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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未央(一) ...

  •   夏禹庄坐落于群山环抱间,树木葱翠挺拔,溪水碧波荡漾,恬静儒雅却掩盖不了神剑山庄一身的冷冽。
      离主居尚有一段距离,沿途便有能工巧匠精心打造的简居凉亭,木梁下均悬有一柄宝剑,想是神剑山庄威名在世,或许这样才能彰显出夏禹庄的气魄。锦红与锦青收回目光,继续前行,心里却纳闷此举倒像是辟邪之用。

      远远便见夏禹庄主居,一路无人,只是此院落有院墙围之,两扇黑漆大门宽五丈,显得十分气魄,门前无石狮,待到两人走近,见门上牌匾写着‘夏禹庄’三字才确定下来,牌匾黑木烫金狂草,森严霸气,却因下方同样悬挂了一柄宝剑而显得十分怪异。二人心中疑惑更甚,若是筹办喜事,为何如此冷清?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锦青上前一步,抚上铜环,轻叩了几下。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下人将头探了出来,正欲问话,在见到锦青身后的锦红后,目有惧色,立马想将门关上。
      锦青抢先一步抵住了大门,语气不善,“这是你们夏禹庄的待客之道?我们兄妹二人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夏禹庄,还望小哥儿将此信笺代为转交于你们庄主。”说完,锦青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笺,硬塞在那下人手里。他本恼于这名下人无礼之举,却因有事相求不得不缓和语气。
      “请两位稍等!”那下人接了信笺,见锦青松了手,立马将大门关得严实。

      “何必跟他们一般计较。”身后,锦红笑了笑。
      “世人长以貌取人,谁又知道阿妹是世间最美的女子!”锦青语有不满,将目光投到锦红脸上。锦红右脸眼角有一颗手心大小的肉瘤,颜色绛紫,与她本身的白皙肤色极不和谐,甚至是有几分恶心,而且这肉瘤放到光线明亮处,竟有些发亮,似乎里面已经溃烂成脓,一个不慎,恶心的脓液便会破皮而出。世人谁见都会恶心三分,但是一般都未在言行上有过份之举,大概是同行锦青的样貌竟是十分的出众。所以刚才那名下人急欲关门的举止让锦青十分不满。
      “阿哥知晓不就行了?”锦红依旧笑着,只要锦青不嫌弃她,她倒无所谓世人的目光,“哥,我看这夏禹庄倒不像办喜事。”
      “嗯,我也这般认为,夏禹庄的下人也是见过世面的,犯不着为了阿妹的容貌吓成这样,但愿不要遇上丧葬之事,那时只怕不好开口。”锦青蹙起眉头,再次回头将夏禹庄的大门打量了一番。

      待到锦青焦急的要再次捶响木门时,大门再次吱呀一声打开,出来的还是那名下人,不过身后跟了一名长者,长者约莫五十上下,头发胡须已变成灰色,皱纹也爬上眉梢,双眸却十分精道,似乎所及之处,能穿石而过。
      不待两人开口,长者上前浅浅一躬,“敝人夏禹庄管家,姓慕,单字一个忘。下人不懂规矩,还望两位客人有所担待,敝人已经备好厢房,舟车劳顿,先随敝人前去小憩一番。”说完,慕忘侧了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锦红与锦青相视一眼,跟了上去。单说这名管家,不问两人所为何事,就这样将他们引了进来,似乎对事情始末了如指掌,既然如此那就应该知晓他们是来求助,可这名管家不但没有丝毫的怠慢,反而修为举止谦逊有礼,即便锦红、锦青心中有诸多言语,也不好在此时开口。
      一路尾随,遇到拐道抑或是台阶处,慕管家都要回头低声提醒,若是遇上下人经过,下人也是轻声行礼,一切井然有序,夏禹庄大家风范显露无遗,只是一切过于安静,较之门外,欲往前行,这种感觉愈发明显,这种安静犹如一口悬挂头顶的大钟,将兄妹两人压得有些透不过气。

