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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70章 清庙(二) ...

  •   “你要本王如何帮你?”黑芒殿上,滇王再无先前的顾虑,若是能将这尊大神送出去,也算是滇国福事,只是他不知中原有句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滇王知晓如何去除魔性?”华灼惊喜道。
      “南疆痋术中有一种剥离术,可将人的三魂七魄一一剥离出来,自身的魂魄尚可剥离,外来的魔性亦可如此,只是本王此前不曾试过,不知你是否愿意尝试?”滇王问道。
      华灼沉思片刻,“实施剥离术可需要些什么东西?”华灼深入南疆已久,从伍氏以及佴汴口中,她断断续续了解到一些巫术,但凡巫术,没有凭空而生的,都需要一些东西作为引子,能剥离魂魄所需要的引子自然不是寻常之物。
      “你倒并非孤落寡闻。”滇王点头,“此样东西并不难寻,但是你需帮本王寻来一样东西,本王才会帮你剥离魔性。”
      “什么东西?”华灼大致猜到滇王想要什么。
      “丝罗夜雨。”滇王说道。
      “……这是什么东西?”华灼并不赶紧否认她不知此为何物,也不迟疑她认得此物。
      “滇王镇国之宝。”滇王从华灼脸上收回目光说道。

      华灼笑道,“我不曾见过此样东西,何以寻到?”
      滇王拿手一指,对向凝血,“近日你们不是相处甚好?有不解的问她即可。”
      华灼心思滇王好不狡诈,无论丝罗夜雨在谁身上,她华灼都不能置身事外。若是换作别人势必为夺丝罗夜雨弄得两败俱伤,幸好宝物不在淠王手中。如今宝物在佴汴手中,华灼自然不愿伤害佴汴,看来需要好生想番对策。
      而滇王对此事打算的更精准,若是宝物在淠王手中,他便将华灼这样一个大麻烦丢了出去,若是在佴汴手中,佴汴为救华灼势必舍弃宝物。

      “滇王还未告诉华灼,实施剥离术需要用到什么引子?”华灼再次问道。
      滇王咧嘴一笑,异常诡异,“七七四十九名男童的新鲜心肺。”
      华灼顿时一阵反胃,好不易压下恶心感,问道,“不能是别的什么吗?”
      “南疆三术不是以毒物为引便是以怨恨为基,你若觉得违背了你们中原人的仁义道德,你大可离开南疆再寻解法。”滇王笑道。
      “我若寻来宝物,你又不解,我该怎办?”华灼留了心眼,南疆滇人的一言一行当不得真。
      “你的魔性并非一时三刻便能解除,你若不信本王,我们可以现在开始,不施法时,你可外出寻找宝物,如此交易,对你应是极有利的。”滇王看似做了退让,于双方心中都知晓这交易对滇王更为有利。

      华灼心中揣测一番,抬眸道,“滇王即可剥离魔性,亦可取出驭珠,先取驭珠,再除魔性,若滇王觉得此番交易不亏本,我们便成交,若是滇王觉得不妥,那……”话只说一半,而后华灼故作高深莫测的望着滇王,一时间滇王也有些拿不准。华灼心思,万一滇王暗中使坏导致她魔性破体,只怕会殃及雪君,但能先取出驭珠,她华灼便没了后顾之忧;再者,借由取驭珠一事,华灼可在一旁观望,以辨滇王是否诚心。
      滇王却有些愠怒,心思中原人果然狡诈,明明有事相求却坐地起价,只是看此女一副莫测的神情,滇王又唯恐失去丝罗夜雨的蛛丝马迹,沉思半晌,点了点头。

      “那你的坐骑在什么地方?莫非你又寻到更好的坐骑?”滇王转瞬收起心思,一派淡然。
      “非也。”华灼说道,滇王本已垂下的眼眸瞥见殿内角落的一袭白影便望了过去。
      不待巫师围来,滇王立马站起来怒叱道,“你是如何进来的?”众位巫师不见滇王如此恼怒过,也惊觉自己竟然让此人钻了空子而惧怕时,雪君无觉众人的惊慌失措,缓缓行了过来。
      华灼知晓雪君行事一向随心所欲,遂略为抱歉的对滇王说道,“滇王无需动怒,驭珠在他体内,所以他才会过来。”

