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南柯一梦若浮生》遥夕

32、幕后真凶

　　中岛敦现在很头痛，原因无他，就是本应当和他一起写结案报告的太宰又趁着他整理资料的时候偷偷从办公室溜走了。鉴于昨晚下班之前，国木田曾三番五次地向敦强调要看住太宰，敦只好快步跑下楼，企图在太宰彻底失去踪迹前把他找回来。

　　至于结果，当然是失败的，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哪还有太宰的影子。敦无奈地叹口气，打算回去独自完成报告，就在这时，身侧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敦偏过头，讶然道：“木夏小姐？与谢野医生？”

　　自己熟悉的两个人正坐在街边甜品店的靠窗位置，刚才的声音就是木夏屈指敲击玻璃发出的。见敦看过来，木夏隔着玻璃笑眯眯地对他招了招手。

　　敦走进甜品店，店内装潢精致，各式各样的甜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新一批的甜品似乎刚刚完成，店里满溢着奶油和水果的清甜香气。

　　待敦走近，木夏点了点身侧的位置：“坐吧，我们正要点单呢，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请客。”

　　“不用了。”敦连连推辞，“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安心吧，敦君。”注意到敦的局促，翻看菜单的与谢野出言宽慰，“你刚加入没多久，不了解很正常。其实这家伙超级喜欢照顾比她小的孩子，谷崎兄妹和贤治出任务的时候经常被投喂，乱步先生算是个例外，你回去问问就知道了。所以别被她给你的第一印象吓住，也不用和她客气。”

　　敦越听越不解：“那第一次见面……”

　　与谢野摆摆手：“是这家伙的恶趣味啦，国木田没告诉你吗？”

　　敦回忆了一下，国木田先生似乎，好像，大概是说过让木夏小姐不要逗他之类的话，但当时的自己因为身份被揭穿而太过紧张，所以把这句话给忘掉了。

　　不过——恶趣味？敦满头黑线地看向木夏，木夏双手交叉撑住下巴，眉眼带笑地点头认同了与谢野的说法。敦对木夏最初产生的那点畏惧，就在这个点头中碎得渣都不剩。

　　“唔，这家店的新品看上去都很好吃的样子。”负责点餐的与谢野看着菜单上的图片陷入了纠结。

　　“每样都上一份好了。”木夏爽快地做了决定，“喝点什么？锡兰红茶？”

　　“我没意见，敦君呢？”

　　“啊，我都可以的。”

　　“那就这么定咯，麻烦你了。”

　　店员小姐面带笑容地接过菜单，点头应下。

　　敦捧着店里附赠的柠檬水，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会不会太破费了？”

　　“没关系啊。”木夏耸耸肩，“我最近接了几笔委托，前一段时间敲诈港口Mafia的任务酬金也正巧今天到账，所以不用担心。”

　　诶？！敦没忍住呛了一下，瞪大了双眼，敲诈？港口Mafia？木夏小姐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店员小姐把红茶送上桌，木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在敦听来有多难以置信，神态自然地问着：“敦君刚才东张西望的，是在找什么吗？”

　　“咳咳，我是出来找太宰先生的。”

　　“太宰？”与谢野端起红茶，见怪不怪道，“应该又翘班了吧。”

　　“我在来的路上确实有看到太宰哦。”木夏托着腮，话中暗含深意，“但这次不是翘班，他有正事要做。”

　　与此同时，国木田独自走进第一起事件发生的荒废医院，他之所以会来这里，是因为太宰打来的一通电话。

　　“国木田，希望你现在来一下。”

　　电话里，太宰的声音是罕见的阴沉，深知搭档不会在正经事上开玩笑，相信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的国木田毫不犹豫地赴约了。

　　“敦君找太宰是有什么事吗？”

　　敦老实交代：“国木田先生要求我和太宰先生完成结案报告。”

　　“结案报告？”木夏往红茶里加了两块方糖，闻言挑起了眉梢，“敦君，你认为——这次的事件真的结束了吗？或者说，你们昨天打败的那个武器商人真的是一切事件的幕后主使吗？”

　　“我……”敦犹豫了，目前一切的证据都指向武器商人，他应该就是幕后主使没有错，可敦总觉得这件事里透着一股违和感，到底是哪里被他们忽略了？

　　与谢野把杯子放下加入了对话：“说说看你的发现吧。”

　　木夏摊开左手手掌：“我们先来回顾一下‘苍之使徒’做过的事吧。”

　　“首先，指使司机不留痕迹地实施绑架。”

