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香》一页白丁

6、第6章 河神

　　正是槐夏之月，官道郁郁葱葱，道旁野花竞相争艳。百岁掀开帘子看了看，见林间彩蝶翩翩，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绿树成荫，遮挡官道一半。头上的太阳渐渐高升，愈发的热了起来。他只觉身体不适，那股火气横冲直闯。百岁额头渗出冷汗，紧紧握住手炉，希望那丝丝寒气，能让他好受一些。无极没有停车，此处历来阳气颇重，少主必定难受，他须得加快进程。
　　“少主，可还好？”无极一边驾车，一边问道。
　　“我没事。”百岁缩在车里，已经无法直立，微弱应道，立时吐出一口血，他慌忙拿帕子掩了。
　　无极皱眉，却也无能为力，唯有迅速离开此地。也不知道族长怎么想的，少主其实早些日子就该出发的。
　　夕阳的余晖初照大地之时，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秋儿慌忙跑了过来，掀开帘子，百岁虚弱的笑了笑。
　　“确实不该出来，母亲是对的。”因着身体的缘故，母亲严禁百岁踏离临水村半步。百岁多有怨怼，如今却是没了。这出发没几日，已经是极度思念母亲了。
　　“少主——”
　　“秋姐姐莫哭，不碍事的。前面可是一条河？”百岁往前看去，波光粼粼，很是美妙。
　　无极抱起百岁，将他放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百岁坐着，众人自是休息。这里便是今晚的宿营地。无极自是去安排车马，秋儿忙活着收拾，无论如何，得让少主休息好。
　　百岁有了些许力气，便将清珏拿了起来。这一路，若不是这清珏护着神志，只怕会很危险吧。
　　秋儿打了河水，端到百岁的面前。百岁洗漱一番，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无极，你说这河底，可是会有河神的府邸？”
　　“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便有一座河神祠，正是这浣纱河的香火庙。少主不如去上一炷香，还一些香火情。”
　　“无极说的极是。”百岁看了无极一眼，见他颇为郑重的样子，便是应了。他与这浣纱河神向来没什么过往，无极如是说，估摸着便说的是方才秋儿打的那盆河水。若是没有猜错，浣纱河河神应该是在那水里施了神通。既然如此，去上一炷香，也是人之常情。
　　因着失了蜜饯儿，百岁很是不得劲。
　　“无极，我想吃点零嘴儿。”百岁只能求助无极，秋儿毕竟和他一般，只是个山下人，这种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找来吃的，还是得无极出马。
　　“早就听闻浣纱河的淡水小鱼干远近闻名，少主不妨去找河神要一些。”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百岁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衣衫，准备去不远处的河神庙转一转，也许，真的会有小鱼干。无极说这小鱼干，远近闻名，倒不知真假，反正他是没听过。无极跟在后面，秋儿不敢跟过来。
　　河神庙并不远，转过一片树林便是到了。百岁之前看不见，便是被河岸这片树林遮了眼。
　　天色渐暗，河神庙里却是烛光摇曳，庙宇是不大气派，也不算多大，算是河神庙里的下层。浣纱河是一条小河，往后是临水村，不过隔得有点远，入海口也是在这里；往前不过到花间镇，在此汇入另一条大河。就阶品而言，浣纱河河神委实不入流，不过是庇护两岸百姓，受点香火情，以此锤炼修为，稳固山水神灵的地位。河神庙香火一般般，据说是个惫懒的性子，凡人发了愿，他却多半不愿意去帮忙，久而久之，世人便知这河神庙没那么灵验，也就不怎么待见他了。好在早些年间，他还是续了不少香火情，如今倒还过得去。
　　百岁到了河神庙的门口，暮色愈发的阴暗了。恰逢走出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那人看了百岁一眼，竟是轻轻一笑，自有一股风流的姿态。百岁不作他想，抬头看了一眼河神庙门口的匾额及楹联。匾额是四个鎏金的大字，写的也算还好，至少百岁看起来，也是颇有风骨的。那四个字，正是光风霁月。极有分量的四个字，只是不知道这小小的河神庙能否承受的起。楹联写的也极好，有道是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不识是沧桑。百岁点点头，默默记下了。若是能拓下来，那更是极好了。
　　无极站在门口不走了，百岁回过头。
　　“我若进去，只恐又是一番纷争。此处安稳，少主放心进去。”
　　无极是个修炼之人，素来听闻山上修炼之人多有派系之分，相互之间并不算多么友善，想来他与这河神应不算同一个阵营。这倒是无关敌友，纯粹是派别之争。山水神邸多是道家出身，如此看来，无极必定不是道家之人。
　　百岁进得门去，那大门却是突然合上，他吓了一跳，立即趴门缝里往外看，无极对他点点头。百岁一乐，赶紧转过身去，这大门的味道委实太臭了，一会倒是要好好与这河神说道说道。
　　院子不大，一眼到头都嫌多，院子周围种了几棵树，显然是有些年头了，郁郁葱葱，自有一股古老的气息。青石板的台阶一直延伸到正殿，左右各一间偏殿。偏殿大抵是没人去的，青石板都生了青苔。主殿的青石板两侧也是青苔满步，显然这河神庙与香火鼎盛压根不搭界，当真有些可怜。
　　百岁看了左边的偏殿一眼，再转过头，便看见主殿的门槛上坐着一个青衫的少女，碧玉年华的样子。
　　“你这个读书人，倒是有趣，不去正经的夫子庙拜一拜，来我这山野水祠干什么？来便也来了，却又将这正殿弃之不顾，一心想去偏殿看一看，这便是极为没道理的了。哪有登门不先去见主人的？”少女拖着腮，眼睛却是盯着百岁。
　　“姐姐好——”
　　“姐姐？这个称呼倒是好久没人叫了，便是这个称呼，我便宽了你的无礼。不妨多叫几声，确实悦耳的紧呐。”
　　“姐姐的淡水小鱼干可还有？”
　　那少女登时眼睛发光，立即站了起来。
　　“有的有的，你且等等。”
　　少女说着，已经是去了主殿，百岁尴尬之余，却也颇为期待。原以为这河神不会是那么好相与的，没想到，竟是如此容易。只是不知道这淡水小鱼干，又是怎样的美味。
　　不多时，青衫少女便是跑了出来，手里正是抱着一个乌漆嘛黑的坛子，是密封的。百岁和少女都是两眼放光，前后脚坐在主殿的门槛上。
　　“这小鱼干是我精心调制，山上山下独一份，你真是有了天大的福缘了。”少女笑嘻嘻的，正在揭开坛子的封口。
　　“确实是好运，确实是好运。”
　　在百岁强烈的目光下，那少女总算是揭开了坛子，自有一股一香扑鼻。
　　“只这味道确实难闻了一些，但是我保证，味道是极好的，极好的。”
　　“虽然腥臭了一些，但好比是臭豆腐，也是人间极品的。”百岁舒展眉头，再次期待不已。
　　少女显然觉得自己遇到了同道中人，脸上熠熠生辉。她右手一伸，凭空出现了一副竹筷，递到了百岁的手中。
　　百岁跃跃欲试，口水都快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