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049，今天起入住永无之境》微吟罢

26、合攻

　　“不要再后退了啊！没有位置了啊！”
　　手执长猎|鞭的壮实男子竟眼泪汪汪地要跪落，几乎是在用哭腔哀求前方的战士。
　　那十余个战士，此刻悬于白石洞窟上方数十米的高空，头顶是铺天急落的冷雨，脚下是湿滑不堪的升降台，宽大的台上挤满了人，都背靠岩壁。身后钢索发出不堪重负的粗粝摩擦声，似要在飘摇风雨中与山岩撞击而后挣断。而眼前，是赤金色的硕大黄瞳，细细瞳仁缩成一道线，杀意从极黑的瞳孔中迸射。
　　白色巨蛇，在眼前狂舞。

　　“啊啊啊啊——！”
　　站在升降台最前方的一个战士被灌满毒液的半透明毒牙贯穿，身体像破布木偶般腾空，而后坠入深渊蛇口。
　　天边电闪雷鸣，白色电光接天连地劈开雨幕，瓢泼大雨一遍又一遍地冲刷鲜血尽染的升降台，粉红色血水从高台四角快速溢出，注入底下的黑色深潭，如同上演远古活人祭的空中祭坛。
　　第五个人葬身蛇腹，水库清洗志愿军被逼到了绝境。

　　惨叫不绝于耳，所有人的血液凝固如极寒的严冰，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水流蜿蜒，其中最小的战士看来才二十出头，还是个青年，毫无血色的嘴唇不住颤抖。
　　“老五...你快回来。”青年声音绝望而嘶哑，双眸涣散。
　　那个名叫老五的中年男人此时已被挤到了众人最前方，刚好就是前一人殒命之处。
　　老五的声线粗犷，此时也在微微颤抖：“那条蛇动作变慢了，它快吃饱了。”
　　听到“吃饱”二字，众人几欲作呕，青年依然嘶声力竭地叫唤着对方：“你在说什么鬼话！？快点回来，那里太危险了！”
　　身边的人又是一阵骚动，最前面的人回到后面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后面的安全区必须有人给他腾出位置，眼睁睁被推到离巨蛇最近的地方。这和夺人生路有何区别？谁会慷慨地给他让路？
　　老五心知肚明，只是摇了摇头，身后的青年快要崩溃了。
　　青年腰背绝望地绷紧，一张苍白的脸埋入冰冷的掌心，再抬起头时，那双眼坚毅而悲凉。
　　青年声音沙哑：“我跟你换个位置。”
　　“不行！！给我呆在那里！”老五急躁地咆哮。
　　一众人看那中年男子是铁了心要牺牲自己，纷纷通情达理地帮他拉住那个青年，一双双手组成铜墙铁壁。拼命向前挣扎的青年像垂死的困兽，双目通红。

　　中年男子已经握刀在手了，眼前的巨蛇在周旋等待，如同在玩味到手猎物的猎人。他突然回头，用遗愿般郑重的语气对那青年说：“你记住，我是心甘情愿去死的，和你无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清楚了，我早就不想活了。”
　　“你骗人！让我去！”青年哭喊。
　　中年男子居然还有心情笑，他眉眼缓和了，道：“你这种傻子，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明明还会在夜里偷偷哭吧你，你以为我不知道么？这样的傻小子，千万不能让你送死啊。”
　　青年被窥破了从前的小秘密，悲痛中愣怔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子就持刀一跃而起，迎着一百八十度张开的蛇口而去。
　　“不要！不要——！”
　　脑海中只剩下男子赴死前最后温柔的回眸。

　　夜雪点点地下来了，彻蹲伏在升降台边缘等候着下方嗜血的恶魔，蓄势待发。
　　对付这样的巨兽，近身战难如登天，眼下只有身为路西法的他能够胜任。此时，背后的志愿军都察觉到了异动，急切地呼喊着：“路西法！快点回来吧！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大蛇啊！”
　　“已经请求支援了，量力而行啊！”
　　“彻！你回来啊！”一个熟悉的声音。

　　彻垂眸调整着呼吸。旁人所说的他岂会不知？请求支援的信号弹早就发了，没有回应。如果无人上前抵挡，只怕一年前“献|祭”般的屠|杀就会重演。他不能再背负任何人的性命了，也不想再背负任何人的性命，他的肩上已经太沉重了。
　　而且，还有路西法。
　　他不是傻子，在主高塔里的日子他早就意识到了路西法的处境。身为王牌编外部队，强大，独立，桀骜不驯，被统治者视为珍宝，也视为异己。他们势单力薄却不得不面对排挤，而自己作为新人无疑是他们的软肋，早就被虎视眈眈的统治者盯上了。
　　会议上已被统治派的南棠针对，如果失败，就算彻能免除责罚，路西法岂能全身而退？
　　彻苦笑。百马伐骥，无路可退。

　　他转头安抚骚动的战士们，道：“路西法，有责任护送志愿军撤退。”
　　说罢他悍然跃起，瞄准时机迎上偷袭而来的巨蛇，十字短|剑临空飞送，精准插|进蛇的下颚。蛇吃痛，湿滑沾血的口腔开合，彻一个翻身滚进蛇口，差点滑入咽喉的瞬间，他双手稳稳抓住剑柄，双脚临空悬在了蛇口。凶险至极，大胆至极。
　　那蛇正欲闭嘴，一柄打刀手法凶悍地笔直插入上颌，那碎尸无数的贪婪血口再也关不上了。