      滇王惊诧不已,魔物他不是没见过,却从不曾听闻坐骑能幻化成人的,这……这岂不是成了妖精?而他从不曾从此人身上感觉出半分妖气,突然脑海灵光一闪,滇王顿时明白,当初他以巫术暗中试探这两人时,华灼周身有淡白水雾缭绕,所以断定她是修真人。到了雪君这里,他看见的是一层耀眼的银光,银光之外又有幽蓝光芒包裹,亦正亦邪,实在看不出所以然,如今想来,应该就是他的妖气,实属大意……
      “世间万物只要有灵性皆可幻为人形,滇王不必惊讶。”华灼说的淡然,给足滇王面子。
      滇王收起脸上惊色,冷哼道,“滇国实在不欢迎二位,事情办妥之后,还望两位速速离开。”
      华灼并不恼怒,笑道,“谢滇王。”

      华灼与雪君离开后,凝血未走,似有话要说。
      不及开口,滇王却先发了火,“你是本王的先知,还是她的佣人?”
      哪晓一丝笑意划过凝血面庞,“若是她的佣人那倒是我的福气。”
      滇王顿时愣在原地,凝血来滇国已一年有余,他还不曾见过凝血的笑。不是不知美人美,只因美人不曾笑。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世上竟是真有其事。”滇王喃喃道,再次环视大殿时,已不见了凝血。

      一名巫师出现在滇王面前,跪地道,“滇王,百越族长求见滇王。”
      滇王大手一挥,巫师如同木偶一般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挥到铜柱上,重重一摔,呕吐鲜血,倒地不起,“传!”殿上及时现身两名巫师拖走气绝的那名,不多时,巫师带着百越族长进入大殿。
      大殿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这里刚死过人?
      百越族长微蹙眉头,于滇王五丈外跪下,“百越族长见过滇王。”
      “起!”滇王冷冷盯着殿下发丝花白的老者。
      百越族长无视滇王投来的阴森目光,起身泰然道,“小女琼碧女回到本族,不知滇王如何发落小女。”

      此时,百越部落,房舍成剁,星罗棋布的落于热带丛林中。
      一群身量高大的孩子正在围追堵截前方五丈外的一个孩子,众孩子齐声喊道,“野种不要跑。”
      伍淇奥哪见过这种阵势,此时部落里的大人都出去下田的下田,采药的采药,唯有几名老掉牙的老头儿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伍淇奥知晓跑不过那群南疆蛮子,遂住了步伐,正欲放下姿态与对方好生说上一番。哪晓为首的追上他,一把将他按倒在地,接着雨点般的拳头落到身上。
      伍淇奥何时受过此番羞辱,可他又不敌巫术同样了得的这些表兄弟们,心性颇高的他硬是咬牙没掉一颗眼泪。日落山头时,伤痕累累的伍淇奥一身狼藉的回到住处,伍氏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转身回了房。
      一进房间,伍氏泪流满面,止不住的哭,她会收伍淇奥为徒,并非所愿,因为那是生生割舍母子情谊的决断,只是誓言一出,犹如法阵已成,若再行反悔,害的只是伍淇奥。

      “自作孽,不可活!”榻上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声音,好似病入膏肓。
      伍氏抹去眼泪,跨步行到床前,一声嗤笑,“是在说你自个吗?黎大侠?”
      床榻上,黎坤好似垂暮老者,发丝全灰,身上未着片缕,仅有薄被掩身,一些看似经脉的东西从黎坤四肢末梢伸出,缠上屋内的房梁以作固定。
      黎坤不气不恼,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琼碧女,莫非要失去孩儿你才能醒悟,而你已失去一个孩子。”
      伍氏恼怒成狂,不等黎坤再说下去,口中念起咒语,从黎坤体内伸出的经脉顿时收缩拉紧,黎坤疼得面部扭曲,半晌后,伍氏怒气有所消退,这才让黎坤缓过神。
      伍氏抬眸望去,脸上颇有得意,却在看见黎坤的眼眸,愣在原地。
      不知是长期经受折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黎坤眸色浅灰,明明诡异的眸色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这双眼眸有些伤感,还有些美丽。
      是因为一丝不染的缘故?
      伍氏收回眼神,不去想黎坤为何望着她出神,急步离开房间。

      伍淇奥冷漠的收回目光,折身朝自己住的房间行去。
      路过伙房,里面两名厨娘朝伍淇奥望来,顿时笑得捂住了嘴,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嘲笑声,“想她琼碧女当年不可一世,如今却不得不回到族长这里,寄人篱下,瞧她生出来的孩子,竟然这么难看,也不知是不是跟猪生出来的妖怪。”
      “嘘,小声点,嘻嘻……”
      伍淇奥顿起杀心,两名正在说笑的厨娘突然舀起锅中滚烫的油水朝彼此身上淋去,顿时院中一片鬼哭狼嚎的叫喊,待到伍氏赶到时,伍淇奥正立于院中笑得好不得意,本就难看的脸在鲜红的夕阳中似极入魔的怪物。
      伍氏心惊,怒叱道,“还不回房。”
      伍淇奥横了伍氏一眼,转身回了房间,伍氏探头朝伙房里望去,吓得捂住嘴,两名厨娘面目全非,跟烫开的死猪肉一般,空中弥漫着焦臭……

