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莎乐美 ...
-
亲吻像是将人的口鼻压进静谧的湖水中，是逐渐地沉溺。李云睿看过不少的吻，她的父亲，她的哥哥，那些话本。
林若甫不曾很拒绝，她便肆无忌惮起来。手臂搂住他的脖子，她微微张口咬在他唇瓣上，学着那些男人，一种情色又暴力的吻法。
她不太懂为什么这次他愿意亲她，但亲便是要亲狠一些。
心猿意马，意乱情迷。她越来越晕，胸闷气短，但仍是不愿意停下来。
林若甫察觉到什么不对劲，要将她拉开时，闹腾许久，抱着他亲吻的姑娘，却是蹭过他的面颊，倒了下去。
她很轻，像是一片树叶撞进怀里。可胳膊还是没从他脖子处松开，手里紧紧撺着他的领子。
“李云睿。”林若甫第一次叫了声她的名字，却没有人回答。
他放在她后腰的手掌处是一片黏腻。那是血液。
夜风中一直飘荡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不是鼻血，也不是他长刀上的血，是她身上的。
背后的树干上是斑斑的血迹。一些甚至滴落在青石板上。顺着来的方向看去，全是滴滴答答的血液，延伸至黑暗的巷口。
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跟着他的步子，走那么久的。
……
……
范建从巷子回诚王府时，主屋里还点着灯，李云珵没有睡。
他推开门进去，第一次没有行礼。
“你为什么，瞒着我？”
他坐在蒲团上。
李云珵抬起头，看见范建眉宇间有些怒气。
“你去找小睿了。” 李云珵没有很恼他的礼数，面上仍是浅浅的笑意。
范建没有说话。
他自然是去了，在三更也没见她回来的时候。走到那小巷，便是看见醉汉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
什么事，不言而喻。
“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呢，如果今天晚上出事了呢？”
便是没有事，那也是一辈子的阴霾。她是一个公主，不该知道那些事。
对面的男子却格外的冷漠。
“不会，那人很有分寸，今晚无事。”
想到什么，李云珵合上书，问：“怎么，心软了？”
他看着范建，笑道： “可当时，我安排她与林若甫见面，不是你亲自带她去的吗？她确实一见就欢喜。”
小睿眼光很好。
解释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那些巧合已经不值得范建再费心力辩解，毫无意义。他没有接受，也不曾阻止。只不过是以五十步笑百步。
半响，范建只是讷讷道，“可，她是你的妹妹啊。”
“我从小看着她长大，她不是一个坏人。”
“她那么小的时候，就为你挡过箭。你说过会保护她。而且她身体一向不好。”
谁也说不准那一个万一。他对她没有好到愿意豁出性命的地步，却也从来没想过让她经历这种恶心的事。
“那些事，就真的非要急于一时吗？”
范建握着剑喉咙有些哑。
李云珵面上的笑已经完全褪去，冷漠得没有温度。
“妹妹？”他念了句，点了点头，“我是许诺过保护她，她一直是我最信任的人。”
“再过几年，小睿便是婚嫁的年纪。到哪个小国去和亲，只是太子和皇帝随口的一句话。她那种身体，几日就能被弄死。我与她的利益从来是一体的。只有我很好，她才能过得很好。”
“你也不愿意见她如此吧？”
他看着他。
至于林若甫，李云珵从不担心他不救她。
从小为长兄为长子，被要求的尽是，克制、牺牲、肩负责任，又在黑暗里滚了一遭。这种人哪里有被人如此珍视过。李云睿这种鲜活的姑娘，对于他有致命的吸引力。
……
李云睿的身体很习惯受伤了，多是睡上一天一夜。她昏沉了许久，最后是在饥饿和憋闷中醒过来。
饿是因为，她一直没有吃东西。闷则是因为，她上身是赤裸的，不着衣物，从后背到前胸都被宽大的绷带，一层一层紧紧裹起来，痛极了。
熟悉的寝殿里，姑姑坐在她床榻边，对着半亮的烛火，在切着烧鸡，浓郁的香味。
光着的胳膊一股凉意，李云睿默默将手探到自己的裙下。她还记得和林若甫的那个吻，但不曾证实什么，就被女人的声音惊得一抖。
