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049，今天起入住永无之境》微吟罢

10、乔夭

　　游副使进门的时候，乔夭正凝视着一只在窗外盘旋的乌鸦。
　　他的办公室很气派，一扇落地窗的采光应当是不错，如果不是被南副塔挡住了光线的话，他现在就不会只能看那面单调的黑色墙塔，和那只误飞入中心塔和南副塔之间的乌鸦了。

　　游副使皱了皱画得飞扬夸张的眉毛，道：“怎么又有鸟飞进主塔来了？系统的防御又出漏洞了？”
　　“漏洞一直都在，最近有些明显。又不止是鸟有时可以飞进来这一点，还有很多地方，你不是不知道。”乔夭的声音和游副使的标准男嗓不同，尖锐高亢，此时听起来有一丝阴郁。
　　隔着宽阔的红酸枝雕花办公桌，游副使凝视了乔夭那留着山羊胡子的瘦脸片刻，想了一会儿，道，“找个机会更新一下系统吧，下一次系统出错是迟早的事。等时机到了，就顺便把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也给做了。”
　　“千魇已经老了，用不着我们动手也快了，你何必呢？”乔夭叹气。
　　“千副使上一次擅自把高危物种运进来的时候，你不是这么说的。”游副使声音一沉，此刻的他和嗔怪毛小姐时判若两人，“你是在害怕中心塔的物资会断么？”
　　乔夭冷嗤一声，“我是这种人么，用高危物种换那点物资，是不是傻？上次B国运进那批变异人，差点把死伤率抬高5%，结果呢，他们就救济了那么点燃油，这算个屁等价交换，是要揩谁的油呢...”
　　“组会的时候齐天不知道翻了多少个白眼，下面的人也都不是傻子。”
　　“都是因为千魇太懦弱，抵不住外压。”
　　“偷偷做掉吧。说服千魇不是不容易，但是不杀了他说服不了人心。”游副使最后劝了乔副使一句。

　　乔副使默不作声。办公桌上放置着一个镀金阴刻纹果盘，果盘堆满了琳琅的坚果。他抓起一把巴西松子，走到落地窗前打开窗。冷风呼啦一声猛灌进来。
　　他伸出手去，用松子吸引那只迷路的乌鸦，乌鸦乖巧地栖在了他的左臂上。
　　他不顾一旁冻着脸冷得直哆嗦的游冰，右手指尖轻抚乌鸦颈油光水滑的黑羽。
　　“说服不了人心怎么了。我们需要的是权威，不是人心。”乔夭眼神坚硬，“只要千魇不是老死，他再老都是我们最强的战斗力，有他的话，我们还会怕谁。”
　　游冰也冷冷地反击：“没有他的话，我们也不用怕任何人。明明是你自己怕了，自从主使死了之后...”
　　“不要再说了！他的死在任何地方都不能说！你想要别人知道吗！要是齐天知道的话会是什么结果？再想想齐天养的那群狗崽子，他们...”
　　乌鸦受惊了想要逃走，乔夭一把按住它拼命扑棱的翅膀。

　　“你在害怕路西法？”游冰的眉峰越挑越高，几乎要没入那挑染过的飘逸刘海中，“路西法是什么水平你很清楚，和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层次。就算他们联手也不及当年主使的能力，而我们两个人的能力加起来早就在主使之上了。”
　　“论世之事，因为之备。游冰，时代不同了，我们一定要谨慎，一步错，步步错。死地没有我们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你想过么。”
　　“我知道。”游冰沉郁道，“把死地的人投入地狱，至少能保证外界的太平。就好像这样我们就不是魔鬼了似的...”
　　“你想得太多了。”乔夭道，“对整个死地而言，齐天、路西法还有其他的二等永久居民都是虎，我们不能养虎为患，必要的时候....都要铲除。”
　　他的右手里传来怪异的咔嚓声，方才还在啄食松子的乌鸦摊在他手心，脖颈尽断。
　　游冰阴郁地扫了他一眼，似乎不想呆在这里了，只是道，“那至少得把系统修好。”
　　乔夭默默点头。
　　“给你配的新秘书还要过一段时间才到，人力部的柳伶说的。你换秘书有点快啊...”
　　乔夭默不作声，把乌鸦尸体从敞开的落地窗丢了下去。

　　“还有，管好你的萨麦尔部队。”游冰又补充了一句，转身走了。
　　“你也是，利维坦部队也要好好管着。”乔夭双眼注视着游冰离开的背影，一字一顿地说。

　　一日三餐对于死地居民来说是奢侈，一般都是饿得不行了才吃饭。
　　比如现在，补了一个短觉的F049刚醒转，就发现肚子大唱空城计。她刚刚和衣而睡，因此从睡袋里钻出来的时候只觉浑身清冷。她抱着双臂瑟缩，一边走到天窗口想要靠阳光取暖，一看日光炽烈，已是正午。
　　一旁145支队队员围着彻席地而坐，听他传授生存经验，就连那个一向我行我素的老头也赫然在列。大家适应很快，提问都是一口一个“彻导”。但是折原一点都不适应。
　　距离彻导加入支队不到三个小时，145支队的“F049小课堂”变成了“彻导小课堂”。F049突然如释重负，她自知自己天性绝非领导者，但是自085号直升机坠落死地的那一刻始，她不得不背负起身边人的性命，背负了太久，太多。
　　她默默地加入“学生”行列，盘腿而坐。
　　身旁周泽仁的肚子明显叫了一下。
　　接着，李佳佳的肚子也叫了，“咕”的一声，又长又音调百转。
　　一圈人交换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眼神。原来大家都默契地打算等着F049醒了才开饭，结果饿得过了头。生活不易，谁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这种时候就不要吝啬那一点义气了。
　　七个饿得七荤八素的人，就地开饭。
　　陈平照例拿出那一板被他切得七零八碎的压缩饼干，小心翼翼地切成小块分给其他人，切下来的碎末被他顺势全部舔进了嘴里。

　　“彻导，你也来吃嘛！”
　　虽然干粮一直紧缺，但赵远才看到坐在一边正在登山包里摸索着什么的彻，以为他忘带干粮了，就热情地招呼他过来，满脸写着“有大佬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博大仁爱。
　　结果彻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那些压缩饼干，道，“不用了。你们要吃吗？”
　　众人一怔，就看到他从包里拿出了一盒藤椒香辣泡面，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盒子里速食面条脆生生的声音惹得他们胃抽疼。
　　“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味道么。”彻意会错了他们的表情，撇了撇嘴角。
　　那也没办法，上司喜欢吃海鲜味的，留给他的就只剩这个了。
　　于是彻只能把其他的干粮拿出来供他们选择，自热饭、紫菜饭团、能量棒、坚果吐司...

　　众人方才还在嘴里嚼着又干又柴淡出鸟来的压缩饼干，这一下眼睛都发直了。
　　这岂止是大佬，这简直是人形饭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