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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一想到家人统统离她而去,薛文梓心里就很难受,很难受。

      “阿梓想回家,可是……可是阿梓已经没有家了。”
      她呜咽着,在顾明成怀里抖动得更加厉害,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鹿。

      “那以后顾家就是你的家好不好。”

      “不要,阿梓不想,顾家才不是阿梓的家,阿梓的家在芜州,不是扬州。”

      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响,顾明成低头一看,原来是她睡着了。

      她呼吸绵长,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脸浮起淡淡的粉色,像一颗多汁的蜜桃。人看起来很乖巧,顾明成的手在她脸颊上微微滑过,薛文梓皮肤很好,说是天生丽质一点都不夸张,摸起来十分舒服。

      其实她右脸上的刀疤不算很大,若是没有那道疤,也是个貌美的人。

      顾明成坐在床边,侧身抱着她,她好像很冷一样,寻着热乎,头不由地往他怀里蹭,小手也安分了,没有乱动,或许是太缺乏安全感了,渐渐的,她双手环着顾明成瘦瘦的腰肢,睡得香甜。

      薛文梓了一个梦,梦里她看到了父亲母亲和三岁的弟弟,一家四口去郊外踏青放纸鸢,其乐融融。弟弟笑她纸鸢飞不高,她不服气,拼命往远处跑,纸鸢随风而飞,绑纸鸢的线越来越紧。

      可她一个转身,所有人都消失不见,自己跌落到一个深坑,那里很黑很黑,冷得要命,她撕扯着嗓子吼叫,一遍又一遍,无人应答。

      她猛地睁开眼睛,竟然发现自己躺在顾明成怀里!

      顾明成睡着了,侧坐着抱着她!

      薛文梓吓坏了,旋即坐了起来,立刻下榻穿好鞋子。

      她怎么睡到了顾明成怀里?!她记得自己是在打扫木榻的啊,怎么一醒来成了她抱着顾明成半睡在木榻上?

      薛文梓刚才一动,这厢顾明成已然醒了。
      他嘴角紧绷,看着她,面无表情。

      诶,顾明成眼睛怎么红红的?

      “二……二少爷,奴婢不是故意的,我原本是拿着鸡毛掸子打扫书房的。”
      鸡毛掸子,鸡毛掸子,薛文梓扫了一圈,也没发现她拿的鸡毛掸子。

      顾明成看着她眼里满是惊慌,哆哆嗦嗦的穿个鞋子半天都没穿上。

      就这么怕他?

      顾明成眉心一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顾明成望着她,喉结滚了滚,平静说着:“你染了风寒,又发烧了,我寻了个郎中给你看病。你喝了药,迷迷糊糊睡着了,怕冷,扯着我不放。”

      闻言,薛文梓真想找个地缝将自己埋进去。

      她红着脸,羞得无地自容,结结巴巴解释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

      顾明成模样是生得俊,可是她也不能趁着发烧犯迷糊就占他便宜。
      她这副丑样子,会让人恶心的。

      顾明成眉头皱得高高,道: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顿了顿,顾明成道:“你去梳洗下,换身衣服,我有事跟你说。”
      是时候把一些事情弄清楚了。
      包括他之前的种种猜想。

      去打了些热水,薛文梓回大通铺简单梳洗一番,换了身干净衣服出现在顾明成的书房。

      一进门,顾明成那张木榻直映她眼帘,想到刚才那一幕,耳根不由泛红。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忽地撇过头去,只见顾明成穿了一件水墨外衫,端坐一旁喝茶。

      “坐下。”顾明成低头把玩着茶杯,对她说。

      薛文梓不明状况,在他旁边坐下。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救不该活在这世上,不如跟你父亲一起去了。”
      良久,顾明成声音沉哑,一字一句道。

      薛文梓不知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用一种不可思议神色看着顾明成,良久,点了点头,复而又微微摇头。

      气氛诡异地沉默下来,甚至有些尴尬。

      沉默一阵,顾明成面若寒霜,抿起唇角。

      “你……能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以前的她是怎样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他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薛文梓怔怔看着他,并不打算告诉顾明成她的身世。告诉了又能怎样?看她的笑话?还是觉得她凄惨无比,然后大发善心?
      两个都不是她想要的。

      顾明成心中泛起苦涩,微微一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有一个弟弟。”

      薛文梓惊了,问道:“你怎么知道?”

      顾明成手指在桌面轻叩,“你昨晚说梦话了。”

      薛文梓惊讶。

      良久后,她道:“二少爷真想知道?”

