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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8章 北门(五) ...

  •   华灼这次下足了功夫,干粮是灵猴喜欢的香油小米,口袋是拿来装猴子的玄蛇皮袋,绳子是用来攀爬之用的天蚕丝绳。
      这些日子以来,她与灵猴也对上十次有余,那猴子从不下地,倒是古怪着机灵。狄抑虽然读得懂猴子想什么,可没跑几步就会晕厥,着实碍事。所以今日之行,华灼并未叫上狄抑。

      下午时分,在松林间又与灵猴遭遇几番。灵猴警惕,虽对香油小米喜欢的要紧,可就是不下地。华灼掏出香油小米逗弄它,灵猴只是叫唤。最后华灼将香油小米倒进嘴里,灵猴气的在树上乱蹦乱跳,摇晃树枝。一时间,跟下雨般,松果纷纷坠下。
      “泼猴,居然敢砸你姑奶奶。”华灼躲的狼狈,一气之下,将口袋里的香油小米全数倒进口里。
      灵猴大怒,从树枝上急速跳下,一挥爪子,朝华灼脸上拍来。华灼转身朝林间跑去,林间她已设好陷阱,只等灵猴钻进去。

      此处松林地势不平,华灼所跑的方向,一路下行。她在林间钻来穿去,灵猴并不比她慢,几次都捞到她的后背。衣裳划破发出呲呲的声响,听起来毛骨悚然,这若是抓到皮肤上,指不定是多长的血窟窿。
      华灼疯了一般朝下跑去,也有些后悔不该将香油小米全部吃了,至少留点安抚下身后这只疯猴子。
      穿梭前行的华灼猛一低头,朝一旁滚去。玄蛇皮袋被绳子绑在两棵树间,张大了袋口。灵猴躲闪不及,一下钻了进去。
      “泼猴,服了没?”华灼起身,束紧口袋。灵猴在里面乌拉乱叫,袋口一束,它更是找不到东南西北,折腾了一会儿就不吭声了。华灼拍了拍衣服上的松针泥土,将袋子望肩上一抗,回府了!

      天色渐暗,山里起了雾。华灼转了半个时辰也没转出去。若是在白日,只需看看周遭哪儿的峰最高,往那儿走准没错。可现今,雾越来越大,已辨不出东南西北。
      琢磨片刻后,华灼闭息凝听,果然听见水声潺潺,遂迈开步子朝声响处行去。孤城十二峰,几乎峰峰都有峰顶瀑布,水朝低处走,人顺水流朝高处行,总能行至其中一峰峰顶,若是去了其他峰,那时劳烦某位师兄师姐送上一程,那采薇师姐交代的事情也算办好。

      出了林子,华灼愣了。
      这里并非什么瀑布所成溪流,而是小九湖。不想,自己居然已经离峰这么远了。
      小九湖颜色浅蓝,望进湖底,全是白色鹅卵石,湖边水草摇曳,甚是美丽。华灼奇怪,这里黑灯瞎火,她又怎会看见湖底的鹅卵石?抬头,只见空中明月高照,湖面一片涟漪。
      华灼退后几步,一入林子,四周白茫茫一片,又什么都看不清楚。看来今日只得先在湖边待一晚上。放下口袋,华灼蹲在湖边净手,眼角瞥见左侧有动静,一扭头就看见那猴子不知什么时候已把口袋打开,蹲在一旁有样学样,跟着洗手。
      华灼呵呵笑了两声,那灵猴见被发现,撕叫两声顺着湖边朝里跑去。

      “站住,泼猴。”华灼看见灵猴跑了,遂起身跟着追去。灵猴跑的快,华灼追的也快,很快进入峡谷,两边崇山峻岭,峡谷迂回曲折,宛如蛇行,间或出现小九湖的湖尾。
      前方突现霹雳声,隐约中带着恶臭,华灼慢下脚步,发现此处并无藏身之处,只有一棵枯木,枯木甚粗,顶端枝桠全无。华灼丢出绳子,果然如她所料,枯木内里已空,绳子结出的绳套刚好附在枯木边缘。华灼身子轻小,几下爬了上去,又将绳子放进枯木里,顺着绳子进了枯木。
      枯木里有不少干草,应是有鸟在此筑过巢。华灼伸张下手脚,竟然还能躺下睡觉,颇为惊喜,只是此时不是睡觉的时候,抬头环视一圈,发现枯木上有几处小洞,遂朝外张望,若她所料不差,应是来了凶兽。

      恶臭越来越浓,华灼掩好口鼻。
      霹雳声中,似有电光乍现,借着电光,华灼发现她所在的地方已经被一团黑气笼罩,抬头上望,果然她刚才爬进来的地方已看不见天上的几颗星辰。
      接着一声犬啸低声吟出,犬啸刻意压抑,随其张口,恶臭更浓几分,华灼险些晕厥。
      “乾三,坤四,乾坤戗,定。”一声怒喝,天地两面现出两张方网,上小下大,白荧光。两网间,一只黑色恶犬,呲牙低吠。犬大如牛,眼冒红光,眉间皮毛竖立,张开的犬口不断流出粘稠唾涎,一双赤目紧盯着离它不到三丈的白衫女子。

