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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山鬼(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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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龙殿上,测试时辰已至,诸位弟子均带着自己擒拿的东西等待着师尊与各位峰主的点评,有的心神不定,有的恃才自傲,有的目中无人。孤城老子收回目光,缓缓开口,“各峰弟子均已到齐?”
殿上传来一声讥讽的笑声,诸位峰主将眼神投向驭兽峰峰主陈智,陈智脸色难堪,遂起身,“回师尊,峰下弟子华灼还未到!”
“怕丢了面子,还是不来的好!”说话人正是水魅,先前的讥笑声便是出自她口。
“陈师兄,这位小弟子可有说过身子抱恙?”黎海棠一脸正色,她不喜水魅,其峰上弟子都跟她一般,都是狐媚之人,没少做些挑拨离间的事。
“我哪儿知晓!”正在气头上的陈智一挥衣袖,猛的坐下。黎海棠好意给他台阶下,他却甩自己脸色,不由横眼望向齐风。
“你家弟子可是又带着她去了不三不四的地方?”黎海棠话中满是讽刺,殿上先前还各怀心思的弟子此时均竖起耳朵。
“奕祖虽性子桀骜,却是明理之人,岂会去些不三不四的地方?请问黎峰主口中的不三不四又是指的什么?”齐风黑起关公脸,奕祖是他的得意门生,怎能随意遭人诽谤!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黎海棠哼道,孤城老子见座下各位峰主又将争议起来,低声咳嗽了一声,当着诸位弟子也这个样子,实在失礼。
“那我们先开始吧,一会儿她来了,直接进来便是!”孤城老子道,一旁小童点头,朝殿门口行去。
水魅立马使了眼色,一名蓝裳女子从诸位弟子中行出。她本掩于人群中,无人注意,此时一出,如时月明珠,芳华绝代。凝脂般的雪肌吹弹可破,瓜形小脸上的眉眼似精雕细琢,额前刘海整齐黑亮,一双黑瞳清亮含笑,生生让诸人在心底猛吸了口气。
“驭海峰迟泠泠见过师尊,各位峰主,各位师兄师姐!”当年同来二十一名小弟子中,她比华灼还要小上一岁,当真是孤城的小师妹。只是此时已出落成婷婷少女,若论美貌,迟泠泠与水魅不相上下,可水魅终究在年龄上输了半轴,她能将迟泠泠栽培至此,可见她也心知岁月不饶人!
“嗯。”孤城老子满意的点点头,“你擒拿的是什么,不会又是白鲵之类的稀罕物吧!若是弄湿了大殿,可要苦了那些小童。” 迟泠泠的坐骑为修炼百年的幽洞里的大鲵,此物稀少且不说,加之此物喜阴暗潮湿洞穴,终年不出地表,迟泠泠要抓住它也确实费了一番功夫。但是能让孤城老子记住,可见是上了心。
“回师尊,自然不是!” 迟泠泠笑得乖巧,从怀中掏出一物,此物铜钱大小,色泽透明,成伞状,软绵绵的瘫在迟泠泠手心,并无奇特之处。
“不过是死掉的桃花鱼,这也拿得出手?”黎海棠不屑,孤城老子点头,疑惑的望向水魅,只见水魅神色高傲。
“难道有什么玄妙之处?”孤城老子问道,桃花鱼出自香溪,香溪两岸桃花绚烂漫开时,此鱼游弋水中,与岸边桃花相映成趣,花落时,此鱼消失殆尽。古诗有云:春来桃花水,中有桃花鱼,浅白深红画不如,花开是鱼两不知,花开正值鱼戏水,鱼戏转疑花影移!说得便是此鱼,虽是美丽不可方物,但是与孤城素来力求神兽似乎相差甚远!
迟泠泠依旧淡笑,右手指若兰花,指尖对着左手掌心,蓦地一拉,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弧线如珠,颗颗晶莹透亮,众人细看,竟然是水珠!水珠落于左手手掌,细珠滚动包裹,汇成一弯浅水,先前还死气沉沉的桃花鱼周身抽动几下,竟缓缓游了起来!
