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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彻 ...

  •   周泽仁盯着藤椒香辣泡面焰火配红油的大红色包装纸,浅浅的喉结动了动,“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不太情愿地说,“哥,才第一个礼拜,咱省着点吃吧。”
      人形饭票到底阔气,手一挥,道,“没事,吃吧。”

      十分钟后,一群人围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酒精灯和问楼上支队借的铝锅,煮泡面。
      刚煮开的水突突地攒涌着细密的气泡,特别好看。
      气泡顶着柔软的面条在红红的汤汁里忽上忽下,特别好看。
      红油在醇厚的乳白色汤底上漂浮成细细的油珠,挤来挤去,特别好看。
      浓浓的白色蒸汽特别好看,烫手的小铝锅特别好看,就连酒精灯的火苗都跳得很好看。

      明知道一碗泡面分给七个人也不过一人一口,大家脸上的表情像是在面对至尊辣旋风金牌肥牛黄金组合火锅。
      幸福得像在死地做了一个4D美梦。
      大家分完连汤带水的一人一口,把剩下的大部分给了年纪最小的周泽仁。藤椒的酸麻混合红油的辛辣直冲鼻腔,逼退了12月的寒气,众人的眼里都噙着温暖的泪花。

      酒足饭饱好说话,一碗泡面摧枯拉朽般带动了145支队的破冰进度。
      “我家里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弟弟,但是没你精明,没你帅,是个小胖子,眼镜片死厚,成绩倒不好。”李佳佳对周泽仁说。
      周泽仁嘴里含着半口面,扑哧一声笑出了泪,“姐,你要是知道我是个无名,肯定就不要我这个弟弟了。话说姐,你是为什么来这里呀?”
      李佳佳叹气,“做志愿者来的,坠机了。”
      自带方言尾音的最后三个字听上去像“悲剧了”。
      周泽仁说他以前是无名,和父母失散,两年前被扔进了死地。无名起初都不好混,遭人排挤,可后来他怎么怎么样遇到了大哥,怎么怎么样峰回路转,怎么怎么样混了出来,句句听上去都像英雄电影情节,留一旁的彻导尴尬到无以复加。

      就连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老头也开了口,推了推还蒙着蒸汽的眼镜,说道,“我其实死地的工程师,死地刚建成时就在这里了。”
      众人一惊,这么算来,老头子在死地呆了十五年。
      彻猛地抬头:“工程师....原来如此。”
      最初建造永无止境的那批工程师都是一等一的疯子,否则也不会有今天这样一座固若金汤的现实版浣熊市。最前沿的工程师掌握了太多死地的秘密,当然只能留在死地了。
      这道理,人人都懂。
      死地是毕生杰作,也把一生都陪葬在了这里。

      “爷爷你怎么称呼?”
      “ID就是工程师丙。叫我丙好了,我以前的名字就别提了。”丙沧桑地说。工程师的原名在外界应当是大名鼎鼎,在死地则是罪人的代名词,不提也罢。
      “丙...丙爷,丙爷。”陈平笑嘻嘻地给老头取绰号,老头也不恼。
      自我介绍一圈轮到F049的时候,她说,“我以前是心理系的大学生,硕士课题是犯罪心理侧写,来这里之前还在大学里兼职助教。”
      “姐姐,我看你身手应该挺不错的,昨天那场突围太帅了。以前没基本功么?”周泽仁一脸羡慕。
      F049也有些尴尬,手指卷了卷参差的发梢,道,“大学选修了一年空手道,一年跆拳道,一年女子防身术算么?”
      就是那种,双腿岔开,含胸拔背,沉肩坠肘,杀!
      不说都懂。
      彻在旁边听笑了,原来以为挺厉害的“不怕死”小姐也就这么点基本功,就好像你下围棋被杀得片甲不留,满心敬畏,敢问您是几段,师从聂卫平还是马晓春,结果对方说是在少年宫学的。

