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我这一次偏离了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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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甫仍是冷着一张脸，毫无温度。
他们的见面，每一次都不太友好，伴着很多的疼痛。
李云睿没有因为这个场面叫出来。她乖乖地蹲在地上，眼下还有斑驳的血迹，她中衣的领子被扯开了，右肩的皮肤裸露出来。
但她似乎是感受不到什么难堪和委屈，睁大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最后眯着眼笑出来，“你回来啦。”
她放下了簪子，和每天晚上看见他时一样笑着。眸子里是满天的星辰。
林若甫淡淡撇开眼，没有回答她，这本也不是一个问句。凉风徐徐刮着，女子乱糟糟的头发越发凌乱，他弯身扯下地上尸体的外袍，扔给她，便再次离开。
长刀垂在地上，划出细长的痕迹。
李云睿被黑袍遮住了头，好一会，才撑着墙站起来，急急忙忙跑上去。
她抱着衣服，还是跟在他后面的几步，只是步子走得摇摇晃晃。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用长刀呢。”
“好厉害啊。”
她在后面喃喃自语。
“你救了我。”
“我是不是要像话本里一样，以身相许啊。”
“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
他被她烦透了，走得很快。
李云睿跟不上，背后痛得麻木。她伸出手想扯扯他的袖子，让他停一停，把礼物送给他。
他救了她，她以为会有些不同。但刚刚碰到那布料，仍是被男子狠狠推开。
“滚开。”
手腕被掐到红起来，他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后背抵到桂花树，满鼻桂花香中，李云睿重重跌坐在青石板上。背脊似碎裂一般地痛。
那把染血的长刀，蓦然举起，对准了她的脖子。
顺着刀刃，李云睿懵懵懂懂地望着他。
她眼睛长得好看。
林若甫却最讨厌她的眼睛，刀面贴在她脸颊，让她侧过头去，“别那么看着我。”
李云睿听话地垂下头。
“不要再跟着我，我很讨厌你。”
他再次同她说了以往说过很多的话。
以往他是很冷漠讥讽地说，这次却有些暴躁。他不知为何格外地生气。
少言的人用恶毒的话，极尽地羞辱她。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心？”
“你和那个要女干淫的男人在我眼里没有任何区别。”
“一样为了目的，恬不知耻，不择手段，令人作呕。”
眉头紧蹙，他看着她，是厌恶至极。但地上被讨厌的少女却没有太多的委屈，没哭也没气恼，默默地揉着衣裳。
最后，林若甫俯下|身提起她的衣领，问她，“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离开吗？”
李云睿摇头。
“因为我很厌恶你。”
“我就是想看你被欺负，想你这样去死。”他一字一句说着格外伤人的话。
没有留任何的余地。
爱慕总有一个底线。没有一个姑娘能够接受自己的真心被人这么地糟蹋。他原也从未对她温柔过。
但李云睿不是一个正常的姑娘，她脑子确实有病。喜欢的东西，无论如何她都是喜欢，否则也不会被御猫抓到高烧。
她鼻子有些酸，但没有一点点的怒气，她仍是呆呆地坐着。他松开她的领子，她才动了动。
李云睿还记得自己要送那件礼物，她可不能再忘了。将手伸进了外袍里，她把仔细保管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像是捧着一件珍宝。
“送给你。”
袖子顺着手臂滑下，她将礼物高高举过头顶，递到他面前。
今天是女儿节，那却不是一条腰带。是一支玫瑰花，鲜红色的，带着露珠和淡淡的香气。
深秋里，京都已经没有玫瑰花了。这一支，是她在夏天摘的最好看的一朵，养在火炉边。
庆国有一个习俗，公子貌美，折花赠之，以示称赞。世家里美男子每次出门都有许多小姐献花。范建都有人送过，她却是没看见有人给林若甫送。
他很早就不是世家公子了。
可是他这么好看，怎么能没有呢？她要把最好看的一支留给他。
“好看吗？”她很听他的话，一直不曾抬头，但唇角仍是扬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是姑娘家表明心意的欢愉。
