距离攻击型的异能力者。

　　另一边，身处二楼太宰和敦也遇到了麻烦。

　　他们顺利地找到了通信器，可通信器需要用钥匙才能操作，正当两人一筹莫展时，守卫壮汉的出现无疑让事态雪上加霜。

　　壮汉轻而易举地一拳揍飞了太宰，想要帮忙的敦也被壮汉一脚踹倒，狠狠砸在了柜子上。

　　武器商人动用异能力击飞了国木田手中的枪，心情颇好地为他解惑：“我能把掌心有数字的人击飞到任何方向，包括地球背面哦，然后当数字变为零的时候，那个人，就会痛苦地死去。”

　　武器商人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的快感，他戏耍般地把国木田三番五次地击飞，因一时大意被印上数字的国木田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后来，武器商人甚至拿出解除炸·弹的通信器钥匙，在国木田的注视下直接掰断，狂妄地断言：“这样一来你的希望就落空了，一切都结束了哦。”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国木田强撑着站起来，看向二楼，太宰正被壮汉掐着脖子按在玻璃上，眼角的余光瞥见同样无力对抗敌人的国木田，两人视线交汇的那一秒，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只见太宰一声大喊，国木田再度冲向武器商人，被他击飞的刹那使用异能力『独步吟客』制造出铁线枪打碎了二楼的玻璃，太宰适时挣脱了壮汉的钳制，从破碎的玻璃处一跃而下，两人就此交换了对手。

　　形势立刻有了变化，武器商人所依仗的异能力在太宰的『人间失格』面前全然不起作用，除了异能力外没有任何战斗力的他被太宰一拳解决。二楼的房间里，国木田凭借高超的体术，无视体重的差异，将壮汉轻松撂倒。

　　敦目瞪口呆地看着，从前因为他们搭档所产生的一切疑虑都在此刻烟消云散，脑海中仅剩下一个想法：这对组合——真的太强了！

　　注意到头顶不断减少的计时，敦赶忙询问：“对了，国木田先生，钥匙呢？”

　　“被那家伙毁了。”国木田在笔记本上写着字，抽空回答了敦的问题。

　　巨大的绝望笼罩下来，敦哀嚎道：“诶？那炸·弹要怎么办？！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冷静点小子！”国木田冷声训斥，停下手中的笔，“『独步吟客』，解除钥匙。”

　　笔记本的纸张幻化为钥匙在国木田手中成型，国木田将钥匙插入锁孔：“我的异能力，是将见过的、并知道形状和机能的物体进行再现，但是事物的大小，只能局限于这个笔记本了。”

　　倒计时停了下来，这次的炸·弹危机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三人从二楼缓步走下来，走在最前面的敦一眼便看到了靠在他们车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那是？”

　　“呦。”木夏靠在车上，悠然地向姿态狼狈的三个人打着招呼，“看样子事件成功解决了，恭喜。”

　　“你来干什么？”国木田头痛地按揉了一下眉心，身心俱疲的他完全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听木夏言不由衷的恭维上。

　　木夏毫不在意国木田话中隐隐的不耐，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受我哥哥和小六藏之托，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助。”

　　“这种伪善的恶趣味就没必要了。”国木田当然不相信木夏的说法，“要是你真想帮忙，恐怕那两个人还没出手就会被解决掉吧？”

　　“这么说我也太失礼了。”木夏轻笑一声，夕阳在她身后的收起最后一丝余晖，敦看不清木夏掩藏在阴影之下的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只听她淡淡道，“毕竟我们在这次事件里，可是同盟关系啊。”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木夏以他们经历了一场战斗，不能疲劳驾驶为由执意做了司机，在导航的指引下开车将三人送回了侦探社。

　　“国木田独步。”分别之际，木夏很严肃地喊了国木田的名字，在国木田满脸诧异地看过来时，木夏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海一般的眸子中是能看透人心的澄澈，

　　“你追逐着你所谓的理想，把它记录在笔记本中，为将其转化为现实而付出努力。那你有想过吗？如果理想的世界无法实现，你要怎么做？”

　　国木田皱紧眉头，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木夏不是随便问问，表面问题下，还有一些更深层的东西，那才是木夏真正想知道的，于是他追问道：“什么意思？你到底想问什么？”

　　木夏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越过他和站在他身后的太宰对视一眼，旋即收回了目光，兀自摇了摇头：“没什么，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小六藏那边还有些事需要我处理，先告辞了。”

　　单方面结束对话，木夏坐进路边的出租车，车子驶离了侦探社。

　　见状，还想说些什么的国木田只好闭上嘴，转身上楼。

　　敦望着国木田的背影，经过一路上的观察，他发现国木田一方面不喜木夏的行事风格，言谈间多有针对，另一方面又很容忍，哪怕木夏在导航的指引下一再走错路，向来严格的国木田都能强压着怒火给她指出正确的那一条。