      “两位近日就在这里休憩,若有什么需要跟院里的下人说声便是。”说话时,两人才发觉已经进了一间院子,沿途雕梁画栋,本是美不胜收的景致,却因氛围的怪异让两人无心欣赏,这会儿抬眼发觉此处独立成院,松树假石,事无缺少,只是少了份生气,应该是供客人休憩之用,即便如此,还是十分舒适。
      “多谢幕管家,我们兄妹二人近日就在贵庄打扰了。”锦青说道,见幕管家转身便走,遂有了几分焦虑,“幕管家,恕在下唐突,不知庄主什么时候愿意见我们?”
      “二位不用担心,庄主不在庄上,待他回来,我会立马将信笺交由庄主。”说完,不见了身影。两人征愣了好半会儿才晓只怕他们压根就没进的了夏禹庄主居,如此将他们安置在此处,也不知用意所在。
      多思无益,两人用了饭菜,早早睡下,一切还要从长计议。

      几日过后,两人再也坐不住。
      夏禹庄每日好菜好饭的供着,跟下人说些什么,那些人具不应答,面上也无笑意,真正憋死人了。
      “憋死人了,给老子来个会笑的,会说话的,老子不要这些木头焖子!”两兄妹正这样想着,突然一声大吼从紧邻的院落里传了出来,锦青对锦红点点头,就着院边假石上了院墙,一上院墙就见一名虬须汉子坐在院落石凳上,上身衣裳解开,约莫在纳凉,只是不见有谁纳凉能像他这样骂咧出声的。
      锦青笑了笑,“这位仁兄,何事这般烦闷?”
      虬须汉瞥见锦青,并不起身,拿衣裳扇风道,“你又是谁?”
      “我叫锦青,与小妹锦红来夏禹庄有事相求,进来已有三日,却一直未见得庄主一面,实感困惑,刚才在这边院子听仁兄喊上一声,才知困惑烦闷的不止我们兄妹二人,敢问仁兄又是所为何事?”
      “哦?你们是来求人的?”虬须汉停下动作,挑眼望向锦青,见这青年生得仪表堂堂,应是心胸坦荡者,遂道,“我是盐河江河帮帮主,听闻夏禹庄出了事情,遂过来略表心意,只是进来后便被那老不死的慕忘给领到这里,说是庄主有事未回庄,其实是把我们一杆人等软禁此处!”
      “原来是盐河江河帮腾帮主,失敬失敬!”虬须汉见这人识得自己,面上不无傲气,锦青笑了笑,又道,“刚闻腾帮主说夏禹庄出了事情,不知是什么事情,若我们过于打扰,那就先告辞了,待到他们忙完此事,我们再来。”
      “你想出去?出不去了。”虬须汉摇摇头,颇有几分无奈。
      “此话怎讲?”锦青诧异。
      “我们早试过了,外面布了五行八卦阵,看似跟来得时候一模一样,其实根本不一,走不了多久便又回到这个院子。”说着,指了指另一个墙头,只见那墙头上趴着一人,见锦青望过来,那人赶紧点点头。
      “他又是?”锦青道。
      “他?西北苍狼,听过没?”虬须汉笑道。

      西北苍狼是个名号,此人走南闯北,押运货物,说白了就是一间镖局,只是此镖局只有一人,无论是成山的金银还是东海明珠,他都能给你押运。锦青知晓这人名号却不曾见过,但因此人也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奇人,遂望了过去,那人见锦青打量自己,嗖的一声翻下院墙,不见了身影,倒是有些奇怪。虬须汉只笑不语,锦青也不多问,只道,“看来院落间倒是没有布下五行阵,若一路翻墙而过,未尝出不了这里。”
      虬须汉只笑不答,而后摇摇脑袋,“早试过了。”
      “这样?还望腾帮主告诉在下庄上出了什么事情?”锦青眉头紧蹙,不想事情竟然出乎他们的想象。
      “死人了……”这音量倒是压低了声音,虬须汉眼睛滴溜转了一圈,扇着衣裳进了房间。锦青一个冷颤,近日来那种安静倒有些诡异的氛围瞬间化成一种恐惧盘踞心头,欲演欲浓。

      下了墙头,锦青拉着锦红进了房间,两人商量着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庄主一面或者出了夏禹庄,也就是说要无论如何都要摆脱这间院子以及外面的五行八卦阵。
      至于夏禹庄死的是谁,倒与他们没有太大的关系,至少在他们看来应该不是什么过于重要的人物,否则府上为何没有白色?又或者这人的死因过于奇怪,否则为何将那些宾客困于阵中?以至于要连累他们这些上门求事的人,估计宁错勿放,那夏禹庄究竟掩藏的又是什么?

