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事务所》长安看秋

79、079 沈时（3）

　　沈子生离开后过了好久的时间，林一才姗姗来迟。外边的天依旧是骄阳似火，林一出去的时候身上干净清爽，回来时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呦，辛苦了。”沈时听见门口动静，抬起头来用目光迎接来人，“这么累啊。”
　　“是啊。”林一点点头，“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才问到了甜凤梨，久等了吧？”
　　林一拎进来两只被剃干净了的凤梨，一边气喘吁吁地匀着气，一边把凤梨放进碗里。其实哪有什么店家能保证凤梨是完全甜而不酸的，沈时那话是在故意刁难他，料定他会为了自己东奔西跑到处找合适的水果，这也是拖延时间的好机会。好在沈子生不如所想那么难对付，林一确确实实什么都没听到，沈时也就放心了。
　　凤梨还在袋子里的时候，看上去是完完整整的一个，等拆开袋子被放进碗里之后，就顺着刀印落成了八块。果肉橙黄鲜亮，细细闻起来还散发着它特有的酸甜味道。
　　“来，尝尝看，甜不甜？”林一抹了一把汗，一手把碗递了过去。
　　林一身上的热浪还没完全被空调凉气同化，胳膊伸过来的时候，捎带着余温一并袭了过来。沈时就势用叉子叉起来一块，却是举高了手递到林一嘴边：“来，替我尝尝。”
　　林一并不见外，张开嘴就在果肉上咬了一口。新鲜的果肉立刻在他嘴里呲出又甜又凉的汁液，虽然还有一些酸爽粒子在其中作祟，但是并不影响整体的口感。老板果然没有骗人。
　　“甜的，好吃。”林一使劲点头，“你快也尝尝。”
　　沈时就趁着林一刚才咬下来的那一口继续咬。甘甜之余的酸爽正好调剂了甜度，鲜脆多汁，沈时点点头：“这次挑得倒是挺好的。”
　　“真的吗？那就好！”林一满心欢喜，自己的功夫没有被白费，真的太好了，可过不久想起了什么来，又挠了挠头，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非常难以启齿，“那个，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你说就是了，怎么摆出来这么一副很对不起我的表情？”沈时歪了一下头，看着面前面带愧疚的人。
　　“就是……我明天就该开学了。”林一一边叹气一边说，“虽然课程并不算紧凑，但是闲暇时间还要打些零工，大概不会有这么充足的时间来陪你。”
　　“这还不好说？逃课啊。”沈时提了一个不靠谱的意见，“你学学我。”
　　“喂，你在乱说什么，怎么可能啊？”林一小小的抱怨着，接着又意识到了什么，语气之中无不是惊讶，“原来你还在上学？”
　　从沈时的小辫子和交往的那些花花绿绿头发的人来看，怎么都不能和乖乖学生联系到一起，但是也想不到他们还在学校的时候要是怎么样为祸一方的小恶霸。沈时明明看起来就是一个富家公子哥儿的形象，怎么还有一个不良学生的人设？像他这样应该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小公子，混一个不良少年，又是图什么呢？
　　“高三，明年就熬出头了。”沈时轻轻吹了口气，带着玩味眼神看他，“怎么，不像？”
　　“也不是……”林一回想起三年前自己高三的时候，恨不得一天拆成两天用，挑灯夜战奋笔疾书，为的就是一个考上枫城大学，再拿一个全额奖学金，好自己养活自己。那时候的自己可以说是和勤勤恳恳的小蜜蜂没什么区别了，所以现在看到浪费时间的高三学生，除了感叹自己的勤奋之外，还惋惜他们浪费了的珍贵时光。
　　“就是觉得，你这样在病床上虚度时间，挺浪费的，到时候高考怎么办啊？”林一诚恳地眨眨眼，其实心里做好了被嘲笑的准备。也是，像沈时这种身份，家里肯定都给铺好路了吧，将来是出国深造还是接受企业，都未可知，自己一个外人瞎操心什么呢。
　　“是啊，怎么办呢？”沈时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着紧张的话，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下，依旧看向林一，“高材生，要不你帮我补补？”
　　按理说林一这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自然是无所畏惧的，可高三的知识点琐碎又麻烦，不比之前做家教时教的小学、初中学生轻松，经过两年的知识沉淀，那些他原本可以倒背如流的知识点早就在肚子里烂成一片了。面对突如其来的求助和那人好看的笑眼，林一是真心不想拒绝。毕竟如果沈时痊愈的话，以后可能就没有搭讪的由头了。虽然补习什么的也只是拖延一时的借口，但是走一步是一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讲就是了。
　　“嗯……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主要的科目还是没问题的。你是哪科？”林一认真地问。
　　“照本宣科。”沈时面带玩味的微笑，尾音微微上扬，“我宣你。”
　　“哈？”林一没听懂这土味情话究竟是几个意思，倒是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面露羞赧神色，呃了一下，一五一十说道，“我可能没听懂是什么意思，是这两年新开的课程吗？这个有点高端，我可能还真的教不了……”
　　沈时被他逗笑了。看来这小子不仅实诚，还非常老实，愣是没听懂先前网上风靡一时的土味情话。沈时本也就是下意识说出来逗逗他，林一的反应倒是出乎意料的好玩。
　　“逗你的，我是文科。”沈时面色突然变得十分诚恳，像极了一个虚心求学的好学生，“怎么样，林老师，能教吗？”