大殿上一下炸开锅,死鱼遇水复活,叫人称奇!然让众人更加惊叹的此女竟能驭水!水无生命,若空中惊雷一般是,那是要学会《驭字诀》才能驾驭的。
“你何时学会《驭字诀》?”孤城老子脸色莫辩,要学《驭字诀》需得到各位峰主及孤城老子的许可,番能上峰顶龙穴修炼。
“师尊,瞧您问的,好似我这徒儿偷学了《驭字诀》。”开口的自然是水魅,“她不过是练完《控字诀》,继续修炼中自行参悟出来的一两点浅显的道理,离驭世间万物相差甚远。”
“嗯。”孤城老子点头,孤城四诀都是以前诀为基础,逐渐加深,要在《控字诀》的基础上悟出些《驭字诀》也不是不可能。就若驭兽峰卢皓月来说,他在习得《驭字诀》之前也能驭控少量湖水沙石。“好,好,好!资质聪慧,难得的人材!”
迟泠泠含笑退到水魅身旁,师徒两人兴奋不已,师尊连说三个好字,看来迟泠泠进龙穴修炼《驭字诀》指日可待!
各峰弟子依次展出擒拿之物,有生禽猛兽,有难得一见的稀罕物,可圈可点。这之中又出了名让众人哗然的人物,竟然是驭木峰的林仲,此人所呈之物是盆兰草,竟然真有人将院中植物捧了来,问他此物有何妙用,他也答不上来,一脸憨厚,众人也不愿为难他,敷衍几句,便让他回了驭木峰峰主身后。
驭木峰峰主木裹人一身绿衣,因终年与植物打交道,干若树皮的肌肤泛着青绿,猛的一看,颇有些骇人。此时众人倒看不出他是无所谓还是被气成这样,加之他与诸位峰主少有往来,众人立马将目光望向下一名弟子。
此时殿上还有两名弟子未呈现自己的东西,一位是李牧白,一位是狄抑。狄抑一来便去当了郎中,所以他与其它弟子不一样,也可不参加这次测试,只是毕竟是新来弟子,总得让大家认识认识。这不,吴神医带他来了,测试至此,他便笑到此时,一脸高深莫测,弄得大家心里直犯嘀咕。
李牧白迟迟未展出,一来是师傅的脸色太臭,二是迟泠泠一出场就技压群雄,想想自己所拿之物,不由懊恼万分。
懊恼中,李牧白不觉只剩他与狄抑两人,抬头间发现众人望着他,尴尬万分,冲冲丢出自己擒拿的白麝,退至一旁。李牧白小小年纪便有了玄冥白虎当坐骑,也是众人睹目的后起之秀,此时他所丢出的白麝也属稀罕之物,此物为鹿类,体内囊袋含有浓郁香气,五十只白麝得一两麝香,可见其珍贵,加之白麝中只有雄麝才有香囊,更加不易得!
李牧白不说一声就退至一旁,众人万分难解,片刻后,也算是明白其中缘由,这少年对自己要求甚高,若没有先前迟泠泠那一幕,他所擒拿的白麝也算是出彩之物。只是此时,终究是差了点。
“这便是杏林峰的弟子?”孤城老子饶有兴致的问道,这孩子他听说过,身子不好,学不了驭术,便去了杏林峰,结果出个杏林高手,可谓因祸得福。因孤城老子问道,众人将目光都投了过去……这少年!太……吓人了!脸庞不大,少了男儿该有的气宇轩昂,下巴削尖,加上苍白如纸的脸色,似乎下一时刻便与世长辞。眼睛倒是蛮大,比起迟泠泠的大眼媚眸也不小几分,只是一双黑瞳没有丝毫生气,让人想起遭人操纵的傀儡木偶。眼下黑袋甚大,几乎覆盖半边小脸,似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众人越看心越寒,水魅猛的回过神,扭头拍起心口。有了动静,其它人也纷纷抽回眼神,甚至有人出声说话,打算挥去心头的那份晦气。
“身子这么不好,就回去修养修养,何必又跑到这里!”若非诸人在场,恐怕孤城老子也要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他一向如此,不碍事!”吴神医笑道,也不顾众人的诧异扭头对狄抑道,“开始吧!你虽不能擒拿百物,且展示一下你的医术,让大家知晓你也是用功之人。”
“哦!”狄抑点头,打开一直捧在手中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只小白兔,众人不知他所欲为何,且看了下去。当然是……只看手,不看脸。
白兔出了盒子,傍地蹲伏,并不四下乱跑。众人正疑惑不解,只见狄抑十指张开,指指间似夹有东西,众人细看,竟是八根细若发丝的银针,须臾间,狄抑将八根银针插于兔子各个血脉,众人还未缓过神,又出八根银针,不肖片刻,兔子成了只刺猬。
“狄抑能同时施用九根银针。”随着吴神医所指,只见狄抑嘴上还含有银针,吴神医不停,继续道,“盏茶功夫,他能封住人身一百零八处大穴,一百零八大穴中三十六处死穴,针针致命……”话未说完,只见拿兔子全身如筛糠,七窍喷血,恐怖异常。
“习医治人,以解他人疾苦,怎能如此施虐于人?”孤城老子怒颜。
吴神医不急,兀自得意,“师尊莫急,解他人疾苦需先知疾苦所在,番能对症下药,师尊且看……”
只见狄抑此刻开始拔针,每拔一针,那兔子似被抽到底气一般再痉挛一阵。狄抑逐渐加快速度,拔完七十二针后,还剩三十六处大脉。众人屏住呼吸,凝神观看,狄抑似有心让诸人看清般,微顿手下,再下手如同幻影般,只见手影来回穿梭,施针拔针,行云流水,惊才绝艳!