      月上中天,香花水榭,离影憧憧!
      锦青与锦红一前一后上了屋顶,白日腾帮主说翻着院头也走不出去,他们不信,非要试试才知,只是此时他们选择更高的落脚点——屋顶,自我安慰这样站得高看得更远,而选择的方向也是左手边而非右手边虬须汉所居的院子。
      屋檐离院墙一步之遥,对面的屋檐反倒是接着院墙上方,如此一来,锦青两人便极易跃至对面院落。估摸好距离,锦红当先跃过,她自小顽皮,事事爱抢先,加之锦青善于谋定后动,所以便让锦红开了先。
      锦红自信满满,退后几步,疾速冲跑,作势一蹬,跃上半空,只等稳稳落到对面。空中俯瞰,竟吓得白了脸……那下面哪是什么院落,犹如冥洞,深不见底,暗红光泽旋转向下,耳际隐隐有呜咽声,犹如地府小鬼,为何刚刚什么都未看见?
      来不及多想,锦红一下载了下去,不及闭眼,手上一紧,只见屋檐不知何时变成了悬崖,崖边锦青终是赶上,拉了她一把才未让其坠入深渊。将锦红拉上悬崖,两人发觉他们不过踞于一块不大的岩石,四周具是暗红深渊,抬头望天,明月早已消逝无痕,天空也是暗红色。

      两人一筹莫展,只好坐在岩石上安静等候,但愿有人看见他们,将他们解救下来,若真如虬须汉所说的那样,那么此时所见之景不过是幻像,他们应该还居于屋顶上,只是辨识不了对方屋檐的具体位置,他们不敢冒然行事。
      出声求助也是不可取,不但暴露了他们外逃之心,况且行阵里,外面是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两人只好耐心等待,最好虬须汉能及时发现他们。

      夜露微凉,两人估摸着已经三更天,暗红天空突然落下密集细雨,两人总算松了口气,他们果真只是待在幻像里,否则又怎会下雨?
      放下心神,两人背靠而坐,眼皮开始黏糊,正欲沉沉睡去,突然一阵劲风刮来,两人睁开眼睛,只见屋顶另一端,空中破开一口,瞬间闭合,一团白影疾驰而来,不及细看,那团白影跃过他们身旁,作势一蹬穿过这边天空,不见了踪影。
      “快跟上!”锦青拉起锦红,用力朝白影消失的地方跃去,无所任何不适,仿佛水纹拂面,锦红睁开眼睛时,只见白影已经行至另一端,再次朝空中跃去,而这方天地已是百花遍地,艳阳高照的幽静峡谷,那白影消失的地方竟然是一块岩壁,若非天际仍旧下着细雨,只怕锦红以为入了梦境,来不及细想,她与锦青跟着朝岩壁跃去。
      几番下来,两人狼狈至极,也险些跟丢白影。姑且不说不同院落里的景致是如何玄妙得让他们大开眼界,单单那稍纵即逝的白影便叫他们难以移开眼睛。

      白影疾驰而过,根根银毫如同水洗的流苏,柔软顺滑;奔驰间,又如跳跃的火焰,生动挥洒!背上伏着一名少女,少女着同色长裳,裙带随风飘舞,偌那九天玄女初入凡尘,却因冷冽坚定的双眸,如同疆场杀敌的女神!
      他们正是锦红兄妹俩在古刹里遇见的那名少女与雪狼,如同对夏禹庄的疑惑,兄妹俩对这名驭师与雪狼也充满了疑惑,想留人询问,却恼于修为不够。于迷惘中跌跌撞撞,待到锦红住了脚步时,发觉离开夏禹庄竟是百步之遥。
      回过头,只见前方灰蒙蒙的树林前,那名少女紧盯着夏禹庄一动不动,身边却无雪狼踪迹。雨水增大,水滴串线,顺着少女的发际一路下落,那少女轻微的颤抖着,双唇抿了又抿,却不见离去。
      “姑娘,跟我们去避避雨,小心着凉!”锦红略微担忧,明明只是名十六七岁的女子,为何如此悲伤?
      少女一如既往的并不答她,仿佛在她的眼中没有任何人的存在,而后一跃身影,倒飞入树林,不见了身影,鬼魅一般!