      “无须再作挣扎。”白衫女子冷颜道,恶犬咆哮,几近要将擒拿它的女子撕成碎片,却身受乾坤网所制,动弹不得。
      “乾一,坤二,收。”白衫女子猛喝,那天地两网瞬间比先前缩小了一半,恶犬似是被勒紧了一般,吃痛长啸,随着一声‘收’,两网猛的合拢,将恶犬围住,那乾坤两网似有魔力般,越收越紧,恶犬倒地,抽搐不已,呜咽出声,眼中满是乞求。
      “作怜也不得,今日你必须死。”白衫女子行至恶犬身边,伸手捏住恶犬咽喉,只听见喀嚓一声,恶犬断了气,附其身上的两网也不见了踪影。须臾间,恶犬身型缩小一半,只比普通犬类大上少许。或许是因为已死,少了先前的怨恨,倒地的黑犬安静异常,夜风中油亮的皮毛微微颤动。
      一颗白驭珠自黑犬体内升起,白衫女子接住白驭珠并未立即离去。半晌后,天边亮起一道光,白衫女子面露喜色,服下白驭珠,转身朝光亮处跑去。

      枯木内,华灼的眼泪润湿脚下干草。她认识这名白衫女子,也认识这条黑犬。白衫女子正是方青,黑犬便是方青的坐骑。据说此犬出自十洲,从小被方青抚养,感情深厚。黑犬因主人要杀它,愤怒难当,遂妖化,即便如此,它并未伤害方青,只是殊死防御,临死前,它满眼企求,却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今时今日,华灼亲眼看见方青杀了黑犬,悲凄难耐,潸然泪下。既然不满意它,又何必将白驭珠打其体内?方青可恶,自此在华灼心中已不能与此前相提并论。
      若要更换坐骑,只有杀掉坐骑,取出白驭珠番可。孤城上下许多想寻找最中意坐骑的人,并不将白驭珠打入临时坐骑体内,就怕与坐骑产生感情,日后不忍下手。这两者的区别便是临时坐骑无法与主人心神相通,自然无法一起修炼。

      蹲地哭泣中的华灼渐渐感觉到身边一阵暖意,遂擦干眼泪望去,只见丛丛干草下面发出浅淡金光,拨开干草,竟然是枚鸟蛋!鸟蛋拳头大小,通体金光,煞为漂亮。
      华灼小心翼翼的捧起鸟蛋,心想幸好没踩到。抚摩几次后,将鸟蛋放置回原位,又用干草将其覆盖上,这才拉着绳子朝外爬去。
      来到黑犬倒地的地方,却不见任何东西,只有一层黑色粉末,华灼又伤伤心心的哭了一场,遂将黑色粉末聚成一捧,在枯木下埋掉,番才离去。

      此后,华灼对待方青一反常态的隐忍,恶语相向,越发恶劣,稍有不甚,她便刻薄挖苦,言辞尖锐难听。不久,方青再见华灼也要绕道而行。
      连嚣张跋扈的方青对其都避而远之,驭兽峰的众弟子对这位小师妹也颇有微词。久而久之,孤城上下皆知驭兽峰出了一泼女。众人常道,此泼女实则朽木不可雕也,故此泼辣在外,也算一技之长,不枉费了孤城的名声。此言刻薄尖酸,华灼自然知晓,却不当回事。倒是采薇心疼不已,女子从小就坏名在外,以后又怎能寻到良人?

      华灼人脉关系不好,不代表她没有朋友。排除威逼之嫌,杏林峰狄抑便是。说起狄抑,此人也算的上杏林峰出彩之人。外貌这里就不过多累述,只是自他去了杏林峰,众弟子便不敢夜半起来入厕。一是杏林峰的人脉本就稀少,总共七人;二是一出门就看见一个鬼魅般的人物站在院中盯着你,无论昼夜,不吓死才怪。
      除去言谈举止,说他出彩更是因为此人小小年纪,便是杏林高手。入孤城两年,便将杏林殿的所有药材熟记,且熟知各类药材药性。
      万物入药,几味相生,几味相克,出来的或是救人一命的灵丹妙药,或是送人入地的鹤顶丹红。狄抑胆大心细,其所造之药论药理多般都是剧毒之物,然对症下药,往往起到不错的收效。
      吴神医不想当年送来的一废儿,竟是能继他衣钵之人,感动的老泪纵横,一生所学无不倾囊相授。

