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唇》平卿云

45、初恋（5）

　　程澄她们吃早饭晚，已经临近十点，吃完都十点半了。

　　漪清陪柴隽吃了顿早饭，又陪她们吃了顿早饭，没有吃午饭的欲望，于是给小朱发消息说不跟柴隽一起吃，别订她的餐。

　　签约隽清科技后，漪清有自己的办公室，办公室旁边除了配备休息室，还有化妆间，设施一应俱全，也难怪祁薰和程澄偶尔会叨咕她大牌。

　　开个唱会有三位核心董事应援，在公司总部有自己的办公室和化妆间，别说头部网红，就连公司副总都没有这种超规模待遇。

　　她到自己办公室才坐了会儿，孟烨的助理来拜访，毕恭毕敬地说：“孟总请您到十楼喝咖啡。”

　　她愣了愣，想不通孟烨怎么想单独见面，可能是为了答谢早上的薄荷醒酒茶。

　　她朝助理笑了笑说好，对方红了脸，默默退出去。

　　她坐电梯到十楼的餐厅，餐厅里零星有些吃饭晚的员工，见到她无不点头喊漪清姐，让她很不习惯。

　　自从Q先生身份曝光之后，在别人眼里，她的资历瞬间老了十年一样。

　　今天是个难得好晴天，铅色云褪了，太阳半挂在云间，像只大白鹅，欧欧欧地追着西边的地平线，这样一听，天上好像是有声音的。

　　天色好，窗外的摩天大楼栉比鳞差，自然她的心情也不错，至少在孟烨开口说话之前。

　　孟烨也是爱享受的，坐在落地窗边晒冬末午后的太阳，面前摆了杯冰美式，漪清一落座，他推了杯热可可和一碟可颂过来，努努嘴：

　　“我亲自到驯鹿咖啡厅买的，够诚意吧？”

　　漪清哭笑不得，上次柴隽哄她，也是亲自去买热可可，到了他们这身份，亲自替别人做事，反倒是诚意满满了。

　　也对，他们时间宝贵，能用钱解决的事儿万万不会用自己的时间去换。

　　“谢谢。”漪清本来不饿的，但可颂那么香，她的胃忽然有了鸣叫信号。

　　应该是顾忌到漪清不喜欢烟味，他没有边喝咖啡边抽烟，慢慢说着：“听说你没吃午饭，我买了杯热可可和两个可颂，算是还你早上的薄荷醒酒茶，那茶挺好喝，效果也不错，食谱发我一下。”

　　漪清面色古怪，惊讶地看着他：“醒酒茶而已，有必要专门请我？”

　　“真心无价嘛。”这要是他哪个女友熬薄荷醒酒茶，他未必这么放在心上，但对方是他发小的未来太太，是隽清科技实至名归的董事。

　　漪清也大概理解他的意思，白他一眼：“什么真心？你就是想太多，怕人家图你什么。”

　　像孟烨这性格，这家资，无非觉得她不需要贪图他钱权，顺带帮他熬醒酒茶，真心不打折扣，其他人为他做任何事就为贪图他一些东西，所以真心打了折扣。

　　“你这么说也没错，不是谁都能做到菜卷那样真诚。”孟烨大大方方承认了，他自小都是如此，谁真心谁假意，有自己一套评判标准。

　　说到柴隽，漪清咬了咬下唇，忽然突袭般问：“柴隽是不是被他初恋伤害过？”

　　孟烨猛然坐直，脸色变了，语气也严肃起来：“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了什么舌头？”

　　“所以，是真的。”漪清心一涩，热可可被掩盖的本真苦味在口中蔓延。

　　孟烨没想到她会在自己敞开心扉聊天的时候诈他套话，是他小觑了眼前的人。

　　其他女孩遇到男朋友母亲上门拿钱羞辱，早就气得跑开了，她还能想到忍着羞辱帮隽总借钱融资，可见其心性坚定，对隽总感情之深。

　　孟烨怕惹祸上身，一口喝了整杯冰美式，匆匆起身：“我什么都没说。”

　　他这一躲，反倒坐实了柴隽和他初恋之间的暧昧难言。

　　*
　　漪清回自己办公室后，心口一直闷闷的，小朱又亲自下来请她，说隽总有点事想跟她谈谈。
　　今天一个二个都这么郑重严肃，搞得她更气闷。

　　小朱领着她到了三十层，就径直钻进总助办，门开的瞬间，细细簌簌的说话声，打字声跃然而出，里面好像快忙疯了。

　　而柴隽竟然闭着门在看昨晚个唱会的回放，漪清进办公室向来不需要敲门，地毯又吸音，她已经不止一次抓到柴隽在摸鱼。

　　上次捉到柴隽摸鱼，与这次又很不同，那时她是辛辛苦苦打工人，这次她马上是公司的小股东，有责任督促CEO履行职务。

　　她才进来，柴隽好像和她心有灵犀一样，暂停了个唱会回放，眉骨在微闪的蓝光里显得深刻，微微提着嘴角：“过来吃下午茶，当心胃病。”