“这……”再开口时,众人只见狄抑早已起身站至吴神医一侧,那兔子竟活泼乱跳的满殿蹦跳,似是不曾经历刚才的那般鬼门关一行,“拿来给我看看。”一名小童捉了兔子拿来给孤城老子细看,拨开皮毛,身上不见任何针眼,当真是奇了。
“狄抑所用银针并非普通银针,而是千冻冰针,因此下针需快,不然那针顷刻间便化成雪水,施针后,身上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若是女子爱美,并可使用此针。”吴神医道,殿上诸位女子欣喜不已,只是在望向狄抑后,心下腹诽还是少受点伤好。
“吴神医教出的弟子不愧是鬼才!”开口的是土林峰峰主闫柳,此人一脸阴霾,细小双目满是贪婪。
“多谢闫师兄夸奖!”吴神医笑得得意。
“嗯,学有所成!习医之人心路必正,你且记得师尊这话,也算不辜负了孤城的这番教诲!”孤城老子正色道,他心有不宁,只是不知为何,但却是因这名小弟子而起,若说这小弟子有何不妥,孤城老子并未觉得,顶多是医术了得,或许是因其不寻常理的医治手段让人心生骇意。
“哦!”狄抑既不施礼也不点头,这让不少峰主心生怒意,吴神医一改先前神气,讪讪笑着赔礼,却不指责狄抑,可见确是爱怜这名徒弟。
“禀报师尊,驭兽峰华灼到!”先前出殿等候的小童进来禀报。
“嗯,进来吧!”孤城老子点头,座下陈智此时脸色才有所缓和,总算是赶上来了。
众人望向殿外,议论纷纷,不知恶女华灼此时带着的会是什么东西。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驭兽峰华灼见过师尊与各峰峰主!”轰的一声,一物被抛掷殿前,此物甚大,白毛覆盖。须臾间,那白毛动了动,欲爬起来,却在看见满殿惊诧目色后,兀自晕厥。
“你这山鬼怎跟狄抑般无耻皮厚?动不动就晕厥倒地,想让姑奶奶背你,死了这心!”众人眼前一闪,又一白影扑了上来,骑上先前白物,一顿拳打脚踢,那白物哼唧出声,也不装了,口中咿呀求饶,华灼方才罢手。
“山鬼!!!”陈智诧异开口,片刻后脸上有了笑意。
“回师傅,正是三潮河林海山鬼,此物狡诈异常,回来途中多次作怪,我跟小夭费了老大的劲才将其捉回,所以慢了脚程!”华灼抬头,嫣然一笑。众人只觉此女放荡不羁,此时一笑,更多了份邪魅。
“你捉的?是奕祖捉的吧!”水魅脸色不佳,不想五年不见,这女子竟能捉到山鬼,当然山鬼只是聪慧过人,若真要擒拿,迟泠泠也是手到擒来,只是问题就出在此前无人捉过山鬼——酒囊饭袋般的华灼能捉到无人擒拿的山鬼,这里面的意味就甚叫人琢磨了。
“这丫头倒也是奇特之人!”开口的是闫柳,语气阴阳怪气,怕是他早已查出华灼跟五年前鼠窝一事有着莫大关系。华灼沉下脸色,不再言语,她对闫柳没好感,此人阴气太重,古里古怪的。
众人正议论着,华灼看见一旁居然站着狄抑,笑颜逐开,跑到狄抑身旁,一拍肩头,“你小子竟然来了,捉的什么?”狄抑白了华灼一眼,扭过头去。
“甩我脸色!”华灼早忘了自己一进殿就说狄抑厚颜无耻,伸手扯下狄抑的头发,“你捉的什么?”