　　木夏压下第一根手指。

　　“其次，在港口Mafia管辖下的地下黑市中窃取一席之地。”

　　第二根手指。

　　“然后，在囚禁人质的病房中安装监控，将侦探社推至舆论的风口浪尖。”

　　第三根手指。

　　“接着，把装有炸弹的面包车放在石油设施周边，妄图炸毁整个横滨。”

　　第四根手指。

　　“这四件事，无一不体现出幕后之人的过人头脑和出色胆识。”

　　敦抿抿唇，事件被木夏这样一梳理，问题就很明显了，昨天只会昨天倚仗自己异能力新晋武器商人和木夏口中能力超群的谋略家，绝不是同一个人！真正的犯人还逍遥法外，他们的任务根本没有结束！

　　木夏没理会敦心中翻涌起的惊涛骇浪，接着说道：“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情报，我去调查了那个安装在病房中的监控器，上面只有一组指纹，是属于武器商人的。”

　　“所以最后——”木夏抬眼看向敦，压下了仅剩的小指，“为一切犯罪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替罪羊。”

　　至此，木夏左手五指收拢，她说出最终结论：“你们这次面对的犯人，不会弄脏自己的手，换言之，她不会被法律所制裁。”

　　木夏的话宛如惊雷在敦的耳边炸响，敦慌忙起身：“这件事必须赶快告诉国木田先生。”木夏抓住敦的肩膀将他按了回去：“先等一下。”

　　“可是……”

　　“坐下吧，敦君。”与谢野脸色严肃地命令道，“一切按木夏说的做。”

　　敦还想做最后的抗争：“至少让我给国木田先生打个电话。”

　　“没那个必要。”木夏偏过头看向窗外，目光似乎穿过了眼前喧嚣的街道，落在了远方的某处，“有人会告诉他的。”

　　没有了夜晚黑暗氛围的加持，令人生畏的废弃医院在白天也不过是座褪了色的旧楼罢了。二楼一间疑似曾是病房的屋子里，日光透过破碎的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阴影，太宰坐在房间正中一张白布罩着的椅子上等待着国木田。

　　国木田大步走进房间，走动间被带起的灰尘在阳光下起舞，一向喜欢干净的国木田见状不适地推了推眼镜：“找我来有什么事？”

　　“这个。”太宰向国木田展示了手里的U盘，“你认为这个是什么？”不等他说话，太宰兀自给出了答案，“在犯人藏身之地的电脑里发现的横滨调查情报。让我吃惊的是，这个支配横滨的计划里，歼灭侦探社竟然写在了第一位。”

　　“而不是主宰黑色世界的Mafia吗……”国木田推眼镜的动作微微一顿，心情复杂。

　　“误以为侦探社才是在黑色世界里扩张地盘的主要阻碍，他们是被操纵了啊，被假情报。”太宰垂眸看着U盘，将一切情绪都隐藏在了眼底。

　　国木田蹙起眉：“还有黑幕吗？”是谁将假情报传递给了武器商人？环环相扣的案件中，又是谁在背后掌控着一切？

　　“其实，我给我认为是真凶的人发了封邮件。”太宰轻描淡写地抛下一个让国木田震惊的消息，“我告诉他我有他是真凶的证据，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没给国木田太多反应的时间，太宰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国木田条件反射地看向门口。

　　甜点被依次端上桌，敦却没了胃口，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心焦不已的他忍不住追问道：“木夏小姐到底在等什么？”

　　“等一个答案。”

　　“答案？”敦先是不解地歪歪头，旋即反应过来，“和犯人的真实身份有关吗？”

　　“不完全是，因为我已经知道谁才是幕后真凶了。”

　　“真的吗？！是谁？”

　　“我和你们说过的。”

　　“难道说，是佐佐城女士？因为她记得受害者的信息吗？但国木田先生不是说也有可能是她提前查阅过吗？”

　　“敦君啊。”木夏轻叹一声，“按年龄来说，我算是你的前辈，今天就给你一些来自前辈的建议吧——不要太轻信别人的话，无论对方是谁。”

　　看敦一头雾水，与谢野在一旁提醒：“自己查查资料。”

　　敦依言拿出手机，翻阅起网络上“苍之王”的词条，然而，没有，关于被害者的信息一个都没有，也就是说——

　　“看来你发现了，网络上能找到的所有‘苍之王’事件的相关信息里，只能看到受害人数，并没有受害人的具体情况。”木夏搅动着杯中的红茶，声音淡得听不出情绪，“想必国木田君是无法直面‘苍之王’事件，所以从不主动查询相应的词条，才会在昨天想到那样一个站不住脚的解释。”

