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36章 哀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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寰都的秋日总是比别的地儿更为浓厚，临湖远眺，入眼便是金灿灿的秋叶，就连湖中的菖蒲也被秋日染黄，随波飘动，圈圈涟漪，这秋便生动起来！
白鹭成双，从蓝天飞入菖蒲中，寻觅填腹的食物，或争夺，或给济，展翅挥舞间飞起阵阵水花，于清晨的暖日中透着晶莹光芒，这秋便鲜活起来！
小二收回目光，他不是闲云野鹤，那种淡泊逍遥他无福消受，人活尘世，便是江湖，入了江湖，很多事情将不再置身事外。那怕昨夜子时他才躺下，今日天未亮，他便又早起前前后后的忙活开。
“客官，赶早呀～”听闻楼梯间响起脚步声，小二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了过去。定眼细看，正是昨夜高价租得客房的那行人。这间房确实已租出，小二不知他们是如何说动原先住在这里的客人，将房间让给他们。直到先前房间里的客人笑眯眯朝外行去时，喃喃道，“五十两一间客房，真是傻子！”小二这才恍然大悟了解其中缘由。
下来的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衣裳边角白绸压边，朝小二点点头，男子背着包裹走出酒楼。小二认得这人，昨夜四人中便只有他背着包裹，四人中似乎也只有他言语最少。
会留意到这四人，并非四人高价租房之后，而是这四人一进酒楼，小二便留意到。寰都多江湖人士，这些都是不易伺候的主，动不动就拿刀子抹脖子，所以能记下来者帮派，上菜间再好言奉承几句，便能得到不少赏银。
至少这四人较之其他江湖人便要引人注意得多，五官甚为突兀，应不是中原人，然寰都并非见不着外乡人，东夷西戎、北狄南蛮也时常能见着。要说真正引起小二注意的便是其中三人统一劲装，唯有不同便是衣裳边角压有不同颜色的绸缎，如此看来那玄袍男子应是分工有序，治理严谨的主子。
为何如此猜测，当今世上，他便只见过圣坛的人在衣着上有过如此分类，也听闻皇家的人有如此分类，这是身份的象征，就像剑客佩戴的宝剑，官员佩戴的腰带！
思量间，小二扶着楼梯扶手朝上望去，好似那仙人一般的人物住在他们对面，年轻男女共处一室……渐渐小二脸上泛起阵阵红晕。早上酒楼清闲，正是店内伙计偷懒耍滑之际，只要不影响生意，老板也懒得多管！
“主子，今日如何安排行程？”暖炉焚香，升起淡淡轻烟。赢黥润湿柔巾，递给坐在床榻上闭目养神的男子，一旁郝煌正在整理榻上玄袍。
“先看看对面住的是何许人士！”男子接过湿巾擦了擦脸庞。等到梳洗完毕，男子行至窗边小塌上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热茶，欣赏起窗外景致，这里两面临湖，唯一遗憾的从此处望出去，渐渐热闹的酒楼大门也尽收眼底，想必对面那间客房的景致要宁静悠远不少。
屋内另两人开始收拾整理房间，不肖片刻，凡是用过的东西均被他们聚集在桌面上，然后郝煌自怀中摸出一个药瓶，拧开瓶盖，朝桌面上的东西撒上些许粉末，须臾间，那堆衣物便只剩下一些泡沫。
见状，赢黥取来盆中湿巾将桌上泡沫擦掉。一切弄妥，两人便在桌旁凳子上坐下，不再轻易沾染屋内任何东西。
直至中午时分，出去的龙博回来了，背上包裹厚实不少。关上房门，龙博朝玄袍男子点点头，便打开包裹，里面竟是床铺所用布料，还有一些茶具，都是比照房内里的式样所买，片刻后，龙博一人执手，将先前毁去的东西全数铺了上去。完毕后，龙博又将剩下未用着的东西再次放置于包裹内。
玄袍男子若有所思的聆听屋外，对面至今也没有任何动静，莫非已经出去了？
男子不解，正欲起身，对门传来开门的声响。赢黥、郝煌一个劲步飞到门两侧，透过窗纸瞧着外面的动静，只见一名白衣少年出了房门，径直朝楼下行去。两人正欲折回便听见小二自问自答的声音，似乎让其准备饭菜，一会儿送至房间。不肖片刻，少年又折了回来。行至门前，少年并未进房，而是笑了笑，这才进入房间。
“如何？”男子问道。
“是名少年！”赢黥回道。
“少年？”能有这番修为的竟然是名少年，男子兴致更浓，放下茶杯，望向折身回来的两人。
“看得不太真切，但是确为一名少年，约莫十七八岁，他应发现我们了。”郝煌回道。
“发觉我们呢？”男子惊讶，赢黥、郝煌并非他身边寻常随从，都是各族族长，功底放在中原也是顶尖高手，对方不过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为何能察觉？更甚者竟然能释放出粗若游蛇的灵力，莫非自小筋骨奇佳，又得高人指点？