      “快跟上。”锦青拉着锦红朝树林里奔去,却还是失了少女的身影,待到雨势渐小,突闻深山处传来‘獞獞,獞獞’的呼叫声,似人似鬼,异常凄厉!两人惊得一身冷汗,锦红摸了摸怀中的乾坤袋,与锦青朝声响处行去。
      上山前,山夫曾说夏禹庄所依泰山有野獞出没。锦红知晓此物,叫声如同呼唤自己的名字,据说此物一出,天下将有极其恐怖的事情发生,锦红无法对那名少女置之不理,无论那名少女有意或者无为,都两次将他们兄妹二人救了出来,即便知晓她此去只是多此一举,还是无法不去落实那名女子是否安然无恙。

      经由一夜的细雨,就连脚下丛草都已湿透,透骨的寒意顺着山风吹进两人心底,只盼寻得少女,赶紧出了林子。
      前方人影晃动,锦红大喜,一声‘姑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眼前的景致吓得目瞪口呆。
      一截半坡处,少女孤身矗立,那少女仍旧呆滞的盯着夏禹庄方向,只是她的衣裙直至左脸几乎浸没在刺眼的鲜血中,鲜血一滴滴落下,正好落到她左手拧着的一样东西上,那东西怪模怪样,似山猪,嘴有獠牙,由口至腹,破开一条大口,里面的肠肚心肺流了一地,冷寂的空气笼罩在浓重的血腥中,令人作呕。
      锦红就着一根树木呕吐起来,半晌才有所缓和,刚抬头看见锦青担忧的眼神,她便笑了笑。
      “莫要再担心他人,看来这名女子手段不是我们想象的那般只是厉害而已,切莫引火上身。”锦青将锦红扶了起来,锦红点点头,再望去,那少女又不见了身影。
      两人一路回行,沉默无语。却不慎滑入一个泥坑,幸好摔得不重,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倒是把先前的阴霾抛至脑后,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笑了起来。
      “嗯?”锦红一愣。
      “怎样?”锦青望来。
      “这是什么?”锦红自泥坑里摸到一样东西,拿出来抹掉淤泥,竟发觉异常眼熟,忽然露出惊讶的神色,“阿哥,这可是你的东西?”锦红手中一物似一个扳指,只是两人不是富户,又何来扳指?但是他们从小就对自身的东西特别敏感,曾经锦红不用的一个小布包被阿姆找出来,见小布包破损不堪,当是自己以往的东西正欲丢掉,锦红却闹着这是她的东西,便说出是她三岁那年阿哥送给她的礼物,阿姆想想似乎有这么一回事,还笑两人比小狗还护东西。
      “好像是我的,可是……”锦青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他对此物的熟悉只怕比锦红来得更加强烈,虽满是疑惑,还是将扳指收入怀中,拉起锦红,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夏禹庄行去。

      心头难解事太多,他们无法一一追根刨底,事已至此,无论如何,他们只想夏禹庄能伸得援手,其他的便不是他们愿意过问的。
      夏禹庄内,孤灯寂影,姒楚薄唇紧抿一线,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直到听见那声若有若无的凄厉兽叫,紧抿的嘴唇才微微勾起。
      泪烛闪动,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姒楚抬起眼睛,盯着这名长大不少的女子,女子摊开手掌,手心赫然一颗晶莹剔透的红丹,女子似长久不曾开口,出声晦涩沙哑,“你要的,我拿来了……我可以见采薇姐姐了吗?”姒楚接过红丹,另一只手正欲抚上华灼的湿发,华灼却转身离去。
      “灼儿……你在怪姒大哥?”姒楚目有悲凄,却不达眼底。华灼不语,无所停留,姒楚的只言片语消散于夜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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