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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老儒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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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岁醒来的时候,太子已经离去,他看了一眼高高的太阳,坐了起来。左手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正是那枚清珏,太子似乎忘记要回去,如此甚好,这太子蛮合他的心意。
“少主,暑气将至,万不可多耽误了。”无极见百岁慢悠悠的,忍不住提醒。他身上所带的宫羽寒冰不多了,需尽早前往南山茧渡口才好。
百岁出了红酥馆,街道冷清,却不知为何。莫不是昨晚宵禁太迟,众人玩的太累?
“无极,这街上怎么没什么人?”
“一早便被太子手下的人清了。”
百岁笑了起来,住一晚客栈而已,不过是神仙喜欢打架的客栈,至于如此吗?
秋儿已经在门外候着,虽已是槐夏之月,晨间寒气颇重,她见了百岁,便将一件白色大氅披了上去。
百岁见秋儿面有难色,想着莫不是昨晚受了欺负。他本欲问一问,想了想,还是上了马车再说。
秋儿跟了上来,一行人继续往永安城前行。
百岁习惯性的去摸自己蜜饯罐儿,抹了半天,也不见踪影,回头一看,只有书箱孤零零的躺在那里。他看了一眼秋儿,秋儿脸色难看。
“太子一早来过。”秋儿扯了扯嘴角,不敢多说什么。百岁虽然是个好脾气的,但若是抢了他的东西,那绝不是好相与的。秋儿真担心,他会直接杀到永安城皇宫。莫不说他进不去,即使进去了,只恐怕也不是那太子的对手。太子虽小,给人的感觉可不太友善。秋儿见了他,唯唯诺诺,大气也不敢出,这是在少主面前从未有的现象。
百岁摸了摸鬓间头发,倒是没说什么,秋儿平白的松了一口气。
却说那太子,天方蒙蒙亮,他便是跳上了少主的马车,秋儿站在下面,不敢多说一个字,黑甲武人站在她身边呢。她看见太子扫视了一圈车内,随手便将那罐蜜饯掂了起来,下了马车,嘴角仍是冷笑不已。
秋儿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一行人远去。
午后时分,百岁一行到了上汤郡的驿站,在这里更换马车后,便可以前往花间镇。从这里到花间镇,约莫需要三日的光景。若是想快一些,便需要翻山越岭,无极显然不会选择那条路,还是官道稳妥一些。如今的东宁,可并不太平。
自有驿站的侍者去更换马车粮草,无极却是去盯着,唯恐有一点错乱。百岁坐在驿亭里,没了蜜饯儿,只好借着驿站的茶水,嚼着一碟花生豆。委实是上汤郡的糕点吃多了,都怪秋儿,买了那么多,不吃完,心里总是不痛快。
百岁打了个饱嗝,站起身来,驿站大门那里走进来一个老儒士,手拿一柄青竹仗,头戴百草斗笠,似是一路风尘仆仆。只那一身青衫,却是干净的过分。到底是读书人,自身仪态看得极重。师从李先生,百岁对读书人,向来敬重。
“小子,你倒是跑得快,老夫好一顿追。”
这老儒士正是在红酥馆遇见的那位,只是却不知道他为何追自己。以他的脚力,怎可比得过马车,百岁不过才停下来而已。不必细想,也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老儒士,不简单啊。
老儒士坐了下来,自顾自的饮起茶水,半晌方才缓了过来,也不知是真是假。江湖中人,惯会骗人的。这是母亲说的。
“这茶水味道着实淡了一些。当年老夫赴京赶考,途经此处,又累又乏,当时的驿丞对老夫极好,那茶水至今仍是回味无穷。还有那山野草饼,更是难得的美味。我等山下之人,垂涎的紧呐。”
“先生应知道,饿了几日,即便粗茶淡饭,亦是人间美味。何况先生当年风餐露宿已久,能有热茶热饼,便是神仙酒水亦不换。今日苛责这驿站的茶水,非圣贤所为。”