      “彻导,你来死地之前是干什么的?”
      大家望向彻导,第一次正经地打量起他来。
      撇开路西法成员和大佬的身份不谈,只看彻本身,其实是一个苍白瘦削的青年,长得好看又斯文,年纪也就25岁上下,若是在外面的世界,应当有一个挺好的人生。
      至少是平凡安稳的人生。
      还没等彻说话,众人就已经开始为这样一个好青年扼腕叹息。
      结果只听他轻声说,“不记得了,来的时候失忆了,只知道我是无名。名字也忘了,是后来别人起的。”
      脸上的黯然只停留了一瞬,很快褪去。彻重新抬起眼时,还是那副很自信的模样,道,“别问你们辅导员这么多事了,同学们。”说罢,就拎起铝锅去还给楼上的支队。

      剩下的人沉默片刻,只听丙爷心疼地说,“又是无名又是失忆,这年轻人以前肯定不好过。在死地奔命的人谁不是凭着想要回去的一口气吊着,可连以前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那就....”

      那就是无根浮萍,活得毫无信念。在死地,没有信念,比手无寸铁还要可怕。

      F049把头低下了。
      她很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三年前就知道了。她也曾是一个失忆的人。
      她至今还记得,三年前出院,她直接失去了过去两年的记忆。直到回到大学宿舍里,她看到了那本黑皮日记本。
      反反复复地看日记里的内容,那一刻,她很清楚自己遇到了可以被称之为“节点”的事,如果不做完这件事,人生就永远无法继续。
      这往后的日子,究竟如何浑浑噩噩,自己也记不太清。现在的既定事实是,她抛下了一切,跟随着那本日记来到了这里,来寻找过去。
      在天台初见彻的那一刻,她就确信了日记里的内容,也相信了这一切疯狂都是值得的。
      可怜从前是惺惺相惜的故人,而如今眼前人却再也认不出自己。
      不过这样也好,当时站在天台上的她如是想,在外面的世界时,不幸成为了对方的羁绊,这一次在死地,还是不要相认为好。

      不过方才,她又有些后悔。
      你说一个失忆的人过得充实自在,那是天方夜谭。连回忆都没有,只知道向前冲,也许一朝跌倒,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无牵无挂之人,未来亦是飘忽不定,就像断线风筝。
      所以那个自称为彻的男子,到底是表面坚强,内心一片狼藉。

      彻暂时离开了145支队,在楼里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个还出水的水龙头,开始洗那个浮油的铝锅。
      冰冷的水笔直流下,他低头静静地看着红色的油渍在水柱下溃散,流经双手的水从橙红色渐渐变成半透的黄色,再变成透明。
      洗干净锅,他又洗了洗手。水柱冲击着他苍白的指节,即使不太能感觉到冷,他手上的皮肤还是有些刺痛。他在发呆。

      一直到时间再也耗不下去了,他拧紧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拎着锅往楼上走去。
      楼上的支队自报家门是005支队,他们占据这个楼层时,楼下145支队还没来。005支队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手集合,四个男人都是清一色孔武有力的体魄。
      刚才借锅的是陈平,结果现在还锅的换成了一个高瘦的好看小子,关键是还穿着罕见的黑色作战服。
      那群老手瞬间看呆了,那是只有路西法部队才能穿的黑色作战服啊!
      虽然路西法部队有一年一度下乡试炼的规定,但是能够有幸碰到他们的又有几个人?更何况他们一般组团出动,不会单独执行任务,偶遇的概率就更小了。还记得去年目击路西法清理发电站的那群糙汉子,回来个个都成了怎么个眼冒桃心的迷弟,嘴里一天到晚挂着“绯女神”“绯大人”。
      结果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活的路西法,倒不是绯,是个年轻得出乎意料的小子。
      神色清冷,长得很不错,手里还拎着一个违和的锃亮小铝锅,还是特意亲自来还他们的锅。
      005支队队员觉得这个铝锅一定缘法不浅,能在生存物资里抽到它真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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