　　蛇口大开，弱点暴露无遗，彻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正欲乘势进攻，那巨蛇狡猾地掀起长尾，对准徐徐上升的升降台就是一拍，巨浪拍岸般将金属升降台生生拍进山崖！
　　山石崩落，升降梯里的众人纷纷扑地，再起身时，那用来逃出生天的钢索已开始根根扭曲寸断，发出磨骨的断裂爆响。
　　“快跳到另一个台子去！”沈闻和彻几乎是同时大喊。
　　巨蛇还在疯狂扭动，要摆脱口中蝼蚁，彻又是深入筋骨的一刀狠狠钉在蛇下颌，蛇信斩断，急急滚落下去，黑血喷涌。

　　再回头时，摇摇欲坠的高台上只剩下手上脱力的沈闻一人。周泽仁和陈平正向她伸长了手，三人指尖缓缓靠近，已近在咫尺了。崩裂的巨响骤起，主钢索尽断，升降台瞬间被掀翻，尚未脱离蛇口的彻瞳孔猛然缩紧。他不顾头顶的参差蛇牙，一个箭步挺跃滑出蛇口。
　　一瞬间突变陡生，升降台坠入深渊粉碎，陈平和周泽仁被罡风伏倒在地，彻左手勉强抓住了仅存升降台边的围栏，右手抓住了沈闻的手。
　　“不要...动，我...拉你上来。”彻牙关咬碎，紧握沈闻的手不住颤抖。鲜血混着汗液汩汩流下，从彻臂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一路流淌到了沈闻的左手背。他在冲出蛇口时还是被蛇牙划伤了。

　　一安全返回升降台安顿好沈闻，彻便加入了其他战士，纷纷朝那洞开的蛇口开火。
　　彻身畔有血珠急落凝成一线，噼里啪啦溅在高台上。
　　血肉模糊的白蛇终于苍然坠落深潭，蓦然间，众人惊呼声再起，原是东北侧水花乍起，竟又出现了一条巨蛇！
　　一波未平，一波再起。水幕四下激荡，一切感知尽被模糊，战士们攻防章法全失，唯有那人眸中凛冽寒光透水射出，狠厉地瞄准巨蛇要害。
　　破空的凌厉呼啸声中，一支白色羽箭正中巨蛇右眼。
　　片刻，众人发现那并不是普通羽箭，箭端机关发动伸出四根倒刺，随后箭尾钢绳牵拉，竟将活蛇一步步拉近石壁。
　　紧接着，高处暴虐的机关炮响，火力集中如灿烂滚热的岩浆井喷，近距离全部打入蛇眼。如此猛烈攻势反复发动，其间只有替换弹夹的短暂休止。等到震耳欲聋的火炮声止，众人才意识到那蛇早就死透了。

　　硝烟散尽处，三个黑衣身影和一个红衣身影悬空而立，身上系着登山绳。
　　“来晚了，抱歉。”谡的声音在高空中响起，“蓟，再扫一下。”
　　手里还拿着箭索一头的蓟取出腰包中的探测仪，对下细细扫描了一圈，比了一个“OK”。
　　空说道：“上方升降台制动被解除了，你们一会儿就可以上去。辛苦。”
　　他最后说“辛苦”时，视线始终停在彻身上。后者脸色苍白地点了点头。

　　脚底重新触及坚实地面的一刻，冷冽的风带着松林清香拂面，一些志愿军感动得几乎腿软，有一种拥抱亲吻大地的冲动，甚至那些勇猛狠厉惯了的战士也都默默流泪。众人浑身湿透，在夜风中冷得骨骼都在打颤，但劫后余生的心却是鲜活欢欣的，像清晨林间透叶而过的清透阳光，又或是枝杈上雀跃浅唱的白鹡鸰。

　　走在最前面的路西法却心思各异。
　　谡思忖着这次大获全胜终于可以让统治层那群秃驴老老实实地安分一会儿了。
　　绯心中嫌弃三号洞的志愿军实力还是不行，另一半心思却开始规划接下来的年末休假应该再去哪个区探险。
　　空和蓟对生活都没有如此激情，只想回去补觉补得昏天黑地，三千个俯卧撑早就抛到脑后。
　　彻一路走得沉默，似乎方才靠近身战单人力压巨蛇的功臣不是自己。左臂伤口被他紧紧掩住，他不想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别人面前。因为那脆弱，今天，从前，他都失去了太多。

　　沈闻也是为数不多默然不语的人，彻看着她有些温柔又莫名有些怅然的眼眸，火光映照下盛着两盏浅浅星辰，嘴角突然弯了弯，说道：“这一季要结束了。”
　　“嗯。”她点了点头。
　　彻挠挠头，又道：“我算了一下，加上double项目，你们全组铁定能进组排行前四十。到时候高塔见。”
　　沈闻一怔，眼睛忽然睁圆了，眼中点点光芒更盛，竟有一丝令人怜爱的稚气。彻浅笑，那神情让彻想起很久以前，M1045第一次告诉他进前四十稳了。那时自己的表情，大概也是如此吧。
　　彻又问：“去了高塔最想干什么？”
　　只见沈闻突然别扭地皱了皱鼻子，生气的表情很是可爱，说道：“当然是好好洗个澡了。我快被死地的公共澡堂逼疯了。”
　　“哈。”彻突然那么想笑，于是干脆捂着肚子笑弯了腰。一瞬间，整一年挥之不去的噩梦，心魔，一切晦暗的，沉重的，锋利的，带血的，突然灰飞烟灭，只剩下一颗不带任何伤疤的柔嫩的心，在温暖的胸膛满怀希望地，轻盈地跳动。

　　在死地的第三个第六季，也不是那么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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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一边看春晚一边码字，嘻嘻嘻，真快乐！
存稿堆到第一季结束
后面因为学业和心理原因 将会不定期更
主要回去修改初稿
因为发现错误实在有点多，而且开头的文风不太好
第二季开始会有较多新人物（包括某个绿茶？）画风会轻松一点，噫除了一起谋杀案
会有狗粮啦