      伍淇奥回到住处,瞥眼打量一番简陋如茅草屋的屋舍,伫立门前垂着头静默半晌,眼里分明一丝挣扎。片刻后一丝极怪异的笑容爬上伍淇奥的面庞,原本戾气却不失黑亮的双瞳霎时如同无底漩涡般,死寂一片。
      “你会蛊术?”这时,伍淇奥身后响起低沉饶有兴致的问话。
      半晌,伍淇奥缓然转身,眼底的一片死寂在来者心底掀起一片激浪,不待来者问话,伍淇奥开口回道,脸上带着以往不曾有过的鬼魅,“深谙此术。”
      “哦?”听闻伍淇奥此言,来者不免有些惊讶,若是琼碧女收其为奴仆,传授蛊术也并非不可,只是这位丑陋的少年竟然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精通此术,哪怕自己身为百越族的黑巫师也不敢如此张狂,他又是仰仗什么?

      沉思当口,一股灰黑色的漩风疾速卷向屋檐角落的那名黑巫师,漩风由毒虫集聚而成,狂风过境,所经之处全数灰化。
      黑巫师大惊,口中念出低咒,裸露肌肤上的纹身狂魔乱舞般竖立起来,空中摇摆,好似水草,每一次颤动都有惊无险的挡下那些疯狂的飞虫。
      好在伍淇奥只是试探,很快收回毒虫,望着黑巫师浅笑,笑中的冷意让人颤栗,黑巫师对伍淇奥知之甚少,此际只是惊讶一个有着一半中原血缘的杂种竟然能将蛊术学到如此精髓的地步,并未察觉伍淇奥早已非一时三刻前满眼暴戾的狭隘之人。
      “既然你的蛊术如此了得,又怎会让那些孩子欺凌于你?哪怕他们都是族长的孙侄。”这是黑巫师不解的,在南疆,巫术是否厉害比血缘是否亲近更加重要。
      伍淇奥却不理会黑巫师,抖抖袖口露出一截手臂,手臂肌肤润白如玉,这倒是伍淇奥身上唯一的亮点,原先死寂的双眼在看见这截手臂后露出些许欣慰,却在看见粗短手指后,双眸顿时再次一片死寂,久久不言不语。
      黑巫师不知这名少年为何盯着双手发愣,只是明显感觉到此时的少年异常不开心,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忌惮少年的巫术,黑巫师赶紧说道,“既然你巫术如此了得,为何不去效忠滇王?”
      伍淇奥眼中有了一丝不耐,冷眼望去,“还不带我去。”
      黑巫师心中一惊,他乃百越族的黑巫师,百越族与滇王间隙日益加深,这是南疆滇人心照不宣的事情,他的这番言行放在稍有心计的人眼中,都会认定他不为试探就为挑拨,而一向心思狡诈的中原人竟然让他带路,是知晓自己乃滇王安插百越中的奸细还是这名少年根本不将自己抑或是滇王放在眼中?
      若是这样,贸然带其觐见滇王,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怕呢?”伍淇奥从手指上收回目光,“有我在滇王手上,滇王不是更易控制百越?”
      黑巫师了然这名少年已知晓了自己的身份,遂不知是何时泄露的行踪,但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将他留在百越部落,当务之急便是将他送到滇王势力范围内。
      大手一挥,刚才仅着几张兽皮的黑巫师顿时一身黑色斗篷裹身,掩盖了原先的模样,口中兀自出声,一个黑芒法阵在其脚下渐渐形成。
      伍淇奥见状不怕,反而行上前去,进入法阵,站到黑巫师的身旁。琼碧女赶来时,惊得花容失色,脚下趔趄的朝伍淇奥奔来,她自然认得只有滇王身旁的巫师才会一身黑斗篷,又称巫服。
      伍淇奥淡淡瞟了一眼欲行欲近的琼碧女,霎时与巫师一同消逝在琼碧女眼前。
      只差一指不到的距离,琼碧女就可以留住她的孩儿,然琼碧女还不明白若对方真愿留下,又何惧千里之遥。
      一时间,琼碧女呼天抢地,而伍淇奥再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为其肝肠寸断的哀嚎声,也不再知晓母亲的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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