她道：“我喜欢你。”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坏人。”
“你还是回来了。”
“你没有欺负我，你救了我。”
软糯又沙哑的声音淡淡落在夜风中。玫瑰花的花瓣也随风晃了晃，但没有碎开。她珍藏得很好。
林若甫望着她，没有答一句好不好看。
送花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种折辱和讽刺。但李云睿送给他，他知道不是。
角落里，他看见了她背在身后的右手。她屈着手肘，抵着墙壁。那人踢在她身上时，她也没有松开。
他以为是她说过的，她很喜欢的簪子。
半响，他没有将那朵花砍断，但也没有接过来，只是挥开了她的手。
“将一个人置之死地，再施舍恩情，就是一个坏人。”
“我身份卑贱没有什么好喜欢的。你不需要在我身上下心思。”
他淡淡说着。他从不觉得有任何人值得爱慕他。
李云睿却摇头，“你长得好看啊。”
“我愿意跟着你，因为看见你我就很开心。”
“我喜欢你。”
她再次说着。
林若甫扯了扯嘴角，像是想起格外好笑的事。
他蹲下来，捏住了她下巴，却没有再骂她：
“好看，喜欢？你很了解我吗？”
他的眸子像是深渊，漆黑得没有任何光彩。
“你应该知道我入过狱。”他道。
“你这种皇室子女，一辈子也没去过地牢吧。你知道皇城的地牢里是什么样子的吗？”
“世上所有恶毒和恶心的事都在那儿。”
“那些人将你手筋、脚筋挑断后，带上锁链，就扔进拥挤肮脏的牢房里。”
曾经世家的公子，哪个犯人不厌恶。
“我在那里待了一个月。你觉得一个好看的男子在那里待上一个月，会发生什么？”
如何毁掉一个人，一个月就足够了。再好看也只是一颗泡在酒里烂透了的苹果。
他早早地丢掉了君子的良知和傲骨，为奸为恶。很早就配不上任何人了。
这是李云睿第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过去。他很少对她说些什么。她听得很认真。
下巴上，林若甫的手指压得并不重，更像是轻轻覆在上面。
他垂着眼，没有再说话。他在等着李云睿想明白，将他曾经的恶意都回馈给他，再自己离开。
可李云睿愣怔了许久，眨眨眼，只是“哦”了一声。
她仍是弯起眼，言笑晏晏。
“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欺负别人。”
“就算你欺负别人也没什么，我也爱欺负婢女。”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你，想把这朵花送给你。”
她握着那支玫瑰，再次举到他跟前。
她望着他，眼里满满是光亮，像是装满了星星的匣子。
“你要不要？”
喜欢一个人是最没有理由的事。她对于喜欢的人，近乎是疯魔的偏爱。
那是一句极具诱惑的话。林若甫看着她，想从她眼里望见什么，除了浓烈的欢喜却什么也没有寻到。他从不曾强烈得想要得到过一样东西，却觉得似乎无法拒绝这枝花。
那是很珍贵的事物。是拒绝后，再也不会有的。
他一直也没有挥开她的手。
李云睿将花又伸过去一点，她努力笑得更好看些。却是此时，鼻腔一阵湿热，许久也没有流出的鼻血落出来。
红艳艳的一滴。
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
可以想象英俊的男子对着一个乱糟糟灰扑扑又满脸血腥的女孩子是如何想法。她第一次怨恨那个醉汉，送花的场景原不该是如此狼狈。
那该是唯美的。
她慌慌用袖子蹭了下，仍然是汹涌澎湃，在林若甫淡淡的目光中，她吸了下鼻子，道：“其实，我的身体很喜欢你，只要你亲我一下，我就不流血了。”
她想让自己不那么狼狈，却说了句很荒唐的话。那近乎是调戏，而面前的人刚刚说她“恶心至极”。
林若甫望着她，皱起眉，没有言语。她慢慢低下头，讷讷道：“我是说笑的，其实摸一下就可以……”
请求的难度越来越低，就容易让人愧疚。
她自己又蹭了几下袖子。血流汹涌中，林若甫移开放在她下巴上的手，终是擦了擦她唇边的血迹。
男子干净的手指也染上污迹。他没有很用力，难得没有带着恶意去摸她的脸。
那鼻血似乎真的止住了，她顿了几瞬，指着笑道：“你看，我没有说谎吧……”
她欲证明自己不是有意轻薄他，但最后一个字，却是淹没在唇齿之间。
那只玫瑰还是不曾放进他手中。
因为下一瞬，林若甫亲在了她的唇角。
他吻得很轻，浅浅淡淡，并没有什么味道，她只尝到残留的血味。
玫瑰花从手中滑落到衣袍上，李云睿眨了眨眼，想了一瞬，就轻轻舔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我这一次偏离了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