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香》一页白丁

4、第4章 红酥馆

　　太子一路无话，百岁也乐得清静，抱着手炉，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吃蜜饯。偶尔睁开眼睛，便是往碟子里添加蜜饯。他不知道，太子手中一副空白的流水卷轴，正在对着他。这流水卷轴是光阴斋所制，一般不会出售空白卷轴，太子能有，自然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至于他偷偷截取百岁的画面，却是不知为何。
　　流水卷轴截取画面，必定会有灵气波动，无极一开始便感觉到了。他往车内看了一眼，便什么也没有说。这太子小小年纪，便已是炼气士，倒是难能可贵。至于根骨，依照无极的境界自然是看得出的，只是太子的境界却是被人动了手脚，云山雾罩，看不清晰。他不敢妄自探查，只能作罢，只要未危及少主便是。
　　因着红酥馆的规矩，女客不得入内，秋儿和几个侍女便去了最近的客栈，百岁照例拨给她们几个护卫。
　　百岁下了马车，抬头看那三个大字，只觉得写的真是不错，飘逸洒然，自有一股傲娇的风骨。李先生文章没得说，学问也是大大的有，就是字尚可，尚可而已。
　　这红酥馆是不住也得住了，无极走到门口，便有一个侍从走了过来。百岁看了一眼，这侍从也当得起眉清目秀，比起花花，那自然是不能比的。光是这么一想，百岁便是觉得极其对不起花花，当真是奇怪。
　　“两间上等客房，不必差人侍候。”无极说道，看了那侍从一眼。
　　“上等客房却是没有了，下等的倒是余一间，客人觉得如何？”来人是一个女子，头上珠钗众多，只是有点凌乱，衣衫华贵，只是些许臃肿，面部煞白，胭脂过红，百岁不忍直视，只好低下头去。
　　“红酥馆，几时容许孩子入内了？”说话的是一个剑客，自有一种潇洒的风范。他手里提着一壶酒，看了百岁一眼，又看了看百岁身后的马车，太子并未下来，估计闹别扭呢。
　　“红酥馆开门做生意，哪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何况只是来住店，怕是迷路了吧。”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进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跟着侍者去了楼上，转眼不见了踪影。
　　“老不正经。”太子在马车里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周围的人全听得见。
　　那浓妆艳抹的女子愣了一下，往楼上看去，并没有什么动静，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而另一边，无极悄悄放松了拳头，他的手里，握着一柄传信飞剑，正是王爷临别所赠，只是百岁等人不知道罢了。
　　“马车里的小公子，须知行走江湖的诸多不易，谨言慎行，当是首要的。所谓祸从口出，口下积德，于人于己，多半是好事。公子以为如何？”那剑客喝了一大口酒，望向马车。
　　“既是墨家的剑客，又何必像儒家一般在此说道理。若要说道理，不妨去翰林院，多少道理是说不完的。”
　　“剑不够锋利，说的道理自然没人听，我就不去浪费那个口舌了。”
　　“好走不送。”
　　那剑客笑着看了一眼花枝招展的女子，转身出了门，只是他没走几步，便有一把飞剑从他的脸颊擦过，没入墙壁，消失不见。剑客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脸，甚是惋惜。
　　“这道疤怕是一甲子好不了啊，可惜可惜啊。”
　　百岁看着剑客摇头晃脑的走开，觉得甚是有趣。无极却是浑身冰冷。不说别的，若那一剑真如那墨家剑客所说，那送出飞剑的人至少应该是到了什么境界，无极心知肚明。若此人有了歹意，他的传信飞剑都不一定有机会出手。