　　手机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是我。”

　　敦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木夏。随着对话的进行，木夏的双眸愈发暗沉，像是平静海面下隐藏的暗潮，看似风平浪静实则骤雨将至。

　　“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木夏在脑海中飞速整理着从哥哥那里得到的信息，上次注意到的异样通过电脑分析已经印证了她的猜想，“苍之王”瞳孔中反射出的人影确实是佐佐城。

　　除此之外，六藏趁他们不注意悄悄从家里逃走了，织田作查阅他的电脑，找到了他的目的地。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木夏将杯中剩余的红茶饮尽，看着同桌严阵以待的两人：“我们走吧。”

　　起身时，木夏的外套不小心撞到了桌边，发出“咚”的响声，敦这才发现木夏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好像装着什么东西，再独特不过的外形让敦的瞳孔猛地一缩，那是一把枪。

　　脚步声近了，更近了，国木田目不转睛地盯着入口处的那片阴影。

　　来人渐渐从阴影处走出来，先是脚，然后是身体，他的脸也快露出来了，真凶的面目到底是什么，答案马上就能揭晓了。

　　看清来人的长相的瞬间，国木田瞪大了双眼，怎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眼镜仔？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走进来的人，那个把他们戏耍得团团转的幕后黑手，是——

　　田口六藏。

　　国木田脑中一直紧绷着的弦在看到六藏的那一刻彻底断掉了，他喉头发紧，声音像是从胸腔中挤出来的，自己听来都陌生得可怕：“难道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六藏！”

　　田口六藏茫然地看了看国木田：“你在说什么啊？还没开始吗？”

　　“原来如此，你黑了我的电子邮件偷窥了啊。”看到六藏的神情，太宰已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国木田则由于太过震惊，陷入了自我世界，完全听不进太宰的解释，执拗地认为自己看到的便是真相，他几步冲到六藏面前大声质问：“真的不是你吧？”

　　“我只是想看看真犯人的脸而已。”

　　“真的？真的是这样吧？犯人不是你。”国木田语无伦次地问着，注意力全在六藏身上的他自然而然放松了警惕，忽略了从背后而来的危险。

　　枪口悄然从对侧房门的阴影中探出，目标正是毫无防备、背后满是破绽的国木田，看到枪口的六藏来不及提醒，只能将国木田一把推开：“危险！眼镜仔！”

　　刹那间。

　　枪响。

　　两声交错的枪响。

　　飞溅的血花。

　　六藏缓缓倒下的身体。

　　一切像是被刻意按下慢放键的电影镜头，每一幕在国木田眼中都显得那样不真实。

　　太宰眼疾手快地接住倒下的田口六藏，举枪对准了子弹来时的方向。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太宰的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来了么。”

　　国木田慢半拍地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如同发条老化的木偶，他看到了走来的人，与谢野、敦以及手中握着枪的木夏。

　　枪口处飘荡着的淡淡硝烟让国木田僵住的脑袋缓慢地运作起来，原来是木夏开的枪，那还有一枪是谁？

　　问题才在脑海中浮现出来，便听木夏淡淡道：“再乱动一下，我保证下一颗子弹会打穿你的手掌。”

　　未被阳光照亮的阴影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木夏如她所言，直接扣动了扳机。

　　枪声再度响起，对面传来一声闷哼，国木田被彻底拉回了神，他上前一步试图阻止木夏：“住手，别再继续了。”

　　木夏侧身避开了国木田想要抓住她的手，没有再开枪，但枪口始终若有似无地朝向对面，隐隐带着些威慑之意：“晶子姐，小六藏的伤势怎么样？”

　　早在两方对峙时，与谢野就拎着从木夏车里拿到的医疗箱，上前为六藏检查了伤口，现在正给包扎伤口的纱布打最后一个结，“没有大碍，幸好你时机抓得不错。”

　　就在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是敦遵从木夏的指示，用木夏的手提包砸中了六藏的头，本应命中六藏腹部的子弹因为六藏脚下的一个趔趄偏离了轨道，只险险擦伤了他的腰侧。

　　木夏闻言偏过头看了看满头冷汗的六藏：“没事？”

　　六藏在敦的帮助下咬牙忍着疼痛站起身来：“没事。”

　　得到答复的木夏放下心来，眼光锐利地看向房间的另一侧，语气不冷不热：“看样子你对疼痛的忍耐度还蛮高的，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太宰适时插话：“果然你就是‘苍之使徒’啊，佐佐城信子小姐。”