　　“在好奇国木田君对木夏的奇怪态度吗？”太宰站在敦身边，一眼就看穿了敦的满腹疑问，“这和木夏的身份有关。”

　　“木夏小姐的身份？”

　　“嗯，木夏是六藏少年父亲收养的养女，和六藏少年共同生活过几年，姐弟之间关系还挺好的。”

　　“原来如此。”敦点点头，难怪前些天在码头时，国木田先生没能拒绝木夏小姐的请求。

　　“至于针对嘛……”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太宰弯起眉眼，“我有听说国木田君原本是想收养六藏少年的，但六藏少年觉得国木田君太过死板，就偷偷离家出走找到了木夏，跟在了木夏身边。之后，或许是出于泄愤的目的吧，六藏少年曾经用自己的骇客技术攻击过几次侦探社的电脑，被国木田君抓到之后，国木田君一度认为六藏少年的举动是木夏怂恿的，觉得木夏没有好好教导六藏少年。所以，一面是愧疚，一面是不满，久而久之，形成了现在的样子。”

　　就在太宰给敦讲述过往时，木夏已经乘车抵达了公寓。

　　推开公寓地下室的门，不算明亮的光线下，隐隐约约能看到电脑前趴着一个人影，木夏叹了口气，悄悄走近，拿起一旁的毯子披在了打盹的六藏身上。

　　木夏急着赶回来是因为孩子们的“告状”，他们告诉木夏，六藏虽然没有公然违反木夏的禁令，但这几天来都把自己关在地下室里，不眠不休地看一个视频。

　　收到消息的时候木夏心中就有所猜测，果不其然，六藏一直在看的，正是当初“苍之王”发布的犯罪声明。

　　看着眼前的一幕，木夏的内心稍稍有些动摇，毕竟是和父亲有关的事情，自己为了保护他而把他排除在外的这种做法，真的是正确的吗？还有这次的犯人，尽管木夏已经确定了她的身份，可还缺少决定性的证据，暂时无法指证犯人。

　　然而，正当木夏担心声音会影响六藏休息，滑动鼠标要关掉视频时，她敏锐地察觉到视频中的某种异样，细看之下，木夏的瞳孔微微一缩：“这是——”

　　次日一早，国木田抱着一束花来到了墓地，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每次在结束任务后，都要来墓地进行祭拜。

　　将花束放置在墓前，国木田双手合十，为墓中的亡者祈祷。

　　身侧传来一个清澈的声音：“您在为牺牲者扫墓吗，国木田先生？”

　　国木田睁开眼，身着白色和服的佐佐城信子正蹲下·身将手中的花束献上，国木田和她一同起身，凝视着面前小小的、崭新的墓碑——那是遭到绑架、在荒废医院地下室死去的受害者的坟墓。

　　和佐佐城并肩站在一起，并不炽烈的阳光洒在身上，周身都是暖的，这样温柔的场景下，国木田忽然很想说些什么，于是他缓缓开口：“在任务中第一次出现牺牲者的时候，哭得爬不起来，无故缺勤了，可现在却流不出一滴泪，所以作为代替，我认为应该像这样来扫墓慰问。”

　　佐佐城安静地听着，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像极了拂过两人发丝的海风：“只要流泪，那些逝去的人们就能得到超度吗？”

　　“不知道。恐怕是既不能被超度也不能被救赎吧，无论生者是以泪洗面，还是在墓前祈祷，都无法传达给死者，要说为什么的话，他们的时间已经停止了。”

　　“在上次的对话中，我撒了一个谎。”佐佐城垂下眸子，额前散落的碎发掩盖了她眼底的一切情绪，“和恋人的分开是死别。正如您所说，逝去的人的时间已经停止，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让逝去的人感到高兴，无法使他微笑。”

　　即使不去看，国木田也能从佐佐城带着哭腔的话语中感受到她巨大的痛苦，他想要说些抚慰人心的话，但不擅长安慰人的他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远方钟楼的钟声响起，悠远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佐佐城。

　　“一不小心说远了。”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佐佐城迅速调整好情绪，向国木田有礼地躬身道别，“还有事情，就此别过。”

　　国木田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他其实很欣赏像佐佐城这样谈吐得体，举止优雅的大和抚子一般的女性。但正如木夏所说的那样，她身上还有一些谜团没有解开，国木田并不能全然地付出信任。

　　佐佐城似乎并不在意国木田的反应，自顾自地道别后，转过身往墓园外走去。

　　转身的一瞬，国木田听到她用往常那般的温柔声音，向他轻轻道：

　　“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