　　无极看了一眼那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她默默的前面带路。女子毕竟是见惯市面的，更何况东宁王爷是她这里的常客，万事总有人盯着，总不至于让太子在此遭殃。更何况那个临水少主，也是个麻烦的。王爷已经派人来传过话，她只是好奇，毕竟活的太子和临水少主从未见过，总该去涨涨见识。如今，她只恨自己的多事，万一出了事，她不在场也罢了，既是在场，那必定难逃干系。这两个人，委实牵扯太多，山上山下，恐怕事情都好不了。只是，小小的上汤郡，什么时候来了个神仙中人，却是不知道的。这神仙中人也是无趣，东宁三宝的天麻丝、上汤书对他的帮助不大，这小清倌该是试一试的，说不定就是一桩难得的心头好。当真是无趣。
　　下等客房位于二楼，陈设简单了点。并非没有上等客房，只是王爷说了，就得下等客房方妙。妙在哪里，却是没说，她当然也不敢问。
　　“谢娘，今日竟是如此蓬头垢面，莫非来此处的人还有这种爱好？”
　　谢娘离开百岁客房的时候，方才门外的那名老儒士竟是从隔壁探出头来，笑的贼兮兮的。
　　无极见百岁看的有趣，硬是关了窗子，眼角的余光只看见那老儒士意味深长的笑。
　　不多时，自有侍者送来了饭菜和被褥，竟是又打了两床地铺，毕竟下等客房，床榻只有一个，且小的可怜，睡一人也算勉强。
　　无极打发了侍者，对百岁点点头，便是走了出去。
　　“他去哪里？”小太子开始为自己的处境担忧了，他虽然已经开始修炼，到底还在炼体境，哪里够看！如今，正是惜命的时候。
　　“我猜应该是屋顶，或者某个隐蔽的梁上。无极贪杯较多，只盼他莫喝多了。我这人，自然是保护不了你的。”百岁说着，已经是坐了下来，吃了起来，味道还可以，只是远远比不上山间的野兔肥美。
　　小太子却是不吃，他想着自己已经开始修炼，一晚上的饥饿，不打紧的。
　　“听说胖人运气都不大好，你这样吃下去，只怕会把自己的运气都吃了。到时候肚子里是福缘不断，身外却是寥寥。”
　　百岁只当没听见，这太子，小小年纪，说话也太不中听了些。
　　他吃饱喝足，自是去床上躺了下来。刚刚伸展了几下，却见太子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竟一时忘了起身。
　　“太子何事？”
　　“尊卑有别，这床应该我睡。”
　　“这又是哪里的道理，从未听过。”
　　“这道理乃儒家所定，是为礼。人之于世，礼不可废。君臣有别，君贵臣贱。这些道理，余族长没教你吗？”
　　百岁爬了起来，不与他计较，小孩子嘛，年纪小。
　　太子不曾想百岁如此识趣，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好。
　　百岁躺到地铺上，舒服许多，至少空间大啊，对于喜欢滚来滚去的他来说，再没有更合适的了。
　　“还是这床舒服，宽大，你那床，委实小了点。”百岁笑道。
　　“小不小的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用来睡的。既是神仙打架，小一点反而好，大了反而不美。”太子若有所失的说道，看了一眼百岁。
　　“神仙打架又是什么？这红酥馆竟是给神仙住的？不对啊——”
　　太子叹了一口气，真是白长那么大了。
　　百岁本来睡的极好，他向来是个心大的，不曾想竟是被奇怪的声音吵醒，似乎四周都是。他浑身一激灵，立马爬了起来，伸手去拉太子。
　　太子正睡的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骂了百岁一通。百岁却也不说话，任由他骂。
　　“这是什么声音？太奇怪了！”百岁见太子不再骂，便问道，还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
　　“神仙打架。”太子无语的说道，他觉得自己比那个傻子应该年长五岁才对。
　　“哇，好多神仙打架啊，这叫声委实惨烈了些。无极怎么不管一管？”
　　“他管不了。”
　　“那就是无极境界不够，看来他还得勤加修炼。”
　　太子拿出一块雪色圆环玉珏，轻轻一扯，竟是一对，背面相吸，巧夺天工。
　　“此物名为清珏，佩戴在身，那些声音自然消失。这可是修炼的好东西，可清心明知，明日记得还我。”
　　百岁将信将疑的接过，佩戴在身，当下清净了许多。
　　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再还回去的道理。天底下，不曾有这样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