“疼!”狄抑歪头道。
“知道疼那就快说!”华灼下了狠手。
“胡闹!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如此不知廉耻!”侧头的吴神医对华灼吹胡子瞪眼,他不喜狄抑与华灼往来,只是他又管不住狄抑的腿。再说这小子也奇怪,每次被那恶女欺负的头顶稻草,衣衫不整的回来,第二日又跑去找人家,难道……莫非……吴神医心叫不好,“我家狄抑身子不好,受不起驭兽峰悍女抬爱,这生只能清心寡欲,不可……”
“闭……嘴……”华灼黑下脸色,陈智干脆扭头望向别处,似是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不甚了然。吴神医毕竟是长辈又是峰主,自然不会将华灼的这句‘闭嘴’放在眼里,只是……只是狄抑此时望向他,一直空洞无神的双瞳似无底漩涡,要将吴神医给吸噬进去般。吴神医额冒冷汗,眼角瞥见一物,打起哈哈,“这不是华灼的坐骑小夭吗?别来无恙!”
这……这句别来无恙似对小夭而言,诸人忍俊不禁。当年邋遢小狗如今已成大犬,全身雪白,毛如银丝,若非诸人知晓此物底细,当真以为是只灵兽——雪狼!
小夭自入殿时,便昂首挺胸,气宇不凡!一路经由他人身边,神情高傲,不屑一顾。末了,才在华灼身边另一侧站定。它与狄抑似私下商定好,狄抑站华灼左侧,它站华灼右侧,二人一狗山间游玩,从未出现过错误,即便华灼跑开,一会儿再归队,还是如此!
吴神医自知惹了徒儿不开心,遂又凑过来没话找话说,“小夭越长越漂亮了!”这话受用,华灼露出笑意,小夭也半眯眼眸,甚为享用,吴神医再接再厉,“前些日子杏林峰十里杏林,天气甚好,本神医于林间伸张拳脚,可知我看见什么?”
“看见什么?”华灼不解,望向吴神医,这吴神医也颇有些为老不尊,只是不像水魅那般可恶,除去他不喜狄抑与华灼往来外,也是名有趣的老头儿。
“你家小夭在一片空地上,以羊背为鞍,前脚撑羊背,后脚平拉,飞了过去。可是你教的?人家驭兽从坐立开始,后至扑物,再训结界。你家驯兽倒是奇特,可惜了我养的那些羊群,都以为你家小夭是只狼,吓得动弹不得,整日站在草地上让你家小夭飞跨而过!唉!”
吴神医说的忘我,不觉华灼脸色异常难看,她自然想起前些日子确实去了杏林峰,她偷着进去找狄抑要药,就为能寻到山鬼的踪迹。事先与小夭说好,让其在草坡上等她半宿,免得被吴神医看见又要被骂。
要了药,她又耽误了会儿,下午时分才去草坡寻小夭,见到小夭时,只见小夭怡然自得的卧在山坡树林边,高贵优雅——华灼自知小夭出生不高贵,因此在平日言行间要求颇严,一切不雅之举都得改掉。如今在外人眼里,她们看上去也像那么回事。
这倒好,弄了半天,小夭都是装的,华灼也明白,只是不晓小夭会做出如此无聊之举!真是丢大了脸!蓦地回头欲教训一番,身边哪儿还有小夭的影子,华灼摩拳擦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一旁,狄抑貌似擦了下额头!
“今日各位弟子算是都交上不错的功课,为师甚为满意!”孤城老子开口道,“再过一个月,孤城十年一次的比试将开始,希望诸位弟子回去后勤加练习。”话音一落,殿上再次议论开,听师尊的语气,这些小弟子们也可参加?
孤城老子掳了掳胡须,“此时比试诸峰弟子均要参加,不为输赢,只为切磋,杏林峰的如此,土林峰的也应如此!”
“是!”殿上众人齐声喝道,大多数人兴奋难当。孤城弟子私下不可切磋,以往若要比试也是同峰中出类拔萃方可出场。今年甚好,大家均可切磋不说,届时不少人将能吃上一段时间闲饭。众弟子私下赌博皆以酒菜为注。
华灼这头握紧拳头,这场比试对她来说没有那么轻松,她必须要赢得比试,否则等待她的便是回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