      顾明成点头“我想。”
      想了解她。

      薛文梓抿唇说道:“二少爷不是之前问我姓什么吗?我姓薛,我爹是芜州的一个茶商。”
      她的声音在清晨的阳光了里,分外柔和。

      “我爹之前是个穷小子,白手起家经营起了一家茶庄,在芜州久负盛名,跟你们顾家差不多,也是个富商。然而世道人心难测,薛家遭人算计,在整个芜州臭名昭著,钱没了,府邸被封,什么都没了,阿娘没了,弟弟没了,阿爹也没了。”

      “没了依旧可以再来。”
      顾明成脱口而出,正想继续说下去,蓦然发现薛文梓眼里有泪,只是泪水在打转,并没有落下来。

      她明明心里难受,很想哭,却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明明那么脆弱,却还在故作坚强。

      故乡一直尘封在心底,拂去岁月的烟尘,记忆依旧那样清晰,往日情形如潮水般涌来。

      “什么都没了。”
      “凭什么我爹一生光明磊落,无愧无人,换来的竟是千夫所指!”
      “我娘曾经是富家千金,衣食无忧,选择跟了我爹,便于我外翁闹翻了。阿娘跟了我爹后受了几年苦,算是苦尽甘来,可她也去了。”
      “我那三岁的弟弟,因为没银子治病,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里,去了。”

      薛文梓捂住头,眼泪不住往下掉。

      “我弟弟,他走的时候他才这么点高。”薛文梓微微仰头,让眼泪不至于落下,抬手在空中给顾明成比划着。

      “三岁!那可是我母亲拼了命都要生下来的人!我却没能保护好他,我……我真的很没用。”薛文梓一度哭得说不声音来,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看了看面前男子:“顾明成,有时候我觉得我简直是一个废人,什么也干不好。”

      “我现在除了吃顾家的米饭什么也不会,就像是一只蛀虫一样。”

      顾明成心里一颤,藏在衣袖的手指甲深深陷在掌心的肉里。

      “你们都说我丑,都在嘲笑我脸上的疤,”薛文梓微微咬着唇,手指木然抚上右脸的刀疤上:“若非迫不得已,我又怎会将自己划伤,残存于世。”

      “君可知,我也曾国色天香,温婉动人待君藏。”

      顾明成身子微微一颤。
      心如刀绞。

      “弟弟去了,父亲就带着我和紫晴来都杭州城。紫晴,我的贴身丫鬟,比我大三岁,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我从来没有把她当下人看,一直把她当成我姐姐。那个时候我们攒了好久的盘缠被人骗走,为了省点钱省时间,就一直走啊走啊走,不分白天黑夜地走,谁知在半道上遇到了山贼。”

      “本来山贼是看上了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动脚,让我跟他回去当他的压寨夫人,”薛文梓目光涣散,回忆着一件她最不想回忆的事情。

      她缓缓闭上眼睛,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怎么可能的事情,就算是死,我也决不会让他得逞,情急之下我抽出发髻上的簪子,刺中他的眼睛,划伤他的手臂。”

      “他们恼了,抢了我们身上所有的盘缠,这样还不够,领头的死抓住我不放,势必要将我拉上山去,紫晴跟他们拼命,被他们凌/辱玩弄,最后死在刀下。”

      “不就是因为一张脸蛋惹出来的事,我不要还不成么,就这样,脸上的疤一直跟着我。”

      “后来官府巡山的人来了,他们才就此收手。”

      薛文梓缓了缓,抹掉泪水,继续说着:“也不知道我们薛家怎么得罪老天爷了,半年后,我们辗转来到扬州,父亲不久染上瘟疫,撒手西去。”

      薛文梓自嘲一笑,“卖身葬父,多么俗套事情。”

      顾明成伸手给她擦干眼泪。

      顾明成问:“还有吗?”他是指薛文梓有没有遗漏的要跟他讲。
      声音沉沉如同压抑着什么。

      薛文梓摇头:“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了。”
      顾明成缓缓呼气,压抑着内心。

      他负手在后,深深看了薛文梓一眼:“去歇着吧,昨晚发烧了,这几天好好养病,家里的杂事放放,等病好了再做也不迟。”
      从一个富家千金,沦落到伺候人的丫鬟,她这些年遭受太多苦了。

      ……

      不知道是不是把压在心里的事倾诉了出来,薛文梓只觉心里一阵轻松,平日里话也比往常多了些。

      说来奇怪,这么些天,顾明成没怎么使唤过薛文梓,虽说苏氏调她到顾明成院中是给他沏茶精心,但好些事都是顾明成亲力亲为,很少让她干活。
      这让薛文梓愣是想不明白。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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