　　沙发前的小茶几上摆着热可可和驯鹿咖啡厅新推出的新口味可颂，她刚刚吃过。

　　漪清硬着头皮坐在沙发上，他就像连体婴靠过来，她心口闷，于是假借摸鱼这件事，手指戳着他有点高的眉骨，语气又甜又假凶地数落人：

　　“你说你身为CEO，不努力工作为我们谋福利，竟然摸鱼看视频。”

　　柴隽也不恼，握着她手指，暧昧而亲密地捏了捏：“饿不饿？三餐要守时，下次不能这样。”

　　怎么都知道自己没吃午饭，漪清凝眉在心里嘟囔，肯定是祁薰那个大嘴巴，到处打小报告。

　　她才不要陷入柴隽的话术中，于是抽出手指，眼珠略略放大，有点生气的样子：“你烦，我说你摸鱼呢。”

　　柴隽又抓住她的手，十指缠握：“我摸鱼？想不想知道摸了几条？要不要数数？”

　　漪清刚想说怎么数，他就凑过来，吻住她嘴唇，亲了好一会儿，才问她：“数清楚了？没数清楚再数。”

　　漪清刚刚只是没反应过来，被他占了上风，哪里肯再依他，别扭地推开他：“你怎么老是亲人？”

　　柴隽清俊的眉轻蹙着，眼尾垂着，薄唇抿得有点吃力，像是委屈，低声咕哝：“你又不肯结婚，又不能继续深入。”

　　深入什么？

　　漪清差点被呛到，还说自己男德粉呢，你的男德呢，一脑子卿卿我我的废料，不知道努力工作，再帮她开十个八个个唱会。

　　“好啦，好啦，想点别的，”漪清往沙发旁边移了一点，免得两人靠太近擦木仓走火。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柴隽抓着她头发闻了闻，表情有点怪：“头发上有冰美式的味道，嘴里有热可可味，跟谁出去了？”

　　漪清没好气地推开他：“跟孟烨，放心了吧？天天疑神疑鬼的，要我剖心自证吗？”

　　她一有生气要锤人的迹象，柴隽赶紧抱着人哄：“是我的错，该我剖心。”

　　他热热的呼吸在她耳边，一时间，漪清的心又甜又痛，忍不住想，他会像现在这样哄他初恋吗？

　　会在人家生气的时候，讲着心剖给你的甜言蜜语吗？

　　自己犯蠢离开他四年，伤他也很深，他都毫无隔阂地原谅自己，要是初恋忽然出现在他面前，他会原谅她，对她旧情难忘吗？

　　想想她就觉得胸口闷，就像第一次知道曲思情和她长得有点像那般不安。

　　原来她不是特殊的，初恋也伤过他的心，他也会原谅她。

　　漪清的脸侧靠在他有点宽的肩膀上，蹭了蹭，心闷又委屈，反思自己，因为没有父母，没被父母无条件爱过，所以总是对柴隽要求过高，要做他的首要选择，唯一选择。

　　是她不够自信，害怕他爱其他人胜过爱她。

　　柴隽注意到肩上的湿意，蹙眉问：“怎么了？”

　　漪清闷在他肩膀上，不肯抬头，泄露心绪，他要掰开她肩膀，看她的脸，她不想让他看，于是扭来扭去，两人斗争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柴隽落了下风。

　　漪清被这一时情绪弄得有点羞恼，趴在他肩膀上，细白手臂吊在他颈间问：“找我谈什么？就为了吃东西？”

　　柴隽低了低眉头，语气淡淡的：“你都跟别人一起吃了，别吃了。”

　　这酸酸的语气让漪清的心稍稍向上提了点：“孟烨不是你发小铁磁吗？你还不放心？”

　　“他？他更危险，想找个真心爱人都快想疯了。”

　　漪清差点没笑出声，语气都昂了点：“那你找我什么事？”

　　“股份转让协议拟好了，你看看有没有要补充的？”他还是淡然的语气，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晴朗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

　　漪清眉心都能夹死蚊子了，气呼呼撇头：“说了，不签。”

　　“别怄气，是你应得的。”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两人总是闹不愉快，这次更甚，什么她应得的，她讨厌柴隽这副真诚到不考虑别人意见的样子：

　　“我不需要全部股份，比起股份，还不如告诉我你初恋的事儿。”

　　初恋的问题横在他们之间，像车水马龙，繁华街市边上的蝉鸣。

　　那只蝉就趴在灰白的树干上，不停歇地鸣了一天，白日里人们没注意，不过是被车声人声盖过了，到了晚上，幽静的夜里，分外凄厉，难以忽视。

　　柴隽安慰的动作慢了，声音静了，连眼神都幽了起来，他动了动薄唇，终究没说什么，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漪清吊着的手臂坠了下来，与他扯远了距离，定定端详他神情，咬着唇肉，缓缓问：“她是‘不可说’，是你心底不能触碰的疤吗？”

　　也许真是，可她偏要去触碰，去撕开，漪清这会儿都痛得自厌起来。

　　他神情晃了晃，有点恍惚，再定了定神，端详漪清许久，见她面色坚定，叹口气：“我说不出口，你要想知道，让孟烨说。”

　　他这样难以启齿，漪清又后悔了，但话出口就为时已晚，十分钟后，她就接到孟烨的电话：

　　“看来是你赢了，轮到你请咖啡，一杯冰美式换一个秘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