只是他未曾听闻中原出了如此俊才，遥想自己已经多年未曾踏及中原，或许此际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正思量着，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步履凌乱，气虚不稳，男子又道，“小二来了，去看看是一个人的饭量还是两个人的饭量！”
片刻后，赢黥折了回来，“主子，是两个人的饭量。”
“嗯！”男子点点头，站了起来，“既然已经被发觉，不如直接去会会他们。下午时分，我们便入蓬莱居。”此行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为对面的人耗费了一日一夜实属不应。
“是！”三人整点行装，迅速将塌上男子用过的茶杯收入怀中，放上新的茶具，而他所躺过之处依照先前之法，用药物化去。
即便这样，四人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两个身影已经消逝在过道里。
下楼间，华灼只觉眼前一闪，一名男子便出现在她的面前，拦住了下楼的去路。
“你要做什么？”华灼问道，方才小夭已经将房外的情形写于华灼手心。
“得罪了姑娘，我家主子有请！”郝煌未料自己拦下的竟然是位姑娘，面上有了歉意。
“你家主子何人？见我何事？”华灼又道，她早已换下驭服，一身淡青长裳，外罩有墨绿长袍，加之又易容了，为何还有人找上她？
“是我寻你！”身后传来一声淡笑，两人回头便见一名玄袍男子行了过来，身后跟有两人。玄袍男子面容平凡，只是身边两人加上刚才拦下华灼的这人面容有些突兀，高眉深眼，不似中原人。
“你们不是中原人？”华灼问道，见对方并不认识，目无恶意，遂有些奇怪。
“本是我们寻你们，哪晓你竟先问起我们的由来！”男子带笑，若一缕柔风。男子见到这两人时，却是眼前一亮，年纪尚轻，似乎入世不深，身上才有那么一股脱尘的灵秀。少女容貌平凡，一双眼睛却生得灵动异常，若未猜错应是易过容貌，那名少年，想起他在楼道间便发觉手下的行踪，不由更加仔细的打量了几分。
剑眉飞鬓，清影盈眸，星点忧色，鼻梁如柱，鼻下唇淡如樱，好生俊俏的容貌，若只是用俊俏来形容实在辱没了这张容颜，若说这是天人之姿，那便是九天上的一朵冰莲，似冷似柔，似不羁似温顺，为何一名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能带给他如此多而复杂的情绪？
玄袍男子别开眼睛，却见自己的三个手下早一副呆愣的表情，些许他们也惊讶于这名少年的天人之姿，却在光天化日之下露头露脸，哪他身旁的这名女子又是生得如何美丽？玄袍男子兴趣更浓，只是手下实在失礼，遂轻咳一声，几名手下才尴尬的收回目光。
华灼见这几人如狼似虎的盯着小夭看不停，遂不满的踏上一步台阶，站在小夭身前，替他拦住几人目光，“寻我何事？我们还有要事在身，若几位无事，我们便先告辞了！”
“姑娘为何笃定我们寻得是你而非他？”玄袍男子指了指小夭。
华灼面带讥色，“寻他？那便是寻我，什么事？说吧！”说到后面，华灼竟然一副大人大量之言，小夭只笑不言，倒是他这一笑，又惹得对面几人一番失神。
“姑娘可认识赵离？”玄袍男子见这名女子无意结识，不易强留人，遂道出心中的疑惑。
“不认识！”华灼心头一惊，猛地回道，然后迅速拉起小夭朝外冲去。
“我是说孤……”话未说完，玄袍男子便见两人已经飞出酒楼，心中感叹这女子真是粗心的有些率真，率真的有些可爱！
“主子，我们追吗？”龙博问道。
“再追便要被人家小姑娘说成登徒子了。”玄袍男子意有所指，几人窘得满脸通红。
“有缘自会再见！”谈笑间，几人行出酒楼。玄袍男子回头望向酒楼便见牌匾上写着‘缘来酒楼’，看来此处定是缘涌之地，否则事隔多年为何又让他见到故人？虽然此故人非彼故人，但是玄袍男子敢肯定这两人是认识赵离的，只是此时他还不知晓这两人中的那名女子乃是赵离下山亲寻弟子，更是曾在信笺里提到过能召唤百只灵猫的痴儿！
华灼心脉紊乱，只为刚才遇见的那几人。
那人为何会提起大师兄？是大师兄的故人？还是大师兄的敌人？华灼无解，更因她对赵离的了解仅限于采薇的只言片语，她曾听闻采薇与大师兄感情甚好，只是采薇极少提起此人，她也无心过问，一时间有些恼怒自己竟然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莫急！”小夭于华灼手心画下这几字。还在孤城时，小夭多以雪狼真身出现，一只雪狼说着人话倒是无比奇怪，所以小夭狼身时即便能说话也不多说，如今下山为人，却因之前服用丹药之故，反而成了哑巴人，华灼开始不觉，自从逃命至今，她越发觉得不便，心中更是歉意连连。
“对不起，我一定寻到丹药治好你的喉咙！”华灼面带歉意。
“无妨！”小夭画下两字，见华灼不解，又耐心的画下几字，“别人听不见无妨，你能明白就行！”