　　天啊，沈时怎么这么会！林一被林老师三个字惹得耳根一热。其实在他做家教的经历中，从小学到高中的学生都见过，那些小姑娘小朋友的最多叫他一句林哥哥，像林老师这样的称呼，他还是头一次听到。登时心血膨胀，张了张口却暂时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哎，这就是老好人啊。
　　“林老师？”沈时见人没有反应，甚至还呆在了原地，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晃。
　　林一回过神，只见那双盛着星光一样的笑眸正满怀期待地盯着他看，根本容不得他拒绝，于是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好好学啊。”
　　“我看起来像是会捣乱的学生吗，林老师？”沈时一叫就叫上瘾了，真切的目光盯着林一，让人不信都不行。
　　“……难说。”林一打从心底里挤出来一句话。明明沈时的气质就像是一个知识丰富的富家公子哥，可他现在又确确实实的躺在病床上，而且还和小混混们打交道。真的很难想象他在学校里究竟是一号什么样的人物。
　　“好了，我保证我好好听课，还不行吗？”沈时微微撇了撇嘴，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
　　林一见他模样诚恳又无辜，心里也不愿他真的就在这里把时间浪费掉。总归也是力所能及的事情，帮一帮也是情理之中的。
　　“呼，话都说到这里了，我再推脱的话，就显得我不近人情了吧……不过先说好啊，我不能耽误我的事情的，只要我教了，你就一定要好好学啊。”林一架不住那诚恳的眼神，生怕自己再不答应就要被那双水一样温柔又迫切的眼神给融化了。
　　“放心吧，林老师。”沈时刻意把后三个字咬得很清楚，笑意也随着话音而更加明显。
　　他就是个妖精！
　　林一心里愤愤地想着，一层薄薄的面皮早已红了半熟，人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不要再这样叫我了……”
　　“这有什么。”沈时摇摇头，不由林一再说什么，从枕头下边抽出来先前在沈子生那里敲诈来的四张百元大钞交在林一手上，“我又不白要你的。”
　　沈时早就听到他和隔壁病房那个疯女人的对话，想来这几天为了照顾他，没少耗财耗力。沈时自诩不是个轻薄之人，也讲求一个瑕疵必报，更是体恤林一的实诚劲儿，这才想着弥补一二。
　　哪知林一这厮根本不领情，看见四张钞票已然是递在了自己手上，登时睁大了眼睛露出惊慌神色，手向后缩了一下，四张钞票就飘飘然落在了刷白的床单上。
　　“你干什么！”
　　沈时显然没想到林一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原本欢乐的氛围也随着飘落的四张红色钞票而冷了一个度，笑容凝固在唇角一两秒，好听的辞藻也在脑海里迅速转几个弯，最后汇成了一句颇有委屈意味的话。
　　“我觉得这是你应得的……”
　　沈时就是看准了林一吃软不吃硬，凡事想要让他同意，非得是软和着态度缠着他磨，才能管用，当真威逼利诱起来，恐怕只能撞得一头血，再惨烈点就是两败俱伤。
　　果真，那微微蹙起来的眉心恰到好处的在林一心里撑起一片温柔，林一把对方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当即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混蛋，竟然把人吓成这样，也不好意思再板着脸，把钞票一张张的捡了起来，叠好了压在桌上，坐下来平心静气地讲道理。
　　“不是啊……我又不图你的钱，你不要这样。”林一挠了挠头，搜肠刮肚地找合适的字眼来填充自己贫乏的哄人词库，却因为实在缺少这方面的经验而显得笨拙得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子，“就是，我对你做的这些都是出自本心的，我乐意，你就好好受着就可以了！”
　　听了这话，沈时那边也架不住委屈生气的面容，下一秒就笑出了声，盛着春水桃花的眼睛也笑出了涟漪：“此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林一信誓旦旦地点点头，“所以你不要再这样了。”
　　林一没有说，他为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他乐意给他做饭，照顾他，给他补课，是因为他打心底里看重他，喜欢他，如果一定要用世俗的金钱来衡量这份感情，未免太糟践他的这份感情。交易才是有来有往的，如果有可能，林一甚至想让他永远欠着，这样以后也好再见面。
　　沈时眼中明光一番流转，继而都化作了婉转的声音：“好，是我莽撞了，对不起。”他觉得说服力好像并不大，于是补充道，“以后都不会了。”
　　林一自然是不会刁难于他的，更不想把氛围弄得太尴尬，一见沈时都软下来了，先是一番自责，责怪自己一开始没有用和善的态度解决问题，抬起来的手犹豫了一下，接着鬼使神差地揉了揉沈时的脑袋。沈时的头发很软，后边长出来的头发还扎成了一条小辫子，搔着手心细细痒痒的，让人爱不释手。
　　真好。
　　林一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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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又是答辩又是实习又是填材料，忙起来了！不乐.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