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049，今天起入住永无之境》微吟罢

9、游冰

　　145支队今早都疯了。
　　不过只睡了一觉，全队之光F049就蒸发了。
　　大家把整个据点的墙缝都扒了一遍，无果。
　　围着她那个瘪下去的睡袋看，眼神仿佛可以把空空的睡袋盯出一个人形，思考，无果。
　　试图冲出据点寻找踪迹，无奈街心正好有两个支队围攻A-生物，误把145支队当作来抢分的，于是数十个漆黑的枪口即刻调转过来，生生把他们逼了回去。
　　眼下，全队都只能趴在据点的最高处，像一群眺望远方的土拨鼠，巴巴地望着街口，仿佛F049随时会出现在那里。
　　“小鬼？”赵远才觉得自己再望下去就要变成望夫石了，转头喊了同队的那个男孩。
　　男孩虽然不过15岁上下的年纪，肤色深黑，体型精瘦，一双黑眼珠子很精明，入队时不怎么说话，倒是从发现F049失踪起，就枪不离手。此时，他正有模有样地端着一把QBZ-95，胳膊也没比枪粗多少。
　　赵远才觉得，在死地待过一阵子的小鬼，也比他们这群成年新手强。
　　不料，男孩听闻只是翻了个白眼。
　　赵远才纡尊降贵：“周小朋友？周....泽宇？”
　　“周泽仁。”男孩子开口纠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嗓音很哑，像滚着粗粝的砂石，透着一股倔。
　　“组员失踪的话，之前你们都怎么办？”
　　“失踪才一宿很正常，再等到两个饭点之后还没等到，就找广播找人。”
　　周泽仁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一般只有核心人物丢了才有被广播的待遇，像我们这样的累赘丢了就丢了，不用找。”
　　李佳佳闷闷地瞄了一眼周泽仁线条流畅的肱二头肌，又想想自己的弟弟和他差不多年纪，还是一个戴眼镜的肥腻小胖墩，心说你这都叫累赘那我们算什么。
　　同队的老头子一直躲在据点最里面卧着假寐，方才全队找人的时候也是如此。陈平虽然常犯浑，倒自诩很讲江湖义气，最见不得老气横秋高高挂起的德行，正想叫醒老头拎着他的毛耳朵哔哔“团队精神”，被李佳佳和周泽仁同时一声惊呼打断了。

　　李佳佳最先看到了F049从街口出现。周泽仁最认出的是她身边高挑的身影，折原。
　　“大哥！”周泽仁整个人陡然活了过来，朝着街那头拼命挥手。
　　折原辨识出了少年的音色，寻声而去，认出了145支队其他人的面孔。他也挥了挥手。
　　折原和F049虽然经历一夜惊魂又长途跋涉，已是身心俱疲，但都胜在行动敏捷，穿过街心的火线也有惊无险。
　　李佳佳一看到F049一身狼狈的模样，半是心疼半是后怕地搂紧了她。F049注意到她脸上果然添了几道还没干的泪痕。
　　“怎么回事，一晚上跑哪里去了？”赵远才嘟囔了一句，看上去也吓得不轻。
　　正被“亲弟”周泽仁缠着不放的折原借机脱身，道：“自己拿着炸药去得分了，为了吸引怪物还放了血，被我....碰到了....就一起搞定回来了。”
　　他本来想说“被我救了”，后来想想也不能算是，干脆挠了挠后颈改了个口。
　　至于碰到变种人这种事，当然不说。
　　大家似懂非懂地听折原讲了一遍，对作战细节也不敢深究，只是觉得全队之光明明干了件大好事，那人说起来却像是在告大状。

　　“您怎么称呼？”赵远才问折原。
　　“折.....彻，我叫彻，算是你们的....辅导员。”折原拍了拍困惑的周泽仁的肩，“哥加入路西法了。”
　　周泽仁激动得反而一下子没了声，其他人对“路西法”三个字倒是不痛不痒，因为不懂。

　　沈闻开始剪被火燎焦的头发，折原简单地告诉145支队自己的职责和死地相关规定。
　　“彻导，那是说你这季度都会指导我们吗？”李佳佳满怀期待地问。
　　折原被一声“彻导”叫得哭笑不得：“周末回去交报告，其他时间和你们一起，其实和在团战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F049剪头发的手显得很心不在焉，听到“彻导”的时候，她居然也笑了笑。