      那……他配给华灼所吃的药物又是些什么呢?
      “青竹尾蝎二钱,鲜活时入汤药;猴头蜘蛛一钱,鲜活时入汤药;还魂草三钱,晒干入药;鬼眼子半钱,取芯入药;蓖麻半钱,晒干入药……”狄抑兀自说道,不觉一旁的华灼已将手指伸进咽喉,企图将这一年来吃的药丸全数吐出。
      可这边还没完,继续道,“可惜孤城的蓖麻并不好,若是在热点的地方,那蓖麻的毒性会大上几倍不止,我本打算加入玄蛇牙毒,可惜我身子不好,捉不到这蛇,可惜,可惜……”狄抑一脸叹息,似乎错过了天下最美之事。

      “你,你杀人不偿命!”华灼脸色煞白。
      “何解?”狄抑一脸正色,只是这正色在华灼看来,却是一脸鬼气。
      “我信任你,才让你医治,谁知你都给我吃这些剧毒之物,早知道,当初就让你在树上吊死好了。”华灼只觉头脑发热。
      “此言诧异,你可有不适?可有心痛再犯?”狄抑并不恼怒,认真问道。
      “我头热,胸闷,腿软,肚疼。”华灼作势咕噜了一大堆。
      “让我瞧瞧!”说着,狄抑把上脉。

      半晌,华灼都未见狄抑有何动静,不由急了,“我没事,刚才胡乱说的。”
      “等等。”狄抑蹙起眉头,片刻后望向华灼,华灼心中咯噔一下,“你腹部可有不适?”
      “有……有那么一点儿。”不说还好,一说,华灼只觉腹痛难当,渐渐额头上冒出密汗,“我这是怎么呢?”
      “你那腹中之物已有拳大,只怕要破出了。”狄抑道。
      “完了,我还不想死,怎么办呀!狄抑,你一定要救救我。”华灼惊慌失措,未来得及抓紧狄抑,只觉体内有样东西翻江倒海的撞来击去,似乎要将肠肚生生拧断撕碎。华灼生不如死,在地上滚来滚去。
      不多时,华灼开始大口呕吐腹水,腹水腥臭,夹杂着浓稠血液,乌拉拉的吐了一堆。
      华灼吐的晕天地暗,神智不清,最后只觉一直沉于腹底的东西滚动几下,猛的倒了出来。华灼顿觉舒畅,只是全身已无力气,迷糊的望着地上污七八糟的一堆东西。
      “这是什么?”狄抑自一堆污秽中拾起一枚圆滚滚的东西,此物外被一层血衣包裹,看不出真容,只是太圆,才引起两人的注意,“我拿去洗洗。”说着,狄抑朝一旁小溪行去。

      血衣被溪水润开,散去污秽与腥臭,一颗珠子被狄抑捧在手心。珠体玄青,体表冰寒如雪,定眼细看,珠内似有黑色之气蔓延旋转,如同入水之墨,兀自成舞。
      “这是什么东西?”华灼心中大惊,这珠子跟采薇所示的白驭珠有几分形似,只是白驭珠通体纯净,色泽溢人,哪像这颗珠子,一看就满是邪气。难不成她真的已坠入魔道,所以修炼出这邪魔之珠。
      “呀……”狄抑发出惊呼,华灼抬头只见狄抑惊骇的张大嘴巴,蓦地,珠子就这样进了狄抑的嘴巴,咕咚一声,吞了进去。

      “你……你吞呢?”华灼恶心之余,着实害怕。这下倒好,狄抑吃了,众人也找不到她修炼邪魔珠的证据。
      “它刚才亮了一下,然后……”狄抑脸色也不好看,不知是这么大的珠子被强行吞下噎的难受,还是想起这是华灼刚才吐出之物而恶心的难受。
      “这个,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华灼小心的问道,她也怕狄抑一怒之下揭发了她。
      “不知道。”狄抑脸色越发铁青。
      “那……那……”华灼难以启齿。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先回去了。”说罢,起身,狄抑朝杏林峰走去。

      几日之后,华灼再见狄抑,只见对方脸色如常,也看不出好坏,加之狄抑不提,华灼索性不问。日子久了,华灼也渐渐忘了这事。
      有坏便有好,好的自然是华灼体内白驭珠已经初成。这也要从呕吐之后说起,自那以后,华灼再逆向运行真气,怎般都不成功。一日,偶尔顺向运行,竟然成了,且一发不可收拾。一年之后,竟有拳头大小,孤城上下惊叹不已,这叫什么?大器晚成呀!
      可华灼不乐意,毕竟她才十岁。若按时间来算,她只用了一年,可人家不看这么多,至少驭空峰同来的几名弟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坐骑。同峰中的李牧白也摩拳擦掌,似乎他想要的是玄冥白虎。

      言已至此,华灼可谓幸还是不幸?当今世上,她能成二珠,就此一人,可谓举世无双。然,此前并无人这般,先前所成之珠,无论是修行之中,还是成后其色,都透露着一股琢磨不透的诡异,而后又被狄抑意外服下,其中种种,皆是百思不得其解。
      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祸福相生相倚,一切皆是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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