“不过初涉儒学,便教训起老夫,这满天下,只你一个,这份勇气,老夫很是欣赏。也不枉费老夫劳心劳力,非要追上你,与你讨一杯茶喝。”
“先生已经喝过了。”
老儒士点点头,示意百岁坐下。百岁没有动。他转头看了一眼秋儿,她一动不动,低垂着头。更远处,无极亦是不动。百岁环顾四周,发觉了不对劲。
“与人对谈,切忌全心投入。你如今才发现不对劲,未免晚了些。”
百岁看着坦然喝茶的老儒士,心下凄然,只怕再也见不到父母亲人了。
“你莫不是要哭了吧?无妨的,无妨的。老夫岂会欺负你一个小儿,不过有人会。”老儒士眼神锐利,轻轻一抓,一个身影陡然摔落在驿亭外面,百岁吓了一跳,站的离老儒士近了些。
那身影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竟是上汤郡遇见的墨家剑客。他看着百岁,笑了笑,捡起地上的酒壶,喝了几口酒,砸吧砸吧嘴,似乎极为满意。
“都说东宁有三宝,我看远不如这东宁的酒水。”墨家剑客立在外面,并不前进一步。
“咋的?你要与老夫掰扯掰扯不成?”
“不敢的不敢的。您老一把年纪,莫要欺负人。”剑客哼哼唧唧,甩了甩头发。
“你年轻的时候,老夫可没少欺负你。”
剑客脸色通红,骂了一句“老流氓”,愤愤然御剑远去,宛如仙人。不说别的,这离场方式,委实——好看了点。
老儒士冷哼一声。
“你莫要被他的皮囊骗了,内里也是个老不死的,比我小不了多少。墨家的人,多半是极好皮相的。我等儒家门生,最是遵循天道,人老了,就该有老的样子。不过你可别看老夫老了,若是想换一副年轻的皮囊,也是不在话下的,那力气更是如牛如虎——”老儒士轻咳几声,淡然一笑。
“昨日可听见神仙打架的声音了?”
百岁点点头。
“其中,应当是老夫的声音最雄浑,最威武——可响彻天宇。说起来,红酥馆的清倌竟是比永安城的更有味道,老夫寻思,莫不如辞了官,归隐上汤便是。你觉得可好?”
“晚辈不敢妄言。”
“反正也守不住了。”老儒士神色颓然,忽又眼神明亮,“罢了,咱们只论风月,不谈其他。好茶,好茶。”
百岁愕然。
“此去极寒之地,不妨多看看,多想想,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小小年纪,真是辛苦你了。”
“晚辈并不辛苦。”
“哦,那便是了,风月已经论完,老夫也该走了。这本书,可是红酥馆的珍藏,老夫求了谢娘好久,终于是得了。如今便赠与你,切记,只有你一个人的时候方可打开。”
“晚辈记下了,只是晚辈不敢收此书——”
“收下吧,无伤大雅,也算不得什么事,无因无果,何必挂虑太多。”
“多谢先生。”
“此去一路小心。从此处去往花间镇,可不近啊。你那护卫,实力不咋的。走了,人老了,就是啰嗦了些。”老儒士说着,随手一扯,周围山色微动,竟是开了一道口子。百岁眼睁睁的看着老儒士挪了挪屁股,消失在自己面前。
百岁正在惊诧,无极却是冲了过来。方才的光阴缓逝,他是感觉到了的,只奈何他境界不够,竟是半点无法挣脱。
“少主!”
“没事,无极,你也是个修仙之人,不妨多与我说一些修仙之事。我如今,是羡慕的很啊。”
无极看着百岁,眼神晦暗。这修仙,与天地大道相争,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少主体质生来特别,只怕更是不易。
“无极,你看看这本书是讲的什么?”百岁指了指石桌上的书,在百岁看来,那是一本蓝皮的书,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无极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少主,这书有禁制,我打不开。”
百岁点点头,拿起书,进了马车,放到书箱里,与李先生赠的五本书放在一起。
车马缓缓向前,驶向花间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