“嗯！”华灼笑着点头，心中更加坚定寻到解药的想法。
一路向北，曲曲折折，拱桥碧水，恬静雅致！
“能进蓬莱居的都有英雄帖，我们要如何进入？”华灼说道，他们虽几日不出门，但是依仗华灼的灵力蛇，倒是探听不少消息。若说这灵力蛇，也是华灼四处碰壁，脑力激发出来的奇想。奕祖曾说过结界可变幻成万种姿态，只看结界者如何使用，而结界内又可使用‘幻听’、‘幻视’，于是华灼思索着若将结界换成游蛇，辅助‘幻听’、‘幻视’，岂不是可以达到打探消息的目的！
初试时，并不能维持太久，且耗费灵力极大。因为她非赵离那般只是将灵力集中，抽剥灵丝，为了加上‘幻听’、‘幻视’，她不得不张开结界，一般一个时辰的探视往往要休息上好几个时辰。
小夭自幼便舍弃结界，担负主攻，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将外面的事情全数揽括在身，只为华灼能更好的探查消息，而无言之苦对他来说已经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况且日落后便能开口。然刚才见华灼誓言旦旦的要为他寻得解药，心头一暖，竟差点落下泪来！
“入夜后，我带你过去！”小夭收起情绪道。
“不可，蓬莱居现在应是住下不少修真人，我们冒然闯入，正好被他们抓着，不好……”华灼摇头，近日来她的结界只敢在南面行动，北面曾接近过一次，因那边灵力甚重，她不敢冒然再前行，便收了回来。
说话间，两人穿过一道石桥，上了另一个岛，小岛入口一棵榕树长得枝叶茂盛，若伞盖一般掩去秋老虎的余热，湖面吹来徐徐凉风，卷起衣袂，倒有些人间仙境的韵味。
放眼逐波，水中锦鲤不时跃出水面，再朝远，水天一色，广寂无边。小夭自小便喜欢这种无边无际的广袤景致，一时间有些征愣，直到拉住他的手紧了紧，他才回过神。
也就小夭失神的当口，一袭橙衣闪入华灼眼帘，面带笑意。
“小师妹，你让我好找！”黎坤得意的笑，他本无恶意，此际笑出只为这名刁钻的丫头终于让他寻到，竟然还易了容。咦？她拉着的是谁？
“你认错人了。”有了先前玄袍男子询问，华灼此际反而镇定下来。
“孤城二千多人，每人灵力各有特点，师兄我不说都认识，但是小师妹你的我可记忆犹新！”黎坤目光还落在小夭脸上，心思这人究竟是谁，竟然这般出众。
“这位公子，小女真的不认识您。”说罢，华灼拉起小夭绕过黎坤朝前行去，心中警铃大响，既然黎坤已经认出她，她是离开这里还是不离开？若离开她便不知道她想要的真相。但在此之前她需摆脱黎坤，哪怕争锋相对，外泄灵力，她也在所不辞！思量间，便已将灵力汇集指尖，只待给黎坤致命一击！
“我也不相信事情是大家看见的那般，虽不说相信你，但是你需给我一个答案！”身后，黎坤突然开口，华灼身形微顿。
“武林大会结束后，我会再次寻到你，若你无法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会带你回去！”黎坤再次说道，不知为何他无意将这名小弟子带回去受苦，但是助她自由又实非所愿，心中难免升起一些恶劣的想法……例如想看看她的处境还要难堪些会如何？
本以为华灼不会回他，哪晓华灼突然侧过脸来，目有鄙夷，“你若能抓住我，又岂会让我出了夏禹庄？笑话！”
黎坤猛窜无名火，“你这小丫头，以为黎大爷不出手便要造反？”说罢，掳起袖子，哪有孤城弟子的一丝风范。
华灼却早已回头，加快脚下步伐，黎坤也只得瞎嚷嚷，见其走远，黎坤才放下袖子，自言自语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若是让师尊知晓，只怕逃不过一顿板子！”
待到完全看不见两人身影，黎坤额际滑下一滴冷汗，这名丫头的灵力实在让人生惧，方才那瞬间他几乎将全部灵力汇集于掌，只为挡下华灼的一击，幸好化险为夷，此际松懈下来，竟然润湿衣裳！
而华灼身旁的那名少年更是让黎坤心头疑云重重，那抹似有似无的淡笑暗藏无限危机，仿佛埋伏在丛林里的野狼，会给任何一个掉以轻心的人致命一击！
“他无意为难我们！”小夭写下。
“我知道！”华灼笑笑，夏禹庄时她便发觉到这点，只是此人不是她愿意深交的……因为身份！
他乃峰主之子，又是师尊爱徒！他可任性的在峰主、师尊前撒娇耍泼，而她却要战战兢兢的察言观色。这种身份、境遇的不同待遇让华灼还是孩提时便知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自己可以接触，可以深交的！
与其到时忤逆自己意愿碰得满鼻子灰，倒不如顺心中所想一开始便默然远观的好！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36章 哀郢（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