“你醒了？都睡一天了。”昏暗中，妇人将桌上的汤药搁在小几上。
李云睿愣了几瞬，缩回手道：“姑姑。”
她不曾在许多人面前胆怯过，在姑姑面前却算格外听话。那是她母亲的妹妹，她从小就跟着的女人。
丽姬将烧鸡用荷叶包好，笑着道：“那个送你回来的人，是个男人？”
她们之间讨论最多的就是男人，甚至于床榻之事，毫不避讳。李云睿捧起瓷碗，静静喝着地没有说话。
妇人瞥了她一眼，笑了声：“我灭灯时，见你一身伤地躺在床榻上，那绷带是我给你缠的，你以为是谁？”
自然，是林若甫，是怎样的人便是会怎样地想别人。李云睿喝完药，穿上外袍，从床上坐起来，慢慢盘发。她是又要出去找他。这种事该是一鼓作气的。
丽姬也没有询问和阻拦，只是看着她的背影，感叹道：“睿儿是一个大姑娘了，也该有自己的秘密，那很好，是长大了。”
“利用男人，得到自己想要的，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只差一点点了，等到二皇子登上皇位，你就是长公主，再也不必对任何人万般筹谋。”
丽姬是带着李云睿长大的。从二十多岁到，人老珠黄。李云睿小的时候，其实是一个有些阴郁的孩子。父皇亲自斩下母妃的头颅，悬于宫室，谁也不会正常。
她让李云睿研习许多讨好男人的伎俩，教她花言巧语，教她玩弄人心，她都呆傻得学不会，前十年过得凄惨极了，饭都吃不饱。
御猫死的那一天，她才慢慢好起来，没日没夜地学习如何让别人欢喜。她开始学会笑，成为了别人眼里有优点，值得喜欢、怜惜的孩子。在为二皇子挡箭后，彻底找到了一生的依靠。但在城府上，仍是浅显。
“一个男人总是会信任，一个眼里心心念念只有他的女子。他们永远不能拒绝这种女人。这是最好的伪装。”
“只是，你要记住。我让你去学着爱慕他，你却只能投入七分，可不能真的将一颗真心放在他身上。”
李云睿盘好发髻，丽姬仍在说着以往说过很多遍的道理。
“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
李云睿放下手，接话道，“那，女人便完了。”
“姑姑，我都能背下来了。”
妇人有些恨铁不成钢，手敲在她额头，她说得语重心长，“我是为你好，小姑娘谁不为英俊的男人心动。你这种性子，我只担心你会被人卖了，还替他数钱，李云珵不是一个好人。等到你连我都能骗过的时候，我估计才能真的安心死去。”
女人的眼里格外担忧。李云睿拿帽子的手顿了顿，忽而道：“姑姑怎么知道，我不是一直在骗你呢？”
少女半抬着眼，那对眸子一如既往地干净，但她笑着却格外诡异。
丽姬从小在秦楼楚馆长大，利用男人得到想要的，于她而言，太过于容易。她教了李云睿许多年，李云睿却仍是不像一个风情万种的女子。仍是稚嫩的，单纯的。
她从未在李云睿脸上看见过这种冷漠又阴郁的表情。那仿佛是十几年前，她第一次在宫室里看见的，那个抱着母亲头颅痴迷亲吻的姑娘。
“母亲，小睿好想你啊。”
“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对吧。”
她愣了愣，下一瞬，李云睿却是捂着嘴笑出来。
“姑姑，骗你的，我这种人，哪里会做坏事呀。我会好好哄哥哥的。”
她拿上桌上的烧鸡慢慢转过身，“我出门找人了，姑姑早些睡。”
昏暗中，少女的面目彻底被掩盖下去。单纯无害的微笑挂在嘴角，李云睿一步步往围墙处走，爬到琉璃瓦上时，那笑容才消失殆尽。
月光皎洁，她眼里没毫无光彩，像两个窟窿。
城府，李云睿确实从来不曾有过。她的脑子不足以支撑太过复杂的阴谋。
但骗人并不难。要想骗过世人，首先骗过自己。
李云睿，就是一个喜欢荣华富贵、又执着的少女。她啊，就是喜欢哥哥的啊。疯狂的喜欢啊。对，她必须喜欢她的哥哥。她对着他的每一次微笑，都是含着痴狂的、占有欲的，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她爱他的哥哥，是吗？
她好像自己都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莎乐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