　　真奇怪，这种感觉很熟悉，熟悉得让人心安。

　　“姐姐，你快别剪了，剪秃了。”李佳佳突然瞥了一眼，说道。
　　F049赶紧放下瑞士军|刀，转过头一摸索，差点剪出一个狗啃。
　　她表情复杂地着手修整头发。

　　赵远才看到折原似乎特别高兴，开始缠着他问死地求生攻略，周泽仁看着他的嘴脸，怀疑他对“大腿的识别与接近”技能无师自通。
　　折原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话语变得零散，有一搭没一搭，心想辅导员这种活在死地完全谈不上容易，不如改叫“救生员”。周泽仁看赵远才有些被冷落，立马又贴了过去，三人之间一时叽叽喳喳乱作一团，折原趁机脱身，留下二位神仙打架。
　　他环顾了一下145支队的据点，是一处不大的废弃工厂二层，也是四壁徒墙，遍地尘土，在支队里完全不能算是好的。而且物资都被他们随意地堆在地上，一看就缺乏生存经验。
　　但是这里让他回忆起自己最初来到死地的时候。
　　转念又想到了最初那个支队的结局，折原觉得这想法实在太不吉利，悻悻地放空脑袋，把肩上那个填满装备的深红色登山包放在了地上，开始安置睡袋。

　　一旁F049干脆把原本齐腰的长发剪到了肩以上。长发及腰完全不适合野外生存，她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事实。
　　“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折原突然冲着短发的F049说。
　　赵远才心说，好看的女孩子又不是天天能见的，好看的又可以单手炸掉基因编辑食人犬还面不改色的女孩子更不能天天见到。所以兄弟你大白天说什么鬼话呢，搭讪也得换点新花样。
　　果然F049抬眼看他，眼中有一丝戒备，“应该没有。”
　　折原只是盯着F049刚刚剪完的短发出神。发梢微鬈，还夹着参差的碎发，发色在阳光下其实不是纯黑色，而是偏棕褐色。
　　如果真是认错的话，那实在有点可惜。他不知为何这样想。

　　主塔中心塔。
　　走廊百转千回，纹有金红夔纹的地毯在脚下延伸，四壁暗红色天鹅绒帷幔低垂，顶灯昏黄。
　　这里是主塔的深处，一等原住民，也就是具有最高权力的管理者所居之地，装饰风格与其说是气派不如说是夸张，比二等原住民的容身之处要高级上不少。
　　这是路西法部队也无权入住的地方，只有队长谡每周向上级汇报工作时才能入内，最长也呆不过两个小时。
　　毛小姐自觉是幸运儿。
　　她原本是死地的难民，仅仅因为最初招收20-25岁的女佣，符合要求的她就得以入住中心塔。要知道中心塔里的平民不过20人，都充当了厨师、秘书、女佣、清洁工等角色。
　　附带一提，这里确实有厨房，提供热气腾腾的现做饭菜，有汁液饱满的时令水果，他们甚至还配备了一个倒霉的米其林三星级大厨。
　　连路西法部队都只能吃速食，吃了这么久指不定把胃吃出毛病。毛小姐却早就能在权威者嘴边舔到吃剩的残渣了。
　　就算是残渣，和速食相比，那也是珍馐。

　　现在是午饭点，她刚刚为副使乔准备好了午膳，将银色餐车从他的办公室推出来。餐车上装饰有鲜艳的仿真十字丁香和孔雀昙花，还残留着令人极度舒适的食物芬芳，是布列塔尼迷你炖杂烩、罗勒叶油封羊肩肉混合香草枝极薄千层饼的香味。在三个副使中，副使乔对食物的要求最为严苛，而且尤其不喜他人在吃饭时打扰。如果被喝西北风的死地居民知道权威者是这般饮食待遇，可能当场就要杀过来割了他们的头。
　　可惜不能，也不敢，何况，他们也不知道。

　　毛小姐推着餐车缓缓走在昏暗的走廊里，迎面走来一个男子。
　　看他那一身打扮，很是清奇，唔，怎么说呢，有点...雌雄莫辨。
　　眼线、红唇、镶钻耳钉、紫色紧身上衣搭配一条黑色镂花choker锁骨链...毛小姐不敢再往下看了。
　　男子五官过分柔媚，倒与这身穿搭相映成趣，他脸上万年挂着一种“世上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亲吻自己的脸”的神情。
　　“游冰老师好。”毛小姐低头行礼，刚开口心里就咯噔一下，刚才太紧张又说错话了。
　　果然，男子站住，开始嗔怪，一开口板上钉钉百分之一百的纯爷们嗓音。
　　“我说小毛呀，你怎么回事。上一次看到我叫游泳老师，这一次总算是把名字叫对了，但是我不是上次就告诉过你了吗，把冰字给我去掉。”
　　毛小姐唯唯诺诺，不敢大声出气。
　　游老师纤手作势在餐车上一拍，拍得一串假十字丁香乱颤，只听他回复了甜腻的语气，“乔副使吃完了吧？”
　　“嗯嗯，吃完了。”
　　“今天他心情怎么样？”
　　“还....不错。”
　　“唔，那就好。”游老师双手一拍，扭着胯高高兴兴地向副使的办公室走去，走之前还遥送毛小姐一个笑脸，看样子他是那种完全不记仇的人。
　　他确实是三大副使里最好说话的那个，也是最奇怪的那个，要别人叫他老师，不叫副使。
　　毛小姐如获大赦，用推着餐车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