　　“什么？！”国木田满脸难以置信，扭头向对面看去。

　　天空中的流云被风推搡着离开了原本的位置，阳光从云间的缝隙处漏下来，虽不完整，却也足以让国木田看清真凶的面容，那个跌坐在地上，失去了反抗能力的犯人，确实是佐佐城信子。

　　木夏射出的两颗子弹分别击中了她的右肩和左掌，伤口处流淌出的血液浸染了佐佐城的白色和服，血红色的纹样像极了冥府三途河畔的引路花。

　　“怎么会……”巨大的冲击让国木田喉头干涩，呐呐无言。

　　木夏掀起眼帘瞟了她一眼：“晶子姐，能麻烦你帮她包扎一下吗？事情还没有结束，她可不能就这么死了。”

　　与谢野点点头，小心地靠近佐佐城，捡起掉落在她身前不远处的枪扔给敦后，拿出纱布为她包扎起来。

　　佐佐城并未反抗，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安静地垂下眸子，如果不是微微颤抖的睫毛，没有人会相信现在的她身中两枪。

　　“佐佐城小姐，你想做的其实是两件事，对犯罪分子实行制裁，以及对侦探社进行复仇，没错吧？”早就猜到犯人身份的太宰冷静地主导了对话。

　　佐佐城抬眼看着他，声音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虚弱：“太宰先生，还有那位织田小姐，你们不是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复仇这种行为究竟有没有意义呢？”

　　“太宰先生，世间的一切复仇都并无意义。可若不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我会无法原谅自己。”

　　“说得也是，明知毫无意义却不得不去做才是所谓的复仇。而且很不幸的——你除了侦探社之外就没有其他可以复仇的对象了。”太宰停顿一下，看了国木田一眼才继续道，“你的恋人‘苍之王’，是个通过犯罪手段将法律无法制裁的罪犯加以惩戒的理想主义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次事件是对他行为的一种继承。”

　　提起逝去的恋人，佐佐城的眼神柔软下来：“那个人是个投身于理想的人，祈求的是纯粹的没有犯罪的世界，因此不惜双手沾满鲜血，我想为他实现这个理想。”

　　“你的计划实在是非常漂亮，自己不犯任何罪就贬低了侦探社，也毁掉了诱拐犯和犯罪组织。”太宰的语气中夹杂着赞许与不解，“可你自身没有任何信念和理想，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佐佐城似乎被太宰的话戳到了的痛点，她没有辩驳，默认了太宰的判断，房间因为她的沉默而一时安静下来。

　　“既然该问的已经问清楚了，也是时候解决我们之间的恩怨了。”木夏开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平静，她目光微沉地用拇指拨弄一下枪托，手·枪在木夏掌中旋转一周又被她牢牢抓住，

　　“小六藏，这个人是‘苍之王’的共犯，如果你执意要亲手报仇，我会保证在场没有人能阻止你。但是，作为你的姐姐，我希望把她交给我处理，没必要为不值得的人弄脏自己的手。”

　　“您要开枪吗？”佐佐城把目光转向六藏，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意，仿佛面对的不是枪口而是路边的花草，“可我已经没有武器了，这种情况下开枪的话，就会构成防卫过度，国木田先生在看着呢。”

　　“国木田君请闭嘴，这件事上你没有阻止的权力。”看出了国木田想插手，木夏抢先一步出言堵住了他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言语之中不乏威胁之意，“你做不到的话，我可以帮你。”

　　明白木夏不是在开玩笑的国木田不得不强忍下内心的焦灼，安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

　　木夏转过身和六藏相对而立，摊开手掌将枪递过去：“选择权交给你。”

　　在众人的注视下，田口六藏慢慢伸出手拿过枪，模仿着木夏的样子，笨拙地拉开保险栓，颤颤巍巍地对准了毫无反抗之力的佐佐城信子。

　　一声枪响，惊起了窗外树枝上停驻的飞鸟。

　　田口六藏开枪了。

　　PS：担心有些使用手机的读者们会屏蔽作者有话说，所以在这里占用一点位置提醒大家一下。我是在前不久才发现手机端和网页端的文章内容不一致，以前重修过的内容在手机端的显示还是之前的样子，和客服反映过后，他们帮我清理了缓存，现在我的手机端显示已经正常了。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的情况，所以在追文之前，希望大家对比一下手机和网页的内